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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刺骨真相

雨水顺着周予安的衣角滴落,在木地板上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他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在昏暗的灯光下微微发颤,像是随时会坠落。

祁砚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柜台边缘,那里有一道细小的划痕,是季临当年不小心留下的。他盯着那道痕迹,仿佛这样就能避开少年灼人的目光。

“你早就知道。”周予安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一样锋利,“所以每次看我弹琴的时候,你其实是在看他,是不是?”

祁砚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回答。

窗外的雨声渐大,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周予安忽然笑了,那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几分苦涩。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真可笑。”他低声说,“我还以为……”

话没说完,他猛地转身,一把拉开了店门。冷风裹挟着雨水灌进来,吹散了柜台上的琴谱。祁砚下意识伸手去抓,却只握住了几片湿透的纸屑。

“周予安!”他喊了一声,声音被风雨撕得破碎。

少年的背影在雨幕中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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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医院走廊,消毒水的气味刺鼻。

祁砚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沉睡的老人。沈素心的呼吸很轻,氧气面罩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她的床头摆着一张照片,是年轻时的她和季临。

“她撑不了多久了。”

身后传来周父的声音,低沉而冰冷。祁砚没有回头,只是盯着照片里季临的笑容,指尖微微收紧。

“你满意了?”他问。

周父冷笑了一声,皮鞋在地板上敲出沉闷的声响。他走到祁砚身旁,目光同样落在照片上。

“我儿子不该和你们扯上关系。”他缓缓说道,“尤其是你。”

祁砚终于转过头,对上周父阴鸷的眼神。

“那你呢?”他轻声问,“当年把沈素心送到码头的人,是谁?”

周父的脸色骤然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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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祁砚推开古董店的门,发现周予安坐在角落里。

少年抱着膝盖,头抵在玻璃柜上,像是睡着了。他的头发还湿着,衣服皱巴巴的,手里攥着那张被雨水泡烂的琴谱。

祁砚站在原地,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他轻轻走过去,脱下外套盖在少年身上。

周予安却突然睁开了眼。

“我梦见季临了。”他哑着嗓子说,“他叫我别恨你。”

祁砚的手指僵在半空。

少年抬起头,眼眶通红,却倔强地不肯掉眼泪。

“可我还是恨你。”他说,“恨你明明知道一切,却什么都不说。”

祁砚沉默了很久,最终只是低声道:“……对不起。”

周予安猛地站起身,外套滑落在地。

“我不需要道歉。”他咬着牙,声音发抖,“我要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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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的时候,雨停了。

祁砚站在窗前,看着远处泛白的天际线。身后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周予安正在翻看那本旧相册,里面全是季临的照片。

“他笑起来和我真像。”少年忽然说。

祁砚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周予安合上相册,走到他身旁。晨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告诉我全部。”他说,“我有权利知道。”

祁砚终于转过头,对上了少年的眼睛。

那双眼睛和季临一模一样,却又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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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纱帘,在木地板上投下细密的光斑。

祁砚从保险柜取出一个牛皮纸袋,放在茶几上。周予安盯着那个鼓鼓的纸袋,喉结滚动了一下,却没伸手。

“全部?”他问。

“全部。”祁砚说。

少年深吸一口气,扯开缠绕的棉线。最先滑出来的是一张出生证明——母亲栏写着“林瑜”,父亲栏空白。

“季临不是沈素心的孩子。”祁砚的声音很平静,“林瑜是韩家的报关员,怀了韩父的孩子,被推下海灭口。沈素心救了她,但林瑜产后大出血死了。”

周予安的手指微微发抖,翻到下一张纸——DNA检测报告,两份样本分别来自季临和周父,结论显示99.99%亲子关系。

“那……我呢?”

祁砚沉默片刻,又推过去一份文件。周予安的出生证明,母亲栏是“周夫人”,父亲栏赫然写着周父的名字。

“你是婚生子。”祁砚说,“但你父亲和沈素心……”

“有过一段。”周予安接上他的话,扯了扯嘴角,“所以他书房那张照片,是沈阿姨抱着我,不是季临。”

阳光越来越亮,照在散落的文件上。周予安突然抓起那张DNA报告,指节用力到发白。

“他知道吗?季临……知道我爸是他亲生父亲吗?”

祁砚摇头:“到死都不知道。”

少年猛地站起身,纸张散落一地。他走到窗前,背对着祁砚,肩膀绷得很紧。

“所以你们把我当什么?”他的声音哑得厉害,“替身?赎罪工具?”

