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玲玲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她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道：“三日前，我随母亲去秦相府上拜访，竟有幸遇见了那位深居简出的秦二小姐。”说着，她故意顿了顿，指尖轻轻敲击着茶盏边缘，“你们不是一直好奇她的模样吗？我可是看得真真切切。猜猜看，这位传说中的秦二小姐，如今是何等风姿？”
关桐闻言蹙起眉头：“我六岁那年随父亲赴宴时见过她一面，那时就是个粉雕玉琢的美人坯子。”她歪着头回忆道，“按理说女大十八变，总不会越长越……”话到此处突然停住，转而笑道：“我赌她定是个绝色佳人。”
裴玲玲眼波流转，将目光投向一直静坐品茶的杜音。“杜姐姐以为如何？”
杜音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青瓷与檀木相触发出清脆声响。“去岁冬至，我曾在秦相府的回廊处远远望见她的背影。”她微微眯起眼睛，似在回忆，“虽未见真容，但单是那袅娜身姿，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哎呀！”裴玲玲突然拍案而起，茶盏里的水纹荡漾开来，“杜姐姐竟瞒着我们这么久！”她佯装恼怒地鼓起腮帮，“一个背影也是见闻，怎的从不见你提起？”
杜音无奈摇头，鬓边的珠花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不过惊鸿一瞥，何足挂齿。”她抬眸看向裴玲玲，眼中带着几分促狭，“倒是你，还要吊我们胃口到几时？那秦二小姐究竟生得如何？可是标致？”
裴玲玲这才重新展颜，神秘兮兮地凑近众人，身上淡淡的茉莉香随之飘散。“标致？”她轻哼一声，“若单用‘标致’二字，反倒辱没了她。”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要我说，若是她肯多在人前走动，渊城第一美人的桂冠，哪还轮得到李筱绡？”
听裴玲玲这么说，关桐有些惊讶，“真有你说的那么好看？”
裴玲玲的神色忽然黯淡下来，长叹一声：“美则美矣，只是……”她蹙起秀眉，“她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连唇色都淡得几乎看不见。远远瞧着，就像一尊易碎的琉璃美人，当真是我见犹怜。”
一时间，亭中只闻风吹竹叶的沙沙声。众人神色各异，却都流露出惋惜之情。
而苏珏则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几人，随后斟酌着开口问道：“听你们一直说秦相，今日秦相府中可有人来赴宴？我倒是好奇，这秦府中人是否都生得这般出众。”
关桐闻言四下张望，随即压低声音道：“瞧见正厅最前排那桌了吗？那位着绛紫色华服的便是秦相夫人，旁边穿丁香色襦裙的，是秦府三夫人安平郡主。”
苏珏眸光微闪，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这倒是个意外之喜——李明舟信中提及的安平郡主竟真在此处。她记得信中寥寥数语：宁阳候嫡女，嫁与秦三公子三载，至今膝下犹虚。
“原来那位就是秦相夫人。”苏珏故作恍然，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望向厅内那抹丁香色的身影，“当真是气度不凡。”
就在关桐笑意盈盈，正欲开口之际，她的目光忽地被一位匆匆穿行于席间的婢女吸引。那婢女步履轻盈却显急促，径直朝昭景王妃走去。
同桌的几人见关桐忽然噤声，视线亦随之游移，纷纷望向那婢女。只见她俯身凑近昭景王妃耳畔，低语几句。王妃原本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眸中先是掠过一丝讶异，继而化作掩不住的欣喜。她的目光缓缓移向苏珏，唇角微扬，竟朝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苏珏一怔，心中疑惑顿生，却仍不动声色地回以一抹恬静浅笑。
昭景王妃收回视线，款款起身，环视众人。席间原本的谈笑渐渐止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王妃眼波流转，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方才王爷遣人来报，说是男席那边闹了出好戏，特请我们过去一观。诸位若不嫌弃，不妨随我移步凉亭——那里与小溪对岸的男席遥遥相对，正好作个看台。”
此言一出，席间顿时起了低低的议论声，众人皆被勾起了兴致。
苏珏眸光微闪，想起王妃方才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心中隐约浮起一丝预感——这场戏的主角，怕是少不了她认识的人。而她所识得的，不过苏家两兄弟与李明舟三人罢了。
