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一觉睡到中午才起来，心满意足地掀开被子，刚要起来，手底下却按着一张纸。
A4大的纸面上就三行字：
第一行：离家出走告知书，编号NO.1。
第二行：To 沈黎
“沈”和“黎”字分别用一个爱心圈上。
最后一行是落款，就一个“陆”字。
沈黎随手将告知书NO.1扔进垃圾桶，向洗手间走去，镜子正中又是一张A4纸。
内容大差不差，编号是NO.2.
沈黎再次扯下来扔到垃圾桶。
餐厅，咕嘟咕嘟冒气的砂锅前，沈黎看着砂锅上时不时被热气吹的晃悠的纸张，黑着脸拨通陆恣意的电话，“凭什么只禁止我打开砂锅？你在针对我！”
德福楼烤鸭售卖窗口前，陆恣意随排起的长队中缓缓前行，“因为家里人都吃早饭了，这个点只有你会到餐厅找吃的。”
“你这样针对我，我连中午饭也不吃了。”沈黎如是威胁。
陆恣意拿他没办法，“砂锅里是佛跳墙，中途打开影响味道。”
“熟了吗？”沈黎吸了吸鼻子，鲜香的味道盈满鼻端。
陆恣意无奈，“我刚炖上，要到晚上才能吃，再说你刚起来，不能上来就吃这个，电饭锅里
保温的粥和小菜，你拿出来吃。”
电话那端传来锅碗碰撞的轻微声响，沈黎问：“你在哪？”
陆恣意哼了一声，“我不告诉你，谁离家出走告诉家里人到哪里去，那还是离家出走吗？”
沈黎上来就是绝杀，“一会儿我就开砂锅盖子，你到底在哪？”
陆恣意犹豫了一会儿，相当有骨气的回答：“我是不会说的。”
此时他终于快排到窗口跟前，片烤鸭的大师傅声音嘹亮，隔老远都能听见，“欢迎光临德福楼！要哪个口味的？”
电话两边同时安静下来。
沈黎毒舌道：“你尴尬的沉默非常下饭。”
陆恣意本来尴尬，但如果他的尴尬能让沈黎下饭，那就非常值得一尬，“那什么，有老式做法的，有德福楼秘制的口味，偏甜，还有刷辣油的，你要哪个？”
沈黎说要刷辣油的，又问：“你到底在气什么？”
此时已经排到陆恣意，他正等师傅帮着片鸭子，“我不服气，你没看到卡洛斯那张脸，分明是钮祜禄回宫，我以后只能跟大黄睡。”
其实陆恣意有时候也在想，自己为什么这么讨厌卡洛斯接近沈黎，想来想去，他认为这是作为合约男友的义务，是责任感使然。
既然签了合同，就有责任承担起男友的义务，保护沈黎，撵走觊觎他的那些人。
沈黎扶额，“没有钮祜禄，大黄也不想跟你睡。”
窗口前，胖师傅一眼认出陆恣意，就是上次坐在窗口旁台阶上找朋友诉苦的那个。
胖师傅朗声道：“小伙子，女朋友还没哄好呢？好几天了吧！”
陆恣意接过装烤鸭的纸袋，用炫耀的语气说：“嗯，我在跟他吵架。”
沈黎听他已经买到，立马不吃碗里的粥了，好留着肚子吃烤鸭。
陆恣意到家的时候，打包盒里的烤鸭还是热的。
他将东西样样数数摆出来，卷了个烤鸭卷递给沈黎。
沈黎接过来，“你不是要跟我吵架吗？”
“吃饱了才有力气吵架。”陆恣意给自己卷的时候相当马虎，随便搞搞就填到嘴里，又问沈黎：“你怎么不吃？”
沈黎看着透明的饼皮，“我要是吃了就吵不起来了。”
陆恣意笑出两排晃眼的白牙，又开始给沈黎卷烤鸭，“那多吃几个。”
沈黎慢慢咀嚼着肥而不腻，细嫩十足的烤鸭，仿佛随意一句，“卡洛斯回国了。”
这句话简直比灵丹妙药还管用。
最近陆恣意一直怀疑自己得了某种季节性疾病，比如秋季过敏之类的，而除了季节本身的原因外，讨厌的卡洛斯肯定是诱发因素之一。
现在卡洛斯走了，陆恣意所有不适一扫而空，舒爽的想吟诗一首。
*
沈黎好像有那个一动不动牛逼症。
每天吃完饭就开始看书，除了心里类、教育类的书籍，他最偏爱传统古籍，对现代人来说晦涩难懂的文言，他长长看得津津有味。
怕他闷，陆恣意每天将人抱出去晒太阳。
对荣港地区的日照情况，家里阳伞的阴影变化情况，陆恣意了熟于心。
他怕太阳太多，沈黎晒得不舒服，怕阳伞遮得太多，沈黎晒得不舒服，更不愿意沈黎被晒黑。
但被晒到后，沈黎脸上只是发红，睡一觉，第二天又瓷白如初，如果说好看是一种天赋，那么沈黎的好看堪称天赋异禀。
对“小男友”的贴心，沈黎全盘接受，有时候陆恣意抱他，他还去勾人家脖子，总之怎么舒服怎么来，比家里的两只猫主子还像猫主子。
花园里，陆恣意蹲在旁边，给他看手机上的照片，“这是后山的红枫，全红了，特别漂亮，你陪我去看呗。”
沈黎歪着头，躺在躺椅上，手都不愿意伸，“这是什么品种的红枫？”
那颜色出奇的好看。
“好像是秋火焰 。”陆恣意仔细端详，叶片和树木的形状都像，但颜色非常特别，是他以往没有见过的，不过看红枫并不是他的目的，“想不想去？咱们去后山看看，我把野餐垫带上，你想休息的话可以在枫树下面躺着。”
沈黎有点心动，这些天也确实躺够了。
荣港靠海、多山，是个山海相接的好地方，到了秋天天空湛蓝一片，空气里透着清爽。
