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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8

六年前,铸剑大师桓璀隐退山林,其徒白荆溪承其技艺,延续师志,于每年春初举办问剑大会,邀武林人士共襄盛举。每年的这几日,不仅各路豪杰纷至沓来,四方的兵器商贾、赏剑名流也齐聚匡正山庄,热闹非凡。

庄前大道宽阔,如今两侧都搭起了临时茶棚与兵器摊位,叫卖声此起彼伏,熙来攘往间皆是江湖气象。

这些小贩多出身贫寒,虽有些铸剑技艺傍身,平日却挣得不多。对匡正山庄而言,问剑大会是扬名立威的盛事,对他们而言却是一年一度的生计良机。他们为了多卖出几文钱声嘶力竭地吆喝着,或说是某位游侠遗落之物,或称曾随镖局走南闯北,将那些刀剑吹得天花乱坠。

李朔方与众人一同下了马车,云彻走在她身后三五步开外,目光却不离她背影。

她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路过摊位上那些琳琅满目的宝剑,有时稍有流连之意,小贩们就抓住机会竭力向她推销着。

且走且停了一会,她在一个冷清的小摊前停下,摊上刀剑像是旧物,只有几把成色勉强还可以,李朔方拾起一把半生不熟的匕首,端详片刻。

摊主是个孱弱佝偻的老妇人,在风里冻得直哆嗦,也无力出声吆喝。她见状怔了怔,回过神来时,摊上已经多了一把碎银。

“云彻哥哥,你一直盯着朔方姐干嘛呢。”几步外云霄小声嘟囔,用手肘撞了云彻一下。

“没什么。”云彻匆忙别开视线。

云霄看惯了他这副板着脸,话也不多的样子,轻笑了一声,也懒得多言。

她紧赶几步,追上李朔方,瞥了一眼她手中的匕首,皱眉道:“朔方姐,这匕首成色这么差,你买它做什么?若是缺匕首,我随身行囊里还有一把好的。”

李朔方回头一看,方才的摊子已经收了,她笑道:“那摊主看起来身子很不好,我买下这匕首,她今日也就能早些回家看病,不必在风里冻着。”

她掂了掂手中兵器:“早晚用得着的。”

众人凭名帖进了匡正山庄后,云霄便缠着李朔方同住,在一间偏舍下榻,这是个四合式的小院,云彻等人的客房与她们毗邻。院子虽不大,但中庭开阔,既不显局促,也便于来往。

她放下行李休憩片刻,便四处走动打探了一下消息。山庄一切如常,白荆溪此刻正和一众江湖名宿在正厅迎宾堂攀谈,人流皆去,客院便显得格外静。

这里的客院分南北两苑,南苑是普通客院,北苑则供庄主熟人与贵客居住。南北苑以一条弯折花廊相连,四处景色幽雅。

此时花廊中人影浮现,一名青衫老者自紫藤绿竹中踱步而来,他步履轻快,时不时捻须浅笑,花白的眉毛也舒展开来,显然心情正好。

忽的,一枚石子破空而出,疾如流星,直奔这老者面门!

老者指腹一捻将石子夹住,动作潇洒从容。他露出一个“区区小技不过如此”的微笑,神色却在看清石子时瞬间僵住,那上面赫然刻着两个小小“懒虫”字样,歪歪斜斜,却分外刺眼。

“这……”他讪讪地笑了笑,一抬头,李朔方正闲闲倚在回廊转角的木栏旁侧目打量他,嘴角含笑。

“苏木长老今日神采奕奕,可是又睡到正午啦?”

“咳咳……”苏木假意低头咳嗽两句,辩解道,“也没有睡到正午吧,午时差一刻的时候就被鸟叫吵醒了,叫我好生不痛快。”

李朔方轻笑摇头:“在明霄宗当值也能睡,睡得安稳,俸禄还照发,做客一趟反倒睡不踏实,银子也是拿不到的。仔细算算,你这一次来得实在不划算。”

苏木似乎还要补充两句,却被一道年轻女声打断,“李姑娘莫要取笑了,毕竟我师父这种老毛病,无论到哪儿都改不了的。”

这声音如莺语般婉转动人,直勾得人心神都悠悠舒展开。

苏木闻言一喜,忙转身附和道:“好徒儿,还是你体谅我。”

说话间,一名女子缓步走来。

她穿着一身翡翠青裙,罩朱红薄纱——一般人作这种打扮会显得俗气,但落在她身上,却像野花野果般天然生色,只有别致而绝无媚俗。

这既因为她生得很美,更因为她笑起来的样子很让人喜欢。那笑轻快自在,又野又灵,足以让人觉得,即使她不像现在那么美,也根本无伤大雅。

李朔方怔了怔。不为这女子的容貌,只是觉得她眉眼神情、说话语气竟有几分像姑姑。那种自然爽朗的情态那么熟悉,又像是转瞬即逝的幻觉。

为什么自己竟会产生这样奇怪的幻觉呢。

她胸口有些微微发酸。

女子走近,向李朔方扬手一笑:“在下苏木长老座下长徒连翘,听师父提起过李姑娘,你年纪轻轻却有名侠风范,连翘向来敬佩。”

