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动物园回来后，沈宴的兴奋劲儿维持了好几天。
他将每一只大熊猫的照片和简介做成PPT，兴致勃勃的端着电脑来到客厅，同沈黎和陆恣意分享。
PPT上全是德语，还有国外学校的Logo。
其实在国外的时候，沈宴就开始学习德语，陆恣意没想到现在回国，这小子还通过远程的方式继续坚持学习，心里对这个弟弟的赞许又多了几分。
“班里的同学可羡慕我了！”沈宴叽叽喳喳的讲上课的情况，讲着讲着脸上又现出苦恼的神色。
他看向沈黎，“哥，刚刚课堂即兴问答，有同学问咱家离动物有多远，我说很近，不到两百公里，结果有个南可锐亚的同学来纠正我，说我不该用“近”这个词，老师也很赞成的样子。”
沈宴看着自己精心制作的作业，纳闷道：“也没有语法和拼写的错误啊！”
沈黎搬过他的电脑，仔细看那页的内容，肯定的回答：“你的用词没有问题，是老师和同学对距离的感知不同。”
沈宴似懂非懂。
“你们班里有俄斯的同学吗？”沈黎双手交握，搭在膝盖上，目光温和的看他弟弟。
沈宴说有。
“那你问问那几个同学，再和现在班里的同学讨论一下。”没等说完，手机在卧室响起，沈黎只得起身去接电话。
沈宴虽然不明白，但执行速度一流，拿起手机，啪啪打字，速度奇快。
“陆哥，你看！俄斯的同学回我了，他也觉得南可锐亚同学说的不对，但老师没发话，他就没敢替我说话。”沈宴开心起来，又去查看现在的同学群里的消息，“啊！哈哈！同学们都说很近，当天往返都可以！我们还约好，等十八岁拿到驾照，一起开车去看熊猫！”
找到真正懂他的小伙伴，沈宴开心的不行。
陆恣意笑问：“想明白没？”
“那个南可锐亚同学怎么回事啊......”沈宴嘴里嘟囔，“大家对距离远近的感知不同，他那么严肃的指责我干什么？”
“这就是你哥一定要带你回来的原因啊。”陆恣意没忍住，学沈黎的样子也摸了一把他的脑袋，“你说的‘近’，是拥有辽阔国土的大国才懂得“近”，华夏山河万里，亲眼看了才知道有多美，多壮阔，但对面积小的国家来说，200多千米的距离几乎能横跨他们的国土，用他们的思维来说，这就是‘大’与‘远’，你说它小，他们会不爱听。”
“我没有贬低任何人的意思！”沈宴只觉得心中充满豪情，“等毕业了，我一定要看遍华夏的大好河山！”
要是沈宴真出去长途旅游，估计沈黎不放心，陆恣意想着到时候联系红毛，让他带着出去。
沈宴开心一阵，情绪又低落起来，“其实我早想回来，我哥也想我早点回来，但他总怕我有危险。”
“保护弟弟、妹妹是哥哥的职责。”陆恣意自己也有弟弟妹妹，他能理解沈黎。
“其实外公他们拿的那些东西我不想要，我不想我哥太累，陆哥，你和我哥关系好，你能帮我劝劝他吗？”沈宴说的认真，最近沈黎又开始忙碌，他也看在眼里。
小鬼头这么懂事，陆恣意替沈黎感到欣慰，“那些家产拿回来后，你可以选择不要，甚至选择扔掉，因为那是属于你的东西，你有权做任何决定，但别人不可以随随便便抢，这也是做哥哥的责任。”
“我知道我哥是为了我，但外公他们家都是坏人，我怕他有危险。”沈宴的神情有些紧张，与以往操心的时候大有不同。
回来这么长时间，陆恣意从来没听沈宴提起章家那些人，这还是头一次，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沈宴直起身，去看卧室的方向，压低声音对陆恣意说：“那时候外公和舅舅把我抢过去，他们想要弄死我，只要我死了，钱都是他们的。”
陆恣意心里一沉，跟着压低声音，“小孩子家家的，什么死死的，你还有你哥呢！”
沈宴继续小声说：“我刚刚说的话，你千万别告诉我哥，他以为我年纪小，只要不告诉我我就不知道，其实我全部都记得。”
陆恣意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他知道章家不是东西，但没想到他们当年能做出那样的事，沈黎当时还不到二十岁，他究竟经历了多少？
“我觉得你最近不太对劲？”沈宴换话题的速递比会漂移的公交师傅还快。
“我哪里不对劲？”陆恣意急忙否认，反驳的理不直气不壮。
“就是感觉和以前不太一样。”沈宴挠挠下巴，从相对匮乏的词汇库里搜寻词语，“感觉你沉默了，不对！是深沉了！”
陆恣意故作严肃的板起脸，“天天操那么多心！国内的高考可不是闹着玩的！”
沈宴：“我知道，我心里有准备，我爸、我妈都是名牌大学毕业，我哥更厉害！当年直接保送，可惜他没去成......”
