乔阮就这么同红着眼睛的少年干瞪眼对视了起码有三分钟，少年眨动了下眼睫，她也跟着眨眨眼，继续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路行破涕为笑，实在是被乔阮的反应给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多日来积压在心底的情绪因为刚才那一哭算是散去了大半。
见他笑了，乔阮松了口气，接着就见少年一下就坐到了地上，而后仰起脸对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乔阮看到了他右颊边有个小小的梨涡，就在被泪水刷出来的两条印记旁。
“我有点累了。”路行低着头说，怀里还牢牢抱着他的小布包。
是太累了。
所以才坐到了地上。
他实在是连站直的力气都没有了。
乔阮本来也不打算管太多，毕竟慈善家不是那么好当的。
可是现在离开吧，这小孩看起来也走不动了，万一那些人再回来……
乔阮抬头望天，继而便听少年干净清透的嗓音钻入耳中。
“我叫路行，是牧云路家、”
路行的话音戛然而止，顿了顿，他生硬地转移话题，再次对着乔阮道谢，“谢谢你救了我。”
很有礼貌。
乔阮摆了摆手，她的衣服轻便简单，就着这个姿势便蹲到了路行面前，“我饿了，稍后一起去吃点东西？”
路行愣愣看她，似有些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乔阮安静地回视，等着他答复。
直播间：
【知春宗哪有洺漓宗香啊！】
【这个知春宗剧情里都没出现过几次吧，听我的，选洺漓宗！】
【洺漓宗 1，主播去找师尊吧！金大腿！】
……
【啧啧，又有打架。修真界就这点不好，不如咱法治社会，全都给拉橘子里去。】
【孩子还小！千万不要放过他们！[双手合十][双手合十][双手合十]】
【楼上友军啊，但我刀没收住or2。】
【哈哈哈直接厚葬吧。】
【刚吃完饭回来就看到霸凌，我就知道主播会出手！正义感超强der！】
【当代女侠！受小弟一拜！】
……
【===，这个小孩说他叫什么！？】
【艹艹艹，他是路行？？？】
【路行？是我知道的那个路行？】
【不用提了，肯定是啊！我去，主播这运气！先是师尊再是反派，现在连男主都捡到了！】
【主播这么快就饿了啊，不是刚吃过？】
【我看懂了！主播是要请男主吃饭，担心对方自尊心受挫才这么说的！好贴心！】
*
乔阮觉得，自己这次怕是要送佛送到西了。
路行完全没想到乔阮还要带他去吃东西，一时怔住，半天也没回话。
乔阮双手托腮。
“我叫乔阮。”她说。
路行愣愣望着乔阮。
没有嫌弃。
没有鄙夷。
对方正同他微微一笑，美好得好似梦境一般。
路行半天没有眨眼，仿佛生怕眨眼过后，眼前的人就消失不见。
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他的黄粱一梦。
直到眼睛变得干涩，路行再也忍不住了，眼睫飞快扇动了一下。
面前的人还在。
正一瞬不瞬地注视他。
路行张了张唇，又迅速合拢。
情绪大起大落之下，他有些不知所措。
乔阮等着对方反应，见他目露茫然与无措，遂又同对方笑了下，尽量做出正常的表情，“想好了吗？要不要跟我、”
‘去吃饭’三个字还未出口，少年的声音便已飞快接道，尾音此刻微微带了点沙哑，“我要！”
路行强撑着站起来，眼睛直勾勾凝视乔阮，深怕对方反悔似的，在后者和他目光相对时又开始躲闪，微红的眼眶出卖了他的心情。
太糟糕了。
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吧。
在末世挣扎太久，乔阮已经很少会去观察其他人的情绪变化了，杀戮没有彻底将她同化成丧尸那样成为只知屠戮的怪物，却也让她的情感淡化了许多。
乔阮见过太多太多的人被末世折磨得疯掉，她心底存着的几分善意是她对自己划下的底线。
今天，这底线又稍稍拉长了些。
乔阮带着路行先是去了一家成衣铺，给他换了身衣服，打理齐整了，两人才走进街边的一家普通人开的饭馆。
路行全程抿着唇，只时不时望向乔阮，视线在对方眉眼上掠过，深深凝望对方，在乔阮偏头时又很快挪开。
自以为做得滴水不漏，却全程都被乔阮看在眼里，眸底不禁噙起一丝笑意。
同样看了全过程的直播间也疯狂了。
【男主小时候原来是这样？】
【我那狂霸酷帅拽的男主缩小版居然是个腼腆爱哭还会脸红的小奶豆！】
【我的天，反派和男主落到主播手上都变了个样啊，这究竟是为哪般？】
