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从植物人状态中苏醒,是很幸运的一件事。
季南就很幸运。
他经历了车祸,昏迷一年后才恢复意识。依托疗养院高端的医疗技术,身体状态保持良好,医生说只要坚持康复训练,身体机能几乎可以恢复到昏迷前的水平,他的人生很快就能回到正轨。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如果不是在别人身上苏醒,那就更好了。
“南南,张嘴——”
“啊——唔。”
季南张嘴,接住了男人吹凉后喂来的一口米汤。
稀痰一样的口感,白水一样的味道,鼻腔却是莫名其妙的草木气息。
“淡出屁了,能加包榨菜吗?”
苏醒三天来顿顿都是汤水,大米汤小米汤鸡汤鱼汤冬瓜汤,可又不加任何调料,还经过了刻意的稀释,实在是寡淡,索然无味,与洗锅水之间不存在任何区别,和他一起苏醒的味蕾每天都在抗议。
“不行,”模样英俊的男人蹙起眉,语气温和,但言辞坚决,“医生说了,你现在只能吃些简单的纯流食。”
“好吧。”季南生无可恋地继续张嘴。
没有反抗的权利,毕竟他现在只勉强恢复了抬手的力气,浑身肌肉都萎缩了,瘦巴巴一条,想要推翻眼前这肩宽背阔大高个男人的独裁统治显然如蚍蜉撼大树,只能被迫做良民。
这个洗锅水王国的独裁统治者名齐树。
从他醒来后,齐树便尽心尽力、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温柔又体贴,是个体恤良民的好国王——实际上大概是个护工。
虽然知道自己是穿越来的,但季南倒是随遇而安,很坦然地接受着齐树的服侍。
等一口一口给自己喂完一整碗米汤,又喂一碗鸡的洗澡水,齐树叫来护士把餐具拿走,照例问了那个问题:
“你……有没有想起来一点点?“
语气小心翼翼,眼里满是期待。
大型犬一样,黑眼睛的,垂耳朵的。
虽然无意伤他的心,但季南只能摇头。
他能怎样呢,他只能装失忆,毕竟他只有穿越到这之前的记忆,关于这具名为“季南”的身体的记忆则是一片空白。
齐树的眼神瞬间便黯淡下去了。
但过了会,他依旧还是扯出一个笑,倒是比前两天要淡然一些:“……没关系,迟早有天会想起来的。”
不知是在安慰谁。
季南看了眼他的神情,还是附和着点点头:“嗯,我会努力的。”
唉。季南在心中默默叹气,这么真情实感地关心自己,真是尽职尽责的绝世好护工啊。
“你家里人应该快到了,我去机场接一下他们。”
业务繁忙的绝世好护工刚起身,就被季南打断动作:“诶,等会儿,镜子、镜子。”
愣了一瞬,齐树很快笑着答应:“好。”脸上因失落而褪去的血色又恢复了些。
他拿过桌面上的镜子,双手持在季南面前——这是季南醒来后的每日惯例。
季南往那镜子中看去,嘴角轻轻翘起。
狗日的,真是帅绝人寰的一张脸。
微微侧过头,又抬起下颌,变换各个角度欣赏这毫无缺憾的五官。
人咋能长这么牛逼?
抬眸看了眼齐树,齐树也是帅的,浓眉大眼,但眉目间带着些挥之不去的忧郁,神情又总是温和,把原本锋锐的五官都衬得朦胧温润,和自己恰恰相反——
自己气质上是爽朗的,是枯槁和病气也掩不住的明媚。如今线条与轮廓虽因苍白泛些模糊的涩燥,但从那含着春水的桃花目中能瞧出,等血气拢回来,薄瘪的唇再丰满艳泽,这张脸必定是莹润如水的。
男人也可以这么美丽吗?
他不禁啧啧赞叹。
季南这幅臭美的模样被齐树尽收眼底。齐树敛了眸,藏起眼中的圈圈波澜,嘴角笑意化得更深。
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还是这么爱漂亮的。
捧着自己的脸欣赏了足足十分钟,季南才想起来齐树还有正事要忙,于是略有不舍地挥挥手:“我照好了,谢谢你,把镜子放下吧。”
“好。”齐树便把镜子收起来,又给季南把病床放成水平,辅助他缓缓躺下,给他掖好被子,哄孩子样拍拍,“那我去接你爸妈他们了,你先自己休息会儿,有事叫护士。”
“嗯呢。”
齐树裹着那浓重的草木气息离开后,季南立刻有事,叫来护士把自己扶坐起身,又让人给自己打开了电视。
休息啥啊休息。
由于还没恢复到能做主动康复训练的状态,他这三天来除了睡觉就是睡觉,闲出屁了。
用仅恢复的一点力气挺直背,季南缓慢吐息几次,神秘兮兮地开了口:
“系统,你在吗?”
“……不在吗?”
“……hello?”
“唤醒方法不对吗……”
他双手各并起两指,分别抵在两边太阳穴上,尝试给脑袋发送不知名的电波。
“系统先生?系统小姐?”
“Excuse me?私密马赛?撒浪嘿哟?”