沈黎明明可以有顺遂的生活，但一切在那场车祸中戛然而止，陆恣意有些心疼，“你这样想，你哥肯定开心。”
“我肯定要好好努力！”沈宴挺起胸膛，又重新雀跃起来，拉起陆恣意，“去我那屋，我给你看照片！”
沈宴卧室。
两人坐在书桌前，沈宴指着面前摊开的相册，“你看，这是我们小学的家庭活动日，我哥带着我打遍无敌手！”
陆恣意低头去看，照片里，沈黎和沈宴站在C位，周围是其他孩子和家长。
小小的沈宴高高举起奖杯，仰着头，崇拜的目光一直在看他哥，一脸骄傲，脸上全是快乐的神采。
他周围都是学生家长，有些年纪看起来可以当沈黎的爸爸，家长的脸上带着笑，好多人朝哥俩举起大拇指。
年轻的沈黎仍然是冷淡的，但又有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涩与纤细，一只手搭在弟弟一脸骄傲崇拜，脸上全是快乐的神采。
“那时候我同学都羡慕死我了！还有人求我，想拜师我哥学功夫，他们说我哥超厉害，是神秘的东方王子，是优雅的大贵族！嘿嘿嘿嘿！”沈宴一张张的展示照片，骄傲的神情再次与照片里的影像重合。
相册一页一页往后翻，有好多是沈宴抱着大狗玩耍，陆恣意一眼看出，抱着的金毛就是墓碑上那只。
沈宴又翻过一页，“这是我生日party时候拍的。”
照片里有五彩的气球，有欢乐的小伙伴，有开心的小狗，有精美的奶油蛋糕和成堆的生日礼物，小小的沈宴笑的超级开心，光看照片，陆恣意都忍不住笑起来。
“小时候写作文，老师让我们写理想，有同学就写理想是有我哥这样的哥哥！”沈宴和陆恣意一起笑起来。
照片里的沈宴在长大，从出生到现在，每年的照片都在里面，他一直那么快乐。
沈黎把弟弟养的很好，自己却过早承担起属于大人的职责，陆恣意嘴边的笑意慢慢凝固，心里说不上来的心疼。
越往后翻，照片里有时会夹杂几张沈黎的照片，相比沈宴生日时的热闹场面，沈黎的生日看起来要冷清许多。
陆恣意非常确定，沈黎是为让弟弟开心才给自己过生日。
旧照片带着岁月特有的痕迹，记录下那些陆恣意不知道的时光。
他心里莫名感到愧疚，强烈的愧疚。
愧疚自己不能穿越时光，回到过去，愧疚自己比沈黎小六岁，愧疚沈黎最难的时候，他不能陪在身边。
这一切的一切让他感到难过，他想补偿沈黎，想用尽一切办法让这个人开心。
*
沈黎对室友心里一无所知，从临市回来后，他时不时拿陆恣意的手机看，看他拍的动物园照片。
照片里不光有动物，还有一些普通的小角落，像老虎场馆宽敞而清澈见底的池塘，还有池塘上红色的玩具球，像灰狼馆居住的小山上有茂密的树荫，树上还有大朵的花。
狮子馆里放着大猫喜欢的纸箱，有葡萄架和撒下的阴凉。
沈黎怎么看都看不够。
当然他看的最多的还是大熊猫。
“周四我们再去一趟吧。”陆恣意看靠在身上沈黎，“工作日人少，我们可以近距离看大熊猫。”
“还有你最爱的猴子。”陆恣意如是补充。
“谁最爱猴子！”沈黎白他一眼，继续看大熊猫。
陆恣意：“你忘了？那猴山有山有水，你在那流连忘返，我都怕你不肯跟我回来。”
两人笑着打嘴架。
沈黎在他怀里仰起脸，问：“要两天后啊？”
陆恣意居然听出点迫不及待的意思。
能让沈黎心甘情愿的出门，这世上估计只有大熊猫能办到。
其实只要沈黎想去，陆恣意愿意任何时候陪他去。
“周四去呗，周四人最少。”陆恣意忍住连夜开车带人过去的冲动，坚持周四去。
早两天、晚两天区别不大，沈黎没什么意见。
时间转眼来到周四，上次公交挤的心有余悸，这次工作日，两人决定开车过去。
上车前，沈黎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
云层很厚，灰蒙蒙的，空气里有种憋闷的感觉。
又要下雨了。
陆恣意倾身过来，替人扣上安全带。
车子驶上高速，路边的景色飞奔向后。
沈黎一直看着窗外，大雨前的天空变得更灰暗，让人想起黑白电影里的景象。
宾利车穿过长长的隧道，周围黑下来，视线逐渐适应隧道内暗淡的灯光。
下一刻，冲出隧道口的瞬间，金色的光线骤然洒下来，万物被镀上了一层灿烂而盛大的金色，世界仿佛重新变得多彩。
沈黎的眼睛亮起惊喜的色彩，回头向隧道那边望去，身后大片的乌云渐渐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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