【啧啧啧，阴暗扭曲又霸气凶戾的魔帝陛下怎么是个小傲娇啊啊啊！！一秒幻灭。】
【别说，师尊貌似也……形象虽然没崩吧，但总感觉要被搞、咳，玩坏了。】
【哈哈哈，还记得那句神特么借我五文钱。】
【也是没想到师尊居然还真有五文钱就是了，这真不是特意准备的吗？说好的高岭之花，清冷如雪，不食人间烟火呢？怎么这么接地气？】
【哈哈哈哈，确实接地气。但是有一说一，总觉得师尊当时就无语了，一边无语一边掏钱哈哈哈哈。】
乔阮不清楚路行经历过什么，亦不打算开口询问，不是什么人都愿意把自己的过往摊开来说的。
路行想说，却又不敢。
整个牧云城应该没有人不认识他，但这个人不知道。
他放在桌下的那只手攥紧了袖子。
如果，对方知晓他的身份，还愿意救他吗。
牧云路家的少爷，曾经的天之骄子，一朝被灭门，灵根被废沦为丧家之犬。
谁看得起他？
又有谁愿意再给他正眼……
甚至于那些追杀他的人都停了手，想看他狼狈似狗。曾经那些巴结他，讨好他的人，哪个不是跑的远远的。
甚至……
他的未婚妻对着他居高临下，丝毫不加掩饰地嘲讽：“一个丧家犬也想高攀我？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德行。”
言犹在耳。
路行甚至还记得对方是用如何轻蔑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在她身后又有多少瞧热闹的仆役，乃至是街边路人。
*
路行思索间，乔阮正紧巴巴地盯着摆放整齐的一桌子菜，而坐在旁边的少年却迟迟不动，似乎还有些出神的模样。
她停顿片刻，虽然很想就这么开动了吃独食，但这小可怜刚才都饿得走不动道了。难得的慈悲心让她没有直接开动，可能也有先前填了两个地瓜的作用在，乔阮清了清嗓子，“路行？”
路行正陷入那日倍受屈辱的回忆中，那种整个人仿若都被嘲笑和奚落淹没，黑暗要将他吞噬的无助层层叠叠涌上心头。
即这时，耳畔响起一道轻淡的女声，打破了他的臆想。
路行回过神。
乔阮见他终于看过来了，抽出两双筷子，其中一双递给路行，态度自然，“吃饭了。”
路行怔怔垂眼，视线落在递到自己面前的筷子，下意识接过。
“开饭啦。”乔阮道。
路行耳尖微动，转头便见到她正一脸虔诚地望着他……
面前的满桌子菜。
有了系统那边用人气值换来的银钱，乔阮点菜的时候大气的每样都要了一份，色香味俱全。
奶白浓稠的蹄花汤，嫩黄的菜心煮得软烂透明，其上还有葱花点缀。另一边的排骨与瘦肉看起来就嫩滑而不柴，煎得焦黄内里却软嫩的凤尾虾——乔阮都来不及想这还是个架空世界，望着菜的眼睛都要转不动了，馋虫完全被勾起。
看到路行总算回过神，乔阮也不管他了，拿起筷子就开始吃。若非还有一丝理智记得这里不是末世，她都想直接端起盘子风卷残云了。
一顿吃饱喝足。
乔阮带着填饱肚子的路行离开客栈，走出这条街后她停下来，开始考虑对方的去处，要怎么安排路行。
然而在她准备开口之际，衣角传来一股牵扯的力道。
很轻。
乔阮一顿，垂眼扫去。
便见路行低着头，纤长的眼睫敛去了眸中情绪，面颊却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薄粉，看着看着就红了。而在他身侧另一只拎着小布包的手，攥着一小块布料的指尖正微微泛白。
须臾，只听一道低低的声音传来。
“姐姐……”
乔阮怔住。
说话间，路行慢慢抬起脸，眸光清透，似还氤氲了一层水汽，仿若下一瞬就会有雾珠滴落，他说：“我能跟着你吗？”
话落，脸色已是爆红起来。
“我不会白吃白喝的，我可以做很多事，我什么都肯做的……”路行知道自己这样的话显得很是苍白无力，但依旧固执地努力展现自己的用处，以求这样乔阮就能带他离开。
羞耻心在这刹那正一层层地湮灭。
路行眼神希冀，带着丝丝渴盼，又犹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但这样的神情稍纵即逝。少年眸光执拗而诚挚，认真地望来。
他说。
“姐姐……”
“带我走。”
声音渐弱。
“……可以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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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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