她猜得不错，只是未曾料到，这场戏里，她认识的那三人，竟一个不落，全在其中。
而这一切的起因，皆源于苏寒尘的几句话。
苏寒尘从未与李明舟谋面，却总听旁人将他二人相提并论。他与李明舟皆非寻常世家子弟，幼时皆曾随师远游，又恰在同一年返回渊城，故而常被人拿来比较。久而久之，苏寒尘对这位素未谋面却屡屡被并论的锦贤世子，生出了几分微妙的好奇。
然而，真正见到李明舟时，苏寒尘却莫名感到一丝异样。他确信自己从未见过此人，可对方身上却隐隐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熟悉感，仿佛曾在某处擦肩而过，却又无迹可寻。
——这感觉，竟与初见苏珏时如出一辙。
正是这份莫名的熟悉，让苏寒尘起了试探之心。
李明舟甫一入席，还未及落座，便听得对面传来一道清朗嗓音。苏寒尘执盏浅酌，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满座宾客听得分明：“久闻锦贤世子大名，可惜世子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今日得见，不知可否了却寒尘一桩心愿？”
李明舟指尖在杯沿轻轻一叩。他自然记得与苏寒尘的那次相逢——虽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含笑道：“苏二公子但说无妨。”
“听闻世子游历四方时练就一身好武艺，”苏寒尘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知今日可否让我等开开眼界？”
“巧了，”李明舟似笑非笑，“我也听闻苏二公子医术精湛。怎么，今日是要与我切磋岐黄之术？”
席间顿时响起几声轻笑。苏寒尘却不慌不忙，抬手一指刚踏入庭院的玄色身影：“要与你切磋的，是我这位姗姗来迟的兄长，苏墨。”
刚从大理寺赶来的苏墨尚未来得及饮一口热茶，便被自家弟弟推到了风口浪尖。他目光在二人之间转了个来回，当即了然——这又是寒尘在兴风作浪。
“大哥，”苏寒尘笑得人畜无害，“锦贤世子说要与你切磋武艺呢。”
“噗——”席间几位宾客一时没忍住，茶水喷了满案。这般明目张胆的颠倒黑白，偏生苏寒尘说得面不改色，倒叫众人哭笑不得。
李明舟剑眉微挑，目光越过苏寒尘，直望向苏墨。后者会意，略一沉吟便拱手道：“世子若是不介意，不如切磋几招，权当为王爷寿宴助兴？”
“苏大公子有此雅兴，李某自当奉陪。”李明舟起身时衣袂翻飞，转而对上首的昭景王笑道：“不知王叔可有好去处？”
昭景王抚掌大笑：“妙极！府中西苑有处演武场最是合适。”说着环视众人，“诸位若有兴致，不妨同往一观。”
王爷既已发话，满座宾客自是纷纷起身。
当苏珏与众女眷抵达观战之地时，只见一片开阔的空地被围得水泄不通。人群中央，苏墨与李明舟相对而立，衣袂无风自动。而站在最前排的苏寒尘尤为显眼，他正悠闲地嗑着瓜子，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活像个看戏的。
关桐忽然用手肘轻碰苏珏，凑到她耳边低语：“那位穿青衫的，可是你家大哥？”
苏珏微微颔首。
“那你可知他对面那位是谁？”关桐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苏珏虽心知肚明，却故作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位来头可不小。”关桐的语调顿时生动起来，“乃是锦贤王嫡子，五年前就受封世子，只是那时他尚在外游历。说来也巧，他与你家二哥经历相似，都是幼时随师远游，近两年才回渊城。”她顿了顿，眼中泛起好奇的光彩，“这位世子回城后，关于他的传闻就没断过。有人说他武功盖世，曾以一敌十，对手还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可惜他深居简出，这些传闻是真是假，今日或许能见分晓。”
苏珏暗自思忖。李明舟是否真有一敌十的本事她不得而知，但作为江湖第一大阁的阁主，其武功造诣自然非同凡响。倒是苏墨那温文尔雅的模样，竟也身怀武艺，着实出人意料。
“照你这么说，我大哥岂不是很危险？”苏珏适时露出担忧之色。
关桐闻言一怔，随即恍然：“是了，你归家不久，自然不知情。”她眼中闪过一丝钦佩，“我虽未亲眼见过苏大公子出手，但家父曾与他切磋过一次，之后便将他引为忘年之交。你想，能让一个久经沙场的大将军如此看重，该是何等身手？”
苏珏眼中的忧虑渐渐消散，心中却掀起波澜。看来苏家当真是卧虎藏龙——苏墨既是大理寺少卿，又有一身好武艺；苏寒尘虽尚未展露真本事，但能安然行走江湖多年，想必也不是等闲之辈。
将思绪暂且按下，苏珏凝神望向场中。此刻，原本喧闹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两道挺拔的身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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