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拉回来的一瞬间,祈佳年没稳住下盘,一头栽倒在地,眼冒金星。风满楼收了笔,一把将她捞起,道:“那梦魔认出你了,很快就能追上来,走。”
祁佳年顽抗道:“不能就这么走了,他杀了那么多人,抢了那么多不义之财,只怕还有更大的阴谋。”
风满楼道:“谁说走就是弃之不顾了?找个宽敞的地方施展拳脚罢了。”
祁佳年眼前一亮。
风满楼接着道:“那个怪眼珠子盯上了你,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我不怕他是什么凶煞之物,就怕他不追来。”
深知那梦魔实力非凡,祁佳年索性寻求庇护,脑子飞速运转,立刻拽住风满楼的衣摆,拍起马屁,“说得好。我看好你!”
见她如此巴结的模样,风满楼不免心觉好笑,忽然打趣道:“可你还欠我那么多银两呢,我又帮你这么大个忙,这旧债还没理清又添新债,一时半会怕难以偿还哦。不如神女委屈一下,签个卖身契,日后就跟了我吧。”
祁佳年平心而论,他乌发雪肤,一副俊美之相,确实是颇受女子爱慕那一款。从未见过哪位男子能将这桃粉衣袍驾驭自如,这位却是个例外,观来特别养眼,像是量身定做,半分娘气都没有。
但听他此话,祁佳年还是想调侃一句。
“跟你做姐妹可以。”
风满楼却是脾气极好,听起来尊严被践踏一地的话,他竟然半分不恼,心平气和道:“小铃铛果然是牙尖嘴利,在下认输。”
说罢,二人结完账出了小茶馆,火速往城外跑。由于重生来滴水未进,体能消耗太多,她肚子饿得开始抽痛,咕噜噜发叫。彼时路过一家糕点铺,她眼神不自觉就瞟了一眼。风满楼回过头,恰好与她撞了个对视。
风满楼道:“凡人之躯是这样的。”
祁佳年脸都绿了。
他怎么一眼就看穿了?!我不要面子的吗?
岂料下一刻,风满楼在箱笼里挑挑练练,捣腾出一提鼓囊的油纸包裹,三两下拆开,伸出手,道:“身上盘缠不多,就这两块饼,凑合一下吧。”
一阵甜腻的味道扑鼻而来,竟是两块巴掌大的枣泥糕。
祁佳年难以置信道:“给我的吗?”
“我身边还有第二个大馋丫头吗?”
祁佳年欣然接过,大口嚼起来,口感绵密,回味香甜,正是她儿时最爱的糕点。这么久以来,这还是第一个让她有所消愁的东西,心情舒畅,笑眯眯道:“先记帐上。”
“……”闻言,风满楼欲言又止,笑骂道:“没心没肺的。”
勉强垫饱了肚子,祁佳年终于有了点劲。他们在人马川流的城内狂奔,两岸柳绿成影,闯出城门转眼来到一片无边无际的稀疏草地。
便在这时,空旷静谧的原野上忽然响起一道道诡笑。
二人提高警惕,刹住脚,背对背沉默地环顾四周。祁佳年活动筋骨,做出随时随地迎接攻击的架势。风满楼同样拿出了鬼画符。
下一刻,东方空中忽然闪现出一团黑烟,转瞬即逝,又立即闪至右方,如捉迷藏般东躲西藏,看得祁佳年眼花缭乱。
“果然追来了。”
风满楼也冷声道:“追了这么久了,还不亮个相?”
诡异的笑声荡在原野之上,回音久久不散,夹杂着一人凶巴巴的粗狂声音。
“亮相?满足你们。”
话音刚落,一只黑漆漆的偌大眼球猛地怼在祁佳年的脸上,闪烁起血红光芒,欲要迷乱她的心智。祁佳年脸色大变,极速紧闭双眼,反应之迅捷。
趁她短暂失明,段木从黑烟中幻化而出,张牙舞爪的双手朝她心口袭去。
“我的乖侄女儿,命真够硬的,这都不死,看来我得亲自出马,送你上路了。”
眼见段木就要得逞,风满楼如风般闪身上前,搂住祈佳年手臂转身避过。与此同时,祁佳年配合着纵身一踢,将段木踹出几米之外,以免近身。
完毕后,只听“唰”的一声,风满楼甩开了那张段氏全家福的画卷。祁佳年轻微一愣,尚未读懂其意,便见画中接连跳出三十具厉鬼,男女老少皆有之。
他们捂着疼痛欲裂的脑袋,发出凶狂的怒音,东摇西摆的朝风满楼走来。
祁佳年本能的严以戒备,掌中发力,原以为它们要对风满楼不利,不料却听他道:“此事与你干系不大,安心静观好戏看场吧。”
过了须臾,祁佳年才读懂他话中之意。这些厉鬼虽逼近风满楼却未伤他分毫,反倒是垂头发出弱弱的唉声,畏畏缩缩的,仿佛忌惮着什么。
风满楼道:“万物自有轮回,万事均有因果报应。既然是你自己种下的因,那这个果,你就自己尝吧。”
他五指转动着笔尖,眼神也落在笔上,半分不正眼看段木。
“冤有头债有主,诸位既已知晓个中缘由,还请找始作俑者,勿要牵连无辜之人,干些损阴德的事儿。”下一刻,笔尖向段木指去。
“昔日种种宿债,今日一并向其讨回吧。”
一声令下,犹如万箭齐发,一大片乌泱泱的厉鬼包抄上段木。首当其冲的,是一名腰肢纤细的女鬼黑发遮面,张开血盆大口,发出呜咽沙哑的声音,极其难听。