穿过山脚的公园，走过一段台阶后，两人开始在小路上行进。
比起水泥台阶，这样的山野土路别有一番趣味，小径两边树木茂密，野草丛生，时不时有不知名的野花点缀其间。
两人一路走过来，碰到不少趁天气好出来爬山的市民，还有下山的村民背着背篓，满载而归。
沈黎很爱这样的感觉，幽静又有满满的生活气，身处在人群里，却不用与任何人打交道。
陆恣意看着背篓大爷的背影，回头对沈黎说：“这山上有野山枣！”
两人目光一对，都有些跃跃欲试。
顺着山路越往上走，植被越茂密，很快又有一队人下山，手里拎着塑料袋，里面装的也是野山枣。
陆恣意撸起袖子，“野山枣酸中带甜，特别开胃，一会儿我摘给你吃！”
沈黎笑着答应，“好。”
刚刚他也看到了大爷背篓里的红色山枣，但看后面那波下山的人，他们袋子里装的枣子成色明显不好，好多甚至泛着青白色，估计等到地方，能吃的已经所剩无几，但陆恣意始终十分兴奋，甚至打算回去做山枣糕给沈黎吃。
*
在接近山顶，一片向阳的坡面，两人终于看见几颗野山枣。
矮地方的枣子早被人摘干净，连树顶上的都未能幸免。
陆恣意的表情并不意外，只扫了一眼，便向更高的地方望去。
山顶的石壁上还有两棵山枣树，上面的果子不大，颗颗红红可爱，在枝头随风摇曳，一个个冒油光似的饱满。
“走！”陆恣意揽过沈黎，两人在石壁前停下。
沈黎抬头，两棵枣树所在的位置是整座山的最高处，无遮无拦，阳光充沛，树下的山壁非常陡峭，接近垂直，从上到下，高度起码有六七米。
陆恣意将身后的背包拿下来，递给沈黎，自己伸出一只手，随意的摸上高处一块凸起的岩石，侧过身看他，帅气的笑容与整齐的白牙一样晃眼。
沈黎皱眉，“你不会想爬上去......”
话没说完，陆恣意姿势保持不变，连笑容都与刚刚别无二致，整个人却瞬间向上移动，就好像踩着升降机一样。
沈黎甚至想去看他的脚下。
愣神的功夫，陆恣意另一只手向上，抓住更高的地方，身体轻盈借力，转瞬间攀高几米。
这几下已经能看出不得了的攀岩功底，沈黎不禁退后几步，看攀在岩壁上的人。
相比于力量，他更惊叹于这人对身体的极致控制，动作之间，肩背、上臂、腰部的肌肉鼓胀律动，野性的力量与美感尽显，每一帧动作都是可以拍下来珍藏的程度，简直满足了沈黎对型男手办的全部想象。
“沈总！”陆恣意攀到更高处，向下得意的看沈黎，笑容张扬肆意，“赞扬要大声说出来。”
沈黎看不得他那么臭屁，“你是我的梦中情猴！”
陆恣意单手攀在上面，伸出另一只手擦额头，闻言笑得肩膀抖动。
沈黎补充：“可以摘枣子的那种。”
陆恣意哈哈大笑。
沈黎生怕他笑脱力，“小心！抓紧了！我是说你很帅！”
仰起的脸庞上全是关心，沈黎清亮质润的眸子里全是他，陆恣意一时有些看痴了，直到下面的人现出焦急的神色才回神，陆恣意给了沈黎一个安心的笑，继续向上攀去。
山顶本就聚集很多爬山的人，两人一上来就吸引不少目光，这下更是三三两两围拢到沈黎周围。
背着手的大爷大妈接连赞叹：
“好小子！”
“我去！我去！”
“好家伙！”
......
沈黎突然生出那么点骄傲，这人是他从酒吧带回来的，就在失足下海前的一刻。
陆恣意已经攀到顶上，笑着看下面聚集的人，忽然将摘到的枣子不断扔下来。
人群一阵闹腾，上到九十九，下到五六岁，都笑闹着在地上捡枣子。
有爱逗闷子的年轻人嗷嗷学猴子叫，捏着嗓子喊：“谢谢大王！”
有大爷边捡边笑，对旁边的幼童说：“哈哈哈，姥爷小时候那会儿要是谁家上梁，就从梁上往下扔糖，姥爷和小伙伴就是这样抢糖玩的！”
这一刻，仿佛所有人都找到了最简单、最童真的乐趣，包括身在其中的沈黎。
两人一上一下，在人群的欢笑声里对望。
摘得差不多了，陆恣意从上面下来，他左手抓着一把枣子，仅凭一只右手向下攀，下面的沈黎看得胆战心惊。
大爷、大妈急的直劝，“小伙子，你那把枣子扔了吧，我捡的给你。”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陆恣意的动作轻松的不能再轻松，很快从石壁上下来。
众人又是赞叹，又是道谢，渐渐都散去，石壁前只剩沈黎和陆恣意。
陆恣意握住沈黎的手，将手里抓着的枣子放到他掌心。
沈黎的手没有他大，手里枣子多的险些握不住。
陆恣意的大掌便整个包住沈黎的，目光落在二人握在一起的手上，“真好看。”
也不知道他赞叹的是红透的枣子，还是握住枣子的白皙手掌。
沈黎被握住的手向上抬，俯身含住一颗要溜出指缝的果子。
抬头的瞬间，柔软的嘴唇擦过陆恣意的指腹。
陆恣意整个人冻住一样，表情渐渐古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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