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中秋国庆先来的是第一次月考,至那次江乙熙偶然听见余季和室友的嘲笑声之后,再没跟她们一起走近。
吃饭,上厕所,全都是她一个人,别人看上去她就是这么高冷沉默,不是特别好相处。不然怎么没人和她一起结伴。
第一次月考的日期已经定下来了,就在放假之前。这一次很不巧,中秋和国庆撞到一起,没有分开,总共十天的假期现在变为了八天,更别说还要调休。
同学们骂天喊地,巴不得学校早点倒闭,或者台风地震把学校吹到,然后美滋滋地放几个月的假期。
在学校待了一个月,她的钱交完学杂费之后就没剩多少,周末的兼职也是一月一结,她手上没几块钱,还要留着放假去兼职时往返车费。
正想着下课铃打响了,班上几个猴急的同学,带上饭卡就往食堂那个方向冲,生怕晚点就被人抢完了。
对着群学学生来说食堂的饭菜就是潲水,但没办法,高中就是这样,学习压力任务课程重,比猪还能吃。
江乙熙思忖片刻,末了,她没起身趴在桌子上,等班级里再没了身影和吵闹声,她撑着桌子起身准备去上个厕所。
桌肚里,她还放着几张星星纸,没事的时候她会拿出来折来玩,等一整包星星纸快用完了,他又舍不得重新再买一包。
本来这东西就是她一时冲动买下的。
他就用作业本撕下来几张纸再撕成长条,这样她就不会再缺星星纸了。
如果,她是想如果她能和他有更多的交集的话,她会不会将这罐星星送给他?不会的,这样会像其他人一样打扰到他,他一定会不高兴。她不想他不高兴。
程今郁的为人处世很值得她学习,基本是看不到他发火。别人来找他说话也是懒散坦荡的样子,但他们两个除非是他开口问话,她回答,基本上找不出其他的任何交流。
走到教室门口她回望教室里面,眼睛不自觉就扫到他的桌子。
杨朝已经给她们定好了规矩,每次月考之后按成绩排名,自己选座位。这一次的座位是他们开学时自己选的,杨朝也只是随便调了几个不合适的位置。剩下的没动。
那这次月考之后她会坐到哪一个位置,会离他有多远?她不知道,但她会再努力一点,离他更近一点,不仅仅因为他。
江乙熙上完厕所洗手时,突然听见男厕所内传来的一声声嗤笑:“欸,你前面那个女生,你闻到没有?”
另一个人接话:“谁,那什么江什么乙烯?”
“对啊,你没闻到?一股穷酸臭味,我都要吐了……还乙烯笑死人了,怎么化学之星?!”
厕所内的两个男生滔滔不绝,字语跳得极快,她垂下头快步走开,她不想听什么关于她的任何话。
扰乱她的心境的话,她一概不想听,马上就要考试,她想快点回去复习。
回到教室,心思还是有些被影响,她趴在桌子上,边看数学题边打在本子上草稿,她的脸朝向窗户,光线有些刺眼,江乙熙眼睛有些睁不开却还是在无意识间直直看着高远的空旷的天空。
眼睛湿润,她强撑着倔强的不让它落下,深吸一口气,缓慢闭上眼睛,她想休息了。
“你怎么了?”程今郁刚从办公室回来,书包还斜斜挎在肩上,将新取的卷子放到了讲台,随后走下来,他个子很高,没穿校服,外边套了一层黑色薄外套。扯开椅子,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他将东西放好,随后继续问她:“现在不是应该在食堂?”程今郁半侧过身,脸上没像平时那样带着笑,反而冷淡疏离。
江乙熙愣了片刻,听出他的声音,却不想看着他,也不想被他看见,她把自己缩成一团,仔细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让自己离他远一点。
她最烦在自己难过丢脸难堪时见到最想见到的人。
她转头看他时趁机用衣袖擦了擦眼眶,尽量让自己正常放松一些。
“哦,我没事。”她含糊说道,声音粘稠像一碗散发着清淡米香的温热粘稠的粥。
“怎么没去吃饭?”程今郁又问她,声音淡淡的,普通寻常的询问。
江乙熙知道,他这么问只是因为他是班长,这么问只是在关心同学。
但她还是忍不住满心欢喜,暖甜交织。她停顿了几秒,最后慌乱找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借口:“我不太饿。”
他的眼神像锋利的刀片,锐利刮过她的脸: “看你表情挺难受的,胃疼?”