“……”
……不应该啊。
小说里就这么写的啊,就是系统给穿越的主角发布一串任务,主角完成任务后,就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云云。
应该有的啊!
就算刚醒来的时候脑袋迷迷糊糊,且身边总是有人在,系统不好出现。那么现在自己独处且脑子无比清醒,就该是系统出现的黄金时刻呀!
可十分钟过去,脑子里仍静悄悄空荡荡的。
遂放弃,视线投向电视。
电视上正播放的是一则地方台的午间新闻,讲述的是昨日发生在海城——也就是季南所在的城市市中心的盗窃案。
目光移动到罪犯的性别上时,季南面色蓦地一沉。
……alpha。
缓慢抬手,放在自己后颈上,往下,摸到那个微微凸起的陌生器官——此刻有些凹瘪,医生说他目前的身体没有多余的能量去分泌信息素。
新闻里的alpha、自己病房名牌上的omega、后颈的腺体,这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这是一个和他原来所处的世界拥有截然不同规则的新世界。
他本名为洛言,男,二十七岁,是一名年少有为的服装设计师,在国外参加一场秀的路上突发车祸,这之后便失去了意识,三天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是“季南”了。
这些天,他通过齐树和护士了解到,季南在昏迷前也经历了一场车祸,他想,这应该是他穿越到季南身上的契机。
他原来的世界中,人类的性别一般只以男性和女性划分,而如今所在的这个世界则是在男女划分的基础上还有alpha、beta和omega的划分。也就是说,这个世界有六种性别。
季南是一个男性omega,拥有生育的能力。
这就意味着他穿越成了一个能生孩子的男人。
这起初对他造成了极大的震撼。
他当时不可置信地和给他科普生理知识的护士小桃说:“你说的,应该是oh my god吧。”
小桃微笑:“不,先生,是omega。”
“你可能没听清,是oh、my、god,吧?”
“不,先生,是omega。”
“......”这下真是求求上帝了。
不过后来转念一想,能生孩子又不意味着一定要生,所以他又接受良好了。
而且季南住的并非普通医院,是私人疗养院的vip套房,想来家境必定不一般,长得更是无可挑剔。
能穿越到这种条件的身体里,他算是很满意了。
至少不用到末世去突突丧尸,又或者在克苏鲁世界中被各种异形玩弄于触手之间,那太遭罪。
不过随遇而安也不意味着他放弃回到原来的世界,回去的方法当然是得找的,而且他有必须要回去的理由——
他无法放弃自己幸福的家庭、知心的朋友,以及他正蒸蒸日上的事业。他洛言年纪尚轻就在各种设计大赛上屡屡获奖,是服装设计界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光芒万丈。
最重要的是——他笃定,那场车祸绝不是意外。
他要参加的那场秀上,有他多年来的竞争对手,裴松。两人就读于同一个设计学院,甚至同一年级、同一个班,从学生时代起就矛盾尖锐,明里暗里较量了许多年,在资历、设计风格、乃至在服装设计界的地位都不相上下。那场秀是业界含金量极高的时装周中的一个竞赛单元,他俩同时第一次参赛,都拿出了自己登峰造极的作品,所以那实际是他们在同一赛道中一分高下的决赛场。
而他却失去了参赛资格。
他不信这是巧合。
他必须回去,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说到这,其实他对原本世界的记忆也有些迷糊,许多细节都记不真切,例如他记得裴松阴险狡诈,在和他的较量中使过很多见不得人的手段,却始终想不起他具体到底做了什么,是在他作品上咔嚓来了一剪还是给他家模特鞋底抹油了。
估计这也是因为受到车祸的影响,或许要等回去了,记忆才能重新变得完整。
所以,他的终极目标是,成功回到原来的世界。
但首要目标还是得先把这具身体养好,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一切都得等他拥有自主行动能力再说。
电视上的新闻仍在播放,这几天季南都靠着周遭这些细碎的信息逐步了解这个陌生的世界。
“季南——”
病房的门被推开,女主持人的播音腔被分贝更高的声音盖过。
季南看过去。
一位西装挺阔的男人目光锁在自己身上,戳在了门口,身材之高大几乎把门堵住。
“……你真的醒了。”
深深看自己一眼后,他才迈开长腿走了过来。
气宇轩昂,相貌堂堂,谁家的霸道总裁来了。
总裁很快走到他的床边,高大身影投下的阴影笼罩了自己。
季南猜测他或许是alpha,这个世界中,alpha的体型是最高大的,齐树也是一位alpha,而眼前这人看上去比齐树还要高一些。
“感觉怎么样,有哪里痛吗?”他的语速很快,声音很冷,但掩不住语气中急切的关心。
季南仰起头仔细看他,才发现总裁的长相其实和自己这张脸有六七分相似,只不过要硬朗得多,虽也是桃花眼,却不风流,配上低压的剑眉,很是冷峻。
结合齐树说自己家人快到的言论,季南很快推测出他和自己的关系,回他道:“我感觉挺好的,哪也不痛,爸。”
男人本缓慢舒展的眉眼突然被回溯,面色青黄交加。
哎呀,怎么这个反应。
季南抿了抿嘴,有些心虚地想,难道是叫错了?好像确实