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找得好，如无名小卒被打了光，再不起眼也起眼。
周遭人影憧憧，偶有三两人来往穿梭，过路人无不对中间两张并排横置的小小照片投来注目。
姜灿星凝眸定视片刻，指出其不合理之处：“你的照片不符合要求。主办方说贴来的照片都要嘴角向上，但你的嘴角是平的。”
小时候不笑，长大了习惯性笑，唯有凝固不动的照片又返本还原。
她的叶淮让，藏而不露，只在镜头定格的那一瞬对自己坦诚。
叶淮让不以为意：“证件照为什么要笑？”
他侧头，垂眸看她：“我只带了这张照片。”
“那就去现拍，既然来了，我们就要遵守人家的规定。”
姜灿星拉着他去了一旁的拍立得，志愿者贴心告知：“不好意思哦两位，这个拍照是收费的，十块钱一张。然后拍照所得的所有收益都会捐给大逐山的孩子们。”
“没问题。”姜灿星扫码付了钱，志愿者以为是拍合照，便耐心指引：“那就请二位站得尽量近一点吧，手上动作可以随意些，做个比耶或者爱心的手势都可以，主要是笑容一定要灿烂。”
谁知姜灿星忽然把叶淮让往前一推：“不好意思姐姐，他先拍。”
志愿者微楞，知道自己是想当然了，人家又没说要一起拍。
她连忙道声“抱歉”，便开始专心观察镜头里的叶淮让，在动作和表情方面对他做出建议：“男生，你最好可以露齿笑，这样更符合我们活动的主题，也更出片。”
然而从昨天开始，关于A国的记忆总在无意识间翻涌而出，叶淮让情绪匮乏，怎么笑都不太走心。
志愿者频频摇头，最后叹了口气：“再来最后一次调整。”
这回拍出来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了，有些人天生就是不太会面对镜头的，她可以理解。
是时，有一群人路过。
他们西装革履，步伐较快，交谈之间语气官方。
“小张，新入职的谢总要到了，你现在去中心门口接一下他。他今天也带了要义卖的东西，展台你就安排在第一张吧，让他象征性站一会。”
“哎，好，我现在就去。那韩总那边……”
“韩总那边我来跟，你先去忙你的。”
那个被唤作小张的年轻人便脱离人群，往出口而去。
他是天韩集团公关部总监的助理，今天负责对接集团下属各高管的义卖事宜。
叶淮让的照片还没拍好，那群人又停下脚步开始讨论照片墙后续运送的事。
姜灿星声线被压，只好拔声提醒：“叶淮让，你快笑，就像平时对我以外的人那样笑就好了！”
她怕他一只耳朵听不见，甚至还重复了一遍。
叶淮让侧耳片刻，便听话照做，这一次果然笑得很美好。
照片立时便出，方寸之间映出青年清隽意气，还是那个光风霁月的叶淮让。
姜灿星对这张照片分外满意。
拍立得自带昏黄的朦胧感，是他从前在天马中学时最美的情态，那时她最讨厌，现在她最喜欢。
人群总算漫谈而过，姜灿星并未在意这点小插曲。
她把羽绒服拉链拉下来，将高领毛衣又往上拢了拢，小心确认那些红色的吻痕已经被彻底遮住，这才敢上前去拍照片。
照片很快就顺利拍好。
志愿者很会看人，全程并无指导，她知道这个女孩很会笑。
打印好的照片还带点热意，志愿者习惯性甩了甩，将它递出，没想到一下子伸过来两只手，她懵然问：“我给谁？”
“给我。”
“给我。”
姜灿星转头看他：“这是我的照片。”
“现在是我的了。”叶淮让将自己那张拍立得塞进她手里，拿走了志愿者递来的照片。
他垂眸，看着相片里的女孩低低喟叹：“……太漂亮。”
想起早前许岚给他看姜灿星照片的时候，他觉得平平无奇，只道是许岚情人眼里出西施。
如今他自己栽了跟头，反而平静安睡，不愿醒来。
当感性第一次大于理性，他的思维在嬗变。
姜灿星整张脸轰起一片飞霞，不懂他怎么又忽然说这样的话。
“漂亮”这个词从来都离她极远，却也因为这种近乎无情的了不相关，它变成了她的催情剂。
她根本受不住，从情上受不住，想起这些天的回忆更受不住，那种轻飘飘的感觉从骨缝里溢出来，她变成一只飞向天空的氢气球。
“还给我。”她憋红了半天才讷讷说出这两个字，他却捏着照片转身就走。
叶淮让大步生风去到照片墙，姜灿星拔腿追上去，她要去抓照片，他不给，高高举在头顶：“我听说女生都很有仪式感，所以，我贴你的，你贴我的，不好吗？”
姜灿星跳的气喘吁吁：“可是签名授权的那张纸上都说了，最好是自己贴自己的啊！”
“你都说了是最好，不是必须。”
叶淮让动作敏捷，迅速将中间的两张两寸照取下来，下一秒，新鲜灿笑的女孩取而代之获得C位。
他放下手，温存地笑：“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是一样的。”
“我们明明不一样……”
说什么都是徒劳了，他已经把那照片贴好，如果第三次取下来重贴，这块板子的黏性一定会大幅下降。
姜灿星闷闷将手心里的叶淮让贴上去，原本还有点生气他自说自话，结果贴上去的效果实在亮眼，她左看右看都很满意，心情又化作一片晴朗。
她故意站的远一些，从更宏观的角度去观察所有照片，弯眼笑道：“哎，贴了最好的位置呢。以后我就会在这颗心的中间待很久很久，直到照片都被山风雨露腐蚀为止。”