江乙熙沉默了片刻,最后轻轻点了下头。
她的这种做法太过阴险,让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她真装啊。这就是他们说的做作和爱装?那怪不得别人讨厌她。
“我这有面包牛奶,要吃吗?”程今郁把两样东西拿出来,还没等她回答就将东西放在了她的桌子上,“吃点东西应该会好受点。”
她还是撑起身子,她觉得一直趴在桌子上像一个被人服侍的大小姐,有点不尊重人。她说话越来越小声,有气无力的样子,听上去在害怕:“谢谢。”
“冷牛奶行吗?不行的话我帮你去热?”程今郁问她。
江乙熙去触碰面包真的想去拿过来,却在要碰到的那一刻手指不自觉蜷缩了一下:“不用麻烦的,我自己去吧,谢谢了。”
她不想吃这个面包,她想把它们留下来。
“没事,你不舒服我去吧,杨老师叫你去趟办公室,你待会吃完就去还是等会?”程今郁手拿起桌子上的牛奶就要往外走,“你先吃,我很快的。”
他从她身边路过,身上散发着极清的皂角香。
他太好了,好到她无法用言语形容。
光是有他在,她就能看着他无声的哭泣。
但他做的这些也仅仅是因为他是班长而已,他把这些只当成他的工作任务仅此而已。
实验每层教学楼都有热水和水箱,只要把牛奶放里面烫一会就好,要不了几分钟。
江乙熙看他走远离开了教室迅速地将桌子上的面包拿起。
她想藏起来,她甚至想把这个面包拥入怀里,紧贴着它带给她的温热。
她强迫自己多看点书多做点题,争取下一次换座位能离他近一些。
要是他们两个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她把面包仔细用外套包好放在书包里,不想让它发出一丁点声音,引起别人的注意。
她端正身子,仔细的看了面包一眼,好像便利店也有这样的面包,价格她偷偷注意过,但她绝对不会去买这样的面包。
不是因为面包怎么样,怎么怎么不好,是因为她自己。
奶油面包,这个保质期没几天,就这样一直放着一定会变质发霉腐烂,回头她们该说她又在藏垃圾了。
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吧,江乙熙想,她就想好好的仔细的过着短短十来分钟。
他们隔得这么近又那么远。隔着浓重的雾霾,朦胧圈住她的心脏,困死她的双眼。
是她不论如何都跨越不了,无法触碰的距离。
下一次,如果他离她远一点,会能说上几句话呢。
几分钟的时间,程今郁把牛奶热好拿回来放在她桌子上,自顾自地在前面看起了书。
江乙熙总是在角落里偷偷看着他,尽管他留给她的只是背影。
一个永远不会注意到她的背影而已。
他看得认真,看上去好像是本课外读物,她不懂那是什么,如果不是看有关学习的书,那看来有什么用呢。
但很快,她反应过来,就像她折星星一样一定要有用吗。她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如果现在不找话题的话,那她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她张了张唇磋磨了近一分钟,在心里重复千百来遍终于问出了口:“那个……”
她还是不习惯叫他的名字,她总觉得很别扭,她叫一下她都就害羞脸红。
为什么会这样,真得很不正常,很奇怪。她从前十五年可没有像这样夸张过。
“班长,我能问你点事吗?”她说得很小心,也害怕他会烦她,但依照她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不会。
她对他能有多深的了解,她问自己,一点都不熟啊。
程今郁稍稍瞥了一眼,眼神又放到了书上:“怎么了?”
