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的第一反应是晕。
比起晕,用头重脚轻来形容会更合适,加上发痒的喉咙,不用去医院都知道是感冒。
云葭体质不太好,换季感冒是常态,加之昨晚受凉,她没太当回事。
早饭是一贯的冲泡牛奶和麦片,草草吃完后,止痛药就水一并吞下。
桌上镜子里的自己看上去有些疲惫,特别是发白的嘴唇显得她气血不好。
只是生理期而已,看上去却像大病初愈,她对自己一副吃不饱饭的模样有些无语。
云葭犹豫片刻,涂了一点唇釉。
回临北一个月后,苏家才想起来这个女儿也要花钱养。苏母的钱包里各式各样的卡让人眼花缭乱,她随便抽出一张卡,告诉云葭这是她的生活费。
“里面有两三万,够你花一学期的了。”
云葭没有要,把卡放了回去。
没想到云葭会拒绝,苏母一愣,过会又皱眉,了然般开口:
“你是嫌弃太少,所以在反抗?”
“不要闹小孩子脾气。”
云葭在心里自嘲,觉得苏母这语气像是在和路边捡来的一条小狗说话。
其实苏母想多了,云葭根本不是在闹脾气耍威风,也不是嫌弃她给的太少,只是不想用别人名下的卡。
“妈妈,我从小到大没有拿到这么多钱,”她垂下眼,作出很为难的表情,“我怕自己控制不住,一下子花太多。 ”
“我看网上说,大家的生活费都是一个月一发的,可不可以每个月给我一笔钱,打在我的银行卡上,这样我就不怕乱花钱了。”
有理有据,还体谅大人赚钱辛苦,这样的说辞苏母没法拒绝。
她这个养在外面的女儿未免太懂事了。
苏母脑海里回闪过女孩的话语,两万多在云葭眼里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她甚至从来没拥有过。
心里的愧疚一下被激发,她不可避免产生自责的情绪。
就这么答应了云葭。
每个月一号,五千块定时定点打入云葭的银行卡。也许苏父苏母对她没有关怀,没有联系,这笔钱倒是一分不少,如机器流水。
手机短信的提示音就像是提示云葭,她还有对父母。
云葭一分没有动这笔钱。
她始终还是认为自己不是苏家人,苏家也只是她暂时的停靠。攒下的这笔钱,能留到多久就留到多久,是她唯一的退路。
那么平时用的钱就得靠兼职。
在临北附近有片商圈,从苏家到学校总是经过。之前路过时,云葭看到一家画室在招聘助教老师。
了解后发现这里的薪资不低,如果能被雇佣,她就不用为日常开支发愁。
前几周她来碰运气面试,临大的艺术系在举国闻名,而云葭又有在画室当美术老师的经验,画室的主理人当即同意,让她从那周周末开始上课。
今天是周天,是她去画室工作的日子。
周末的早上八点,其余室友都还在睡觉。寝室空间小,尽管云葭轻手轻脚,穿衣换鞋的动静还是吵醒了轻睡眠的李施然。
“云葭?”睡眼朦胧的人拉开窗帘,声音比平时低沉缓慢,“去画室吗?”
“嗯。”
云葭没有瞒着自己较为拮据的经济情况,而且有心观察也能看出她的条件一般。
李施然呢喃了几个字,困得不行,倒头又睡下了,似乎是让她注意安全。
收到莫名释放的一丝暖意让云葭意外,她顿了几秒,再默默把宿舍的窗帘拉至没有缝隙,而后轻轻合上门。
地铁上。
手机里亮起的图片是那件衣服的白布标,她在购物软件上拍照识图,确认是一个小众……奢侈品牌。
下架了。
换了个网站搜,无一例外是没有货源。
思绪飘散到昨日。
谢屹禾躲开云葭疑问的目光,眼神移到另一处,欲盖弥彰咳了两声:
“和你一起的人呢?”
云葭云里雾里,就这么看着他。
似是感知到看向这里的目光越来越多,谢屹禾翻了翻手里拎着的上衣口袋,递给她:
“披着吧,你裙子脏了。”
云葭知道他什么意思了,不由得脸红,别人看来可能是为这偶像剧般的情节动容,
而她由内而外的,只觉得尴尬。
“谢谢你,”云葭在他离开前一秒及时开口,语气诚恳,“那我怎么把衣服还给你呢?”