这位便是废了嗓子的段小娘,第一个惨死于段木之手的人,难怪乎怨气甚重。
她一口将段木肉身咬了个撕巴烂,动作之迅猛,肉渣掉落一地。原本大家是决定将他生吞活剥的,奈何段木已是亡人,早给自己留了一手,来了一招金蝉脱壳。
趁他们专注啃食□□之时,虚空中忽然幻化出一面巨大无比的明镜,段木一副飘飘荡荡的鬼魂之躯,猛地游荡了进去。
紧接着,明镜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眨眼之间,竟变出数以百计的明镜。他躲在里面发出讥笑声,“段平乐,就凭你上山学了几年的三脚猫功夫,认了一些不知名的杂修,也妄想动我?勇气可嘉啊。”
这下不妙,这些厉鬼刚堕化不久,压根不辨镜内孰真孰假,皆愣住无从下手。
镜内虽传来段木的声音,但画面却是那拾梦尊者硕大血红的眼珠,一直滴溜溜转动个不停。很显然,拾梦尊重与镜妖、段木共用一体,相当于三人的能力集结了。二人深知,眼下万万不可与他对视,此时此刻,便只能合上双目。
眼睛看不见,段木就挑她们耳朵下手,像个蚊蝇一样嗡嗡念叨,对他们讥笑不断。
可他低估了二人的定力,心智还没被干扰到不可理喻的地步。祁佳年急中想决策,厚着脸皮,豁出去了。
“接我点法力,条件随你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除了……□□。”
我不能干对不起段平乐的事!
这是基本的道德底线问题。
她说的很小声,几乎是嘟嚷着在自言自语。
风满楼瞄她一眼,好似看出了她的窘迫,本有意打趣式刁难,但见她脸色确实不佳,便止住了这邪恶的想法。
他抬指于她手心写下一行小字,道:“神女又有何妙计?”
“妙计谈不上,但眼下唯有此法一试。法力无需太多,帮我画一只短萧即可。”
“以高音震破镜面?如今这女子的身体承受能力如何,你应当多少心中有数,强行占据她人躯壳已是逆天而行,过度耗损本源,你当真不怕魂飞魄散?”
“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有。”
祁佳年描字的食指一紧。
风满楼摊开她的手心,落下一字,“等。”
等什么?她一头雾水,等死吗?这节骨眼上,她们处于明处,毫无优势,越是局势紧张之际,祁佳年越是难以自控情绪。偏生风满楼与她性格反差之大,越火烧眉毛越能了无遽容。
这可把她急坏了,差点儿就想撕破脸了。岂料风满楼还补上了一句,“此事又不是因你而起,与你何干?叫你来看戏,看好便是。如此兴师动众,不害怕自己的小秘密暴露了?会有比你更合适的人出现的,我们先顾好自己。”
他的意思就是坐以待毙,会有倒霉蛋撞上这摊子事的……那会是谁呢?风满楼把谁坑蒙拐骗来了??
带着这个问号,祁佳年小脑飞速运转,果然想到了一位符合条件之人。
于是,二人居然默契的异口同声说道:“与段姑娘同派之人。”
他的想法倒是在理,此前段平乐下山并非一人独行,而是与另外三人一块。因为门派每三年有次新修士出山历练的任务,只有替老百姓排忧解难,除魔卫道,并获得百姓认可,他们自愿将门派发放的符纸悬挂门堂之上,才算功德一件,有利于日后晋升之用。
起初,段平乐与另外三位同窗本是一同下山,各自领了除妖的使命的。可出于私心,她途中折返私自回霓园探亲了。
正常情况下,他们去到各个地方都是能通过灵力相互传话的,可段平乐这边出了意外,早没法联络了。照常理推算,霓园戏班一事闹的满城腥风血雨,其他同窗必然是得到消息正往这边赶了。
料想至此,祁佳年感觉哪里不对劲,忍不住抬眸瞅了一眼外界事物,略吃一惊。天空不知何时铺上了一层白点,飘飘然下坠,状似羽毛,又灿若繁星,乍看有点轻盈飘逸的感觉。
“下,下雪了?”
她喃喃道。这三伏天,也不冷啊。而后受风力影响,那层白点忽然簌簌坠落,速度提快不少,发出了尖锐利器才有的凌厉光芒。
“来吧。避一避。”风满楼拉着她转身藏入画中,卷缩到箱笼里。
白点凌空飞舞,飒飒迅疾,如刀似针,镜面瞬间被刮的分崩离析。只听唰唰几百声后,那些厉鬼们仿佛从迷茫中找回了状态,发出兴奋癫狂的嚎叫,成群扑向了某个地方。
段木没了庇护,彻底倒下,被啃的只剩一个头了,还在拼命挣扎,“尊者!尊者救我。”
风满楼笑道:“下辈子记得做个好人。哦,可惜你没有下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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