江乙熙手上还拿着笔没放下,但她的眼神却不知道往哪里放,应该落到什么地方,要是他回头盯着她的话,她应该垂头假装写作业的。最后她说:“班长,你是第一名你有什么学习上的技巧吗?就是英语这种……”
“别叫班长了,听起来我真就是杨老师的助手,不是我自己了。”
江乙熙觉得他话里的意思不太对,他是班长也是老师的助手,也是他自己呀,难道他只能做一个吗?
她扯了扯嘴角心里再次练习他的名字,她拿着垂眸看着练习册,声音不大不小:“英语的话能有什么技巧吗?听力口语这种。”
她还是没说出口。
程今郁放下书,抬头思考了片刻:“……我的话没什么技巧,可能我天生就这样。”
他笑道,“欸,你是不是觉得我这句话欠揍啊。”
江乙熙摇摇头: “没有。”
“那行,我告诉你,反正你多听多练就行。我们学校不是有广播站?你去试试呗?”一个极其残忍的建议。
江乙熙一辈子都做不到在众人面前展露自己,就算是只露出声音她也不敢。
她笑得有些费劲,一开口就是否定自己:“我还是算了吧,谢谢。”
“别这么快断定自己不行啊,江同学。”他半侧过身,看着她,指了指旁边的座位,“我旁边的石凯当时初三每天都嚎考不上考不上,最后不还是考上了?”
程今郁手指点着桌子,频率自然,“所以任何东西都是要尝试才知道自己究竟行不行。你也一样。”
江乙熙并没有注意到,他敲点着桌子的手与她眨眼同频。
她楞了一下没说话,却躲过他的视线,自然地垂头。
“好好想想,其实可以去试试。”程今郁说完最后一句话转过身去。
她想起前几天,李樰问程今郁数学题时建议李樰多买点教辅来做,市面上的那些有名的教辅都是有用的。他说如果不知道怎么选他可以把他以前做的那些教辅名写给她。
他一直都很好,对班长这个职位很负责。不像其他人眼里的第一名高冷,冷淡疏离寡言少语,也不像平常人觉得的那种长得好看带给人的印象总是不服管教。
他脾气随和,班上的大小事务也是有求必应,处理得当,总而言之比起问老师任何问题,同学们更倾向于问他。
但他会觉得烦吗?如果我问他很多问题的话。
他身上的光,不像是太阳刺眼燥热的光,更侧重于是淡。她想了很久她觉得他应该是月亮。
这个淡是落到她眼里,落到普通同学眼里。只是平常相处时似月亮像星星。
他身上的炽,是班级上或者同学需要调节气氛缓解尴尬时,他会笑着说些玩笑话。
而她见过他最深刻的样子,藏在爽朗蔫儿坏玩笑外表下的戾气。
的确,那时把她吓一跳。
但那时虽浑身戾气,但也掩藏不住他自身的教养礼貌。
譬如,那次办公室的偶遇。她微微弯起嘴角,看着那瓶还未拆封的热牛奶。
“对了,快考试了,需不需要我帮你勾几个重点题?”他将书翻开放到自己脸上,整个人都靠到椅子后背,双臂作枕,声音散漫,衣领松垮,头发自然有弧度的垂下。
江乙熙问:“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程今郁朝她伸手,“书给我。”
“谢谢。”江乙熙把两本书递了上去,递到他手里。刚开始她都没反应过来程今郁为什么要这样问,但有押题勾重点的话这次月考应该能考好一些,能离他更近一些。
最后一刻她才想到,她的书会留下他的痕迹,消磨不掉的痕迹,这些痕迹也能久久印在她的心里。
她注意到他的动作,勾画时笔尖在纸上划过,在某一刻,停顿几秒,留下了比其他任何地方都重的墨点。
不多时,他将书还给了她,最后补了句:“好了。”
他声音很轻,她接过书低头,看着他潇洒的字迹。而那句“好了”在空旷的教室里,悬在空气中,萦绕不绝挥之不去。
–
jiang&cheng星星纸条
–那些看似平淡无奇的日常碎语,早就在心里悄悄沉淀。
–而我的心是一块没有底的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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