祁砚看着他的背影,想起季临最后那段日子,也是这样站在窗前,看着远处的海。

“不是。”他说。

周予安转过身,眼眶通红:“那为什么接近我?”

祁砚沉默了很久,久到阳光从地板爬上了沙发。

“因为你弹错的那个音。”他最终说,“季临从来不会错。”

少年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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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别墅的大门紧锁。

周予安踹开书房门时,他父亲正在烧文件。火光映着那张威严的脸,灰烬飘落在波斯地毯上。

“为什么?”少年把DNA报告摔在桌上。

周父看了一眼,继续往火盆里扔纸:“你该去练琴了。”

“回答我!”

钢笔在实木桌上砸出闷响。周父终于抬头,眼神冰冷:“因为韩家不能有污点。林瑜的事已经压下去了,季临的存在只会让旧事重提。”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儿子:“包括你,不该和那些人有牵扯。”

周予安突然笑了:“真讽刺。”

“什么?”

“你最看不起的私生子……”少年慢慢后退,“弹琴比你这个‘完美家庭’养出来的儿子好一百倍。”

他转身离开时,听见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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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的墓园空无一人。

周予安站在季临的墓碑前,放下一束白玫瑰。碑文很简单,只有名字和生卒年,连照片都没有。

“哥。”他轻声说,“对不起,现在才来看你。”

风掠过树梢,像是谁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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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董店的铜铃响了。

祁砚抬头,看见周予安站在门口,怀里抱着琴谱。少年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但眼神很亮。

“教我修怀表吧。”他说,“从头开始。”

祁砚看着他,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第一次走进店里的少年。

“好。”

阳光透过橱窗,照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像一条金色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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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表的齿轮在放大镜下闪着冷光。

周予安的镊子尖微微发抖,第三次把游丝装歪了。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发梢还带着墓园的雨水气息。

“别用力。”祁砚按住他的手,“机械记忆比蛮力有用。”

少年的手腕很细,能摸到跳动的脉搏。他忽然抬头:“季临学这个用了多久?”

“三个月。”祁砚松开手,“你才第三天。”

周予安“哦”了一声,低头继续摆弄零件。阳光从工作台斜射过来,照亮他鼻梁上细小的雀斑——这是季临脸上没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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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派人来店里闹事那天,周予安正在地下室调琴。

玻璃碎裂的声音惊得他差点摔了音叉。冲上楼时,祁砚已经撂倒了两个保镖,第三个正捂着肚子跪在瓷片堆里呻吟。

“滚回去告诉你老板。”祁砚踩住那人的手腕,声音冷得像冰,“再碰我的店,下次断的就是他儿子的巡演合约。”

周予安站在楼梯口,心跳如雷。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祁砚——狠厉、冰冷,像出鞘的刀。

保镖跌跌撞撞逃走后,少年蹲下来捡玻璃渣:“我爸最讨厌被威胁。”

“我知道。”祁砚扯了块纱布按在流血的手背上,“所以用的是你的名义。”

周予安猛地抬头。

祁砚转身去拿扫把,留给他一个背影:“你比他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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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露台很冷。周予安裹着祁砚的大衣,看远处港口的灯火。

“为什么是怀表?”他突然问。

祁砚的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季临留下的。”

“我知道。”少年转过头,呼出的白气模糊了表情,“我是问,为什么教我修它?”

烟灰簌簌落下。祁砚沉默了很久,久到周予安以为他不会回答。

“零件会旧,但时间不停。”他最终说,“总要有人记住怎么让它走。”

周予安眨了眨眼,突然抢过那支烟吸了一口,呛得直咳嗽。祁砚皱眉夺回来,却听见他哑着嗓子说:

“那教我记住你。”

夜风吹散尾音,港口传来悠长的汽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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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那天,周予安在琴行试新到的斯坦威。

《安魂曲》的旋律从指下流淌出来,却在第二乐章突然变调——他即兴加了一段欢快的琶音,像冬日里突然照进的阳光。

祁砚站在角落,看着少年在琴键上跳跃的手指。那些音符鲜活明亮,没有一丝阴霾。

曲终时,周予安转头对他笑:“怎么样?”

祁砚走过去,指尖抚过琴键上未散的余温:“错了个音。”

“故意的。”少年眨眨眼,“这样你就能一直纠正我了。”

窗外,雪越下越大,覆盖了所有来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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