“是我和你。”叶淮让强调，同她一起看着墙上的照片。
如花笑颜占了满墙，正中间，年轻的男生和女生被一道细不可察的缝隙分作左右两边，可他们侧腰的动作却好像天然在靠近。
这是一种没有缘由的吸引，存在于冥冥之中。
很久以后，也会存在于青山之间。
*
上午十一点半，慈善活动接近尾声，姜灿星决定和叶淮让提前离开。
姜灿星很满意蒋一帆全程没出现，又或者他在哪个角落里阴暗爬行，她都无所谓，只要她和叶淮让能在他面前保持地下情就可以。
叶淮让从地下车库走去露天停车场取他租的车，外面寒风凛冽，她站在义卖会场门内等他，无聊之余便在前几号的义卖展台之间兜兜转转，走马观花。
在绕到一号档位的时候，忽然有人叫住她：“小姐，要看看我卖的东西吗？”
姜灿星回身，看到一个中年模样的男人站在档位后同她微笑，他穿着一套熨烫妥帖的西装，长相斯文俊朗，年龄感反而增加神韵，容易让人陡生好感。
她把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走过去问：“叔叔，您卖的什么？”
“我卖一支花，一副键盘和一只手表。花是假的，键盘缺了一个键帽，手表也不贵。”
那男人语速不疾不徐，态度彬彬有礼，眼里带着笑意。
人的态度和礼仪往往会影响到他周身连带事物的观感。
姜灿星觉得清风拂面，便对他卖的东西也产生兴趣。
她低头去看那支花，是一朵藤蔓柔软的假蔷薇，她笑道：“假的也很美啊，可惜形单影只。蔷薇花只有在一簇簇爬上架子的时候，才最好看。”
“是的，可惜我没能种下更多的花，我只有这一朵。”男人没问姜灿星是否要买，拿起那支蔷薇，放进她的手心。
“谢谢。”
姜灿星礼貌道谢，握着绿色的蔓枝，开始客观点评下一件物品：“这副键盘有点老旧了，看上去好像已经不太好用，您这应该不好卖吧？”
男人坦然承认：“是，所以到现在都没卖出去，只能寄希望于小姐你。”
姜灿星微微点头，目光转落到最后一件卖品：“这个机械手表倒是保存得很好，外表光洁如新，指针走得也准确。虽然不是名贵的大牌，但看得出它的质量相当货真价实。可惜的是……我不习惯用手表。”
言下之意是这些东西她都没有要买的意思。
“对不起小姐，我的货物没能让您满意。”
那男人做出一副失望的样子，嘴角却带着温润笑意：“其实我也考虑过是否要带一些更贵重的东西过来，但我想，带这几样东西也是一样的。它们都与我的前妻有关，它们……曾经贵重过。”
有些话虽不能价值千金，但有它无价的动人之处。
姜灿星还是买下了这三件东西，为这句“曾经贵重过”。
她付好钱，将所有东西都埋进自己的背包里。
键盘放不下，支出一部分露在外面，她也并不去管，抬头去看玻璃门外。
叶淮让的车从边上缓缓驶来，她开门欲走。
门刚开一半，一阵冷风切骨而来，打着旋进了会场里头。
她的身后又响起那男人的声音：“小姐，你身上的衣服好像不太合身，出去可能会钻风，记得裹得紧一些。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它是XL号，适合一米八五以上的男人。”
姜灿星撑着门回头，有些迟疑：“谢谢叔叔，您很懂行。但您是怎么知道的？”
男人笑了，露出光洁而整齐的牙齿：“很多年以前，我也买过这样一件衣服，和您身上的很像。那时它很贵，买一件大小不确定是否合适的贵价衣服，我考虑了整整三天。所以……很难印象不深。”
盲买是有风险，毕竟叶淮让当年也就是普通小男孩的身高，未来会不会窜到一米八以上，谁也不知道。
“好的，谢谢您的解答。来接我的人已经到了，我得快点走了，再见！”
姜灿星忍着冷风直灌的感觉穿门而过，手一放，玻璃门很快就自动关上。
她打开副驾驶的门，一只脚已经跨进去，却鬼使神差地又往会场里看了一眼。
那个俊朗的中年男人还站在原地，忽然有几个年轻人非常恭敬地来到铺位前，他和他们交谈几句，转身从铺位中走了出来。
所有人便都给他让路。
他自然而然地越过所有人走在前面，身形高大挺拔，背影云淡风轻。
他奠定了不紧不慢的步调，其他人便也不急，先后慢慢地跟上，一行人切切交谈着往会场深处走。
男人的背影逐渐被人群层层遮住，很快就随着转弯彻底消失了。
谢衍和叶薇然是非常惨的be故事，我都有点不忍心写- -不过应该还是会写这样一个番外的。
蒋一帆：我怎么做了隐形人？
作者：放心吧明天你就出场了（按秒计）
ps：大学大概还有3个大情节点，1个小情节点就到分手了（我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情节！！！我本来打算再两三万字就完结大学的现在感觉不太行可能还要多点！！！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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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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