谢屹禾抬眼,看了一眼她:
“不用还了。”
她昨天晚上入睡前翻来覆去,总结出谢屹禾说这话有两层含义:
1.谢屹禾有洁癖,借出去的衣服没有要回来的道理。
2.借出件几千块的衣服对谢屹禾来说是小菜一碟,他有钱且大方。
谢屹禾有他的道理,云葭也有自己的道理,对于她来说,任何事物就是得有借有还。
尤其这人是谢屹禾。
衣服现下是买不了了,她打算改日送到干洗店。
画室二楼是美术班,针对一些初中生开设,云葭的工作就是给专业的执证老师跑跑腿,看看小朋友。
学生对老师总有一种天性的畏惧,她一到画室,几个闹腾的孩子有所收敛,没到上课时间就坐回画布前。
教室里安静些许。
专业老师进来后就开始上课,云葭看了一眼她的备课资料,今天学的是素描。
她素描实力还可以,也许能真的教点东西,不用像上几次干站着。
课程已经开始二十分钟,铅笔在白纸上摩擦的声音时大时小,云葭巡视学生的画作,时而给出一些建议。
“哐当。”
静谧被打破,所有人把注意转向门口。
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看样子是迟到了。
她进来匆忙,马马虎虎推开门,没想到这么多人全盯着自己,面上浮现绯红,小声对老师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学生考勤是助教负责,云葭后知后觉,她可能是画室老板交代要加上的那个学生。
迟到没什么稀奇的,但小孩子趁这个时机总要交头接耳几句。
“安静!自己画自己的。”
大家又低下头画画。
云葭对她招了招手,小女孩快步走到她旁边,坐在一个空位置。
她从讲台那边拿过点名表,记住这个小女孩的名字:
谢清嘉。
她在出勤的表格里打了个勾。
回到谢清嘉旁边看到的是这样一副场景:
女孩放下背包,摸索半天,先摆出一成套水彩工具,再慢悠悠挑不同图案的画笔,
看样子是在对比哪个更好看。
云葭平淡打断她:
“今天上的是素描课。”
谢清嘉面色一顿,扫了一圈周围,悻悻把五颜六色的颜料收进袋子。
“你先用我的吧。”
画板是现成的,云葭把自己的铅笔给她。
小孩子还是懂礼貌的,谢清嘉小声说了句谢谢。
云葭见她自己对着复印的资料开始画画,继续指导刚才的学生。
十分钟后。
云葭站在谢清嘉的画布前,没忍住皱眉。
她这……是第一次画素描吗?
“观察力是有的,能看出你在抓住块体感,”
这个年纪的小朋友正处于叛逆期,得哄着来,所以云葭先好脾气夸她, “但是你画的是几何素描,结构松散不说,光是线条就很浮燥。”
谢清嘉撅嘴,嘴硬:
“我才刚开始学呢,而且我今天身体不舒服。”
她顶嘴,就做好了云葭批评她的准备,并在肚子里打草稿,一会儿怎么反驳云葭。
一阵极淡的青柠香飘在谢清嘉脸前。
云葭轻轻接过她手里的炭笔,手腕悬空,在白纸上原来斜歪的立方体旁干净利落划下几笔,开口:
“透视的辅助线,是建筑的筋骨。筋骨不正,皮肉再漂亮也是歪的。”
一个很漂亮的空间立方体跃然纸上。
谢清嘉闭嘴了。
她是年纪小,但还没丧失辨别美的能力,特别是,在自己先前那坨也许能叫做正方体的图形的对照之下。
一节课50分钟,转瞬即逝。
学生们开始窸窸窣窣收拾东西,云葭坐在助教桌前,提醒他们不要落下东西。
“姐姐,”小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上口罩,瓮声瓮气,“笔还给你。”
云葭看着谢清嘉的目光平静而温和,点头鼓励她:
“这节课进步很大,结构理解得很快,线条也好一些了。”
“下次课要记清楚时间。”
谢清嘉喜欢这个又温柔又漂亮的姐姐,觉得迟到这事有必要和她说清楚。
她斟酌,总结好语言:
“姐姐,我昨天感冒了,这节课本来要请假的,是我哥哥非逼着我来上课。”
小孩在给她倒苦水。
“逼”这个字很有灵性,云葭听着好笑,和她聊起来:
“你哥哥可能是希望你坚强一点,不要因为小病就放弃学习本领。”
“不,”谢清嘉摇了摇头,眼神坚定、言辞坚决:
“他就是嫌我麻烦不想照顾我,送我来上课,好落得一身清闲。”
云葭这次真的被她逗笑了,这对兄妹感情听起来挺好的。
“那你自己想请假吗?”云葭问她。
谢清嘉点头,说的话不占理但好似理所应当:
“我爸妈都给我起这个名字了,还能不让我请假呢?”
清嘉=请假
云葭彻底记住这位“请假”同学。
“姐姐拜拜。”
谢清嘉不满嘴跑火车的时候还是挺靠谱一小孩,坐在画室一楼的沙发上等家里人来接。
云葭又问了一边:“你确定你有人来接吗?”
谢清嘉乖乖点头:“有的,我哥来接我。”
要不是云葭感到自己有些发热,是挺想见见谢清嘉口中的“哥哥”长什么样。
可是头重脚轻的症状愈发剧烈,云葭只想回去沉沉睡一觉。
后来半小时的路程云葭都迷迷糊糊的,一直到回到学校。
从校门到宿舍楼会经过食堂,路上三三两两的人结伴闲聊,她意识到现在是饭点。
云葭毫无胃口,只想躺在床上休息。
拖着沉重的四肢回到寝室,宿舍空无一人。
她给自己定了个一小时闹钟。
就睡一小时。
在她闭上眼的下一秒,手机屏幕毫无征兆亮起:
李施然:“兼职结束回学校了吗?”
李施然:“导员好像在找你,让你抽空去一下办公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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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止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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