明霄宗规矩森严,门下弟子也多是不苟言笑,说话行事毕恭毕敬,毫无江湖儿女的落拓。苏木已经算是其中异类,这女子更无拘谨之态,几乎不像是明霄宗的人。

“连姑娘,”李朔方对她点点头,然后别开视线,“你与苏木随我找个僻静地方吧,我有事相商。”

这里是北苑内湖的一处水榭,水隔人声,是天然的谈密屏障。

长留谷中所见李朔方已告知明霄宗,此刻又复述了一遍。兼之延生医馆、崔记义庄的际遇,都说与了苏木师徒二人。苏木看上去仍提不起劲,听了一会就昏昏欲睡,目光不时投向他身边的连翘,好像等着她拿主意。

连翘倒是一直在凝眉思索,于是李朔方干脆专心向她讲述。

她将一张医案递给连翘,这医案由延生医馆的老郎中手书,详细记载着事发之日求诊那人的病状。

连翘将医案拿在手里看了一会,指着纸上字迹道:“这一处的病症似乎对应了某种毒,我倒是见过,就是出处有些巧合。”

“出自何处?”李朔方问。

“就在这里,匡正山庄。”连翘放下医案。

这样说来,求诊的应该是匡正山庄的人,却又中了匡正山庄的毒。他为山庄做什么事,是谁要杀他灭口?

李朔方又将玉佩递给连翘:“还有一点我想不明白,他身上的玉佩,究竟出自何处。”

“嗯……二公子白暮寒身上有块玉佩倒与它极为相似。这人,在山庄中地位恐怕也不低。”连翘把玩了两下玉佩,眸中生出一丝兴味,“我之后找机会试探试探白暮寒。”

“还有个问题。”连翘抬眼,神情郑重起来,“你方才说,长留谷内一众镖师的尸体都是皮肤干瘪,形貌可怖,如枯树皮一般。化尸水融掉那镖师尸体,血水也极快渗入地下,了无痕迹,是吗?”

“不错。杀人者用的是什么手段?”

连翘没有立刻回答。李朔方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对那个答案,她似乎难以保持轻松。

“那秘术出自九黎教。”连翘蹙眉抬头。

这句话一说出,气氛突然变得非常沉寂,只剩水榭边的水珠还在不停溅落,凉意袭人。

三人不约而同想起了六年前那场江湖浩劫。

九黎教位于南海的一座孤岛上,据传他们是蚩尤的后人,是来自异族的复仇者。

他们信奉树神,教中有一片神林,每年的祭祀日,所有人家轮流向选定的“龙树”献祭一位童女。每月朔日,他们也会向神树供奉粮食、禽畜作为祭品。神林所在称为“圣地”,贸然踏入圣地者就要受到惩罚。

除去这种原始的信仰崇拜外,九黎教发展出了三绝,分别是——毒,蛊虫,和幻术。

六年前,这个邪教将蛊虫植入一些武林正派的弟子体内,使其心智崩溃,自相残杀,江湖为之动荡不安。最终,是明霄宗以返魂草为引,配制解药救了这些门派。

尽管后来通过白道诸派合力,找到并捣毁了九黎教老巢,将蛊虫焚于火海,却仍有几名余孽流亡在外,成为江湖人心中盘桓的阴影。

“关于九黎教的一些信息,记载于我派开山祖师阮南星的《太素医经》,却未说明如何破解其巫法。阮南星是几百年前的人物了,那说明,这个教派也至少存在了几百年。”半晌,连翘抬眸道。

果然,长留谷中所发生的血案并非是单纯的劫镖。

连翘继续道:“若我没记错,九黎教认为树中神灵每到月朔日就会出来游荡。为了保护树神,他们把神林设为‘万象幻林’,每到月朔日,幻林自发开启,使林中之人心神错乱,自相残杀。九黎教提前在林中设下困人的阵法,月朔日之前若有闯入者,就再也出不去了。”

“他们死后树木吸食尸体的血肉真气,神灵变为怨灵,刀砍不倒,火烧不掉,还会自然流出浆液。九黎教曾让教徒饮下这种浆液,虽有极大可能死亡,但不死者就能伐骨洗髓,修为骤增。

“这种一朝而成的灵力远胜于普通武者数十年苦修得来的内力。血肉凝成的怨灵足以将凡人炼作可怖的兵器,却也令人终身饱尝反噬之苦,如堕地狱。”

连翘说完,长长叹气。

李朔方背后也起了一层薄汗。镖队遇害那夜恰是朔日,若没有那位老郎中给的符咒,她恐怕也难以全身而退。

可惜符咒已经丢失,不然还可以拿来研究一番。

目前的问题看来有些棘手,李朔方问连翘:“万象幻林外为何是那么简单的困布阵,九黎教真的要重出江湖了吗?”

连翘眼中浮起一丝冷意:“我猜想,设置那处困布阵,或许是因为他们本就有玩弄之意……九黎教对那车货物没兴趣,只不过借此事挑起武林争端,顺便当做卷土重来之前的一个小小试探罢了。”

说到这里,她语气中夹杂着隐隐的愠怒,却已经坚定无比。

“两柄藏锋的真假,或许弄清那求诊者的身份便能有眉目。”

“至于九黎教的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虽擅各种禁术,我们也绝不会坐以待毙。这次消息来得及时,已经是大幸。而今,明霄宗要尽快找到破解幻林的方法,防止他们再生事端。”连翘总结道。

与苏木师徒相谈过后,李朔方便按原路返回住处。

匡正山庄占地面积极大,住客区依山而建,层层叠叠,如棋盘落子。光看两苑客舍格局,正似北方院落的规整大气。而庭间又有翠竹、假山、水池作掩,既隔视线,又断声响,倒又像江南园林的手笔,让客人穿行其间,恍若入了桃源。

细细看来,这里无处不透着主人礼待江湖客的体面。

她回到院落时,云霄已同云彻到别处闲逛,只有云彻的族叔云磬于窗下读书。

院里还有两名弓身洒扫的杂役。山庄以整洁待客,问剑大会期间有许多专管客院清洁的仆役,黎明即起,洒扫庭除。

年纪较大的那人扫了几下,便不耐烦地停了手,向着另一人道:“喂,管事的方才吩咐了些新活,让我搭把手。你新来的,多干点也是规矩。扫地、挑水、擦栏杆,今天都归你吧。”

新来的杂役一边点头同意,一边继续清扫。

年纪大的杂役用扫帚柄戳戳他肩头:“我瞧你身板不错,手脚也算麻利。好好干着吧,等哪天做得像我这般顺手了,就能多分些轻省的活儿。”

说罢,他拍拍手,轻松离去。

剩下那位杂役并不介意,他从头到尾好像直不起身一般,只顾埋头洒扫。

院中只有风吹竹影,扫帚轻响。

他扫的是一堆落叶,动作很快,极为认真,扫过的痕迹也干净利落。但李朔方察觉,他每扫一下似乎都有非常细微的停顿。

看了一会,李朔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奇异的念头,比起扫落叶,他更像是在数落叶。连方才那杂役训他的时候,他也一直在数,从未分神。

她问道:“你扫了多少片?”

“一百九十七。”

她没猜错,他确实在数落叶。

“又见到你了,你似乎很擅长清扫叶子。”李朔方道。

“因为我很喜欢扫地。你若是喜欢一件事,一定也会很熟练的。”杂役停下打扫,望着她展颜一笑,正是乔装打扮成杂役的杨缓。

此刻,他的笑意依然让人觉得既和善又舒适。

李朔方也笑了,眉间却透着一点愁绪。

她没有去问杨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是继续说道,“我上一次遇到打扫庭院时那么认真的人,还是我师父。他高兴的时候,也会数落叶。若是奇数,他就会请自己喝一壶酒。”

杨缓眨了眨眼:“我猜,若是偶数,他定要喝两壶。”

李朔方眉间的愁绪消散了,她弯起嘴角:“不错,你真了解他,若你俩认识,说不定是知己。”

杨缓摇摇头:“那可不一定。至少我数落叶并不是为了算今天喝几壶酒,纯粹是为了数得更精准。”

李朔方好奇:“数得精准,有什么好处?”

杨缓微笑道:“数落叶数得精准,数比落叶更大的东西当然更精准呀。”

他补充道:“比方说数人。有一回我□□,我比本来预算的多杀了一个,若当时没数清楚,就少了一个人头的钱啦。”

“你看,江湖上需要算术的时候很多的。”他抬头看了眼李朔方,目光还是那样澄净、纯真,好像杀一个人对他来讲真的和扫一片落叶一样,都是轻飘飘的。

李朔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有那种干干净净的眼神了。那并不是出于真正的天真蒙昧,而是因为,大多数时候,他的眼中根本空无一物,好像没有任何事物能真正打动他。

她收敛笑容,眼神慢慢沉了下去:“钱对你来说很重要吗,即使不该杀的人你也要杀?”

“不是,钱有时候重要,有时候一点也不重要,但计算的能力永远很重要。”他笃定地回复。

又过了几息,他已扫完最后一片落叶,直起身看向李朔方。她眼中的好奇已经彻底消失了,逐渐浮现出一种沉沉的寒冷和倦怠。

杨缓拍拍手:“我来说点有趣的,免得你一直板着脸。你猜,我为什么说计算的能力重要?”

“喏,此刻潜伏在你身边的东西,也能证明这一点。”

李朔方抬头望向他。

东西方文化中都有大量树神崇拜的印记。九黎教的祭祀传统多数取材于《金枝》,后面还会详细描写,但也会有很多私设~

阮南星的医经中为什么记载巫术可参考《黄帝内经》,后期随着古代医术发展,出现了巫医分流但未完全分流,唐代太医署还设有“咒禁科”,元代和明代的太医院有“祝由科”,都与巫术治病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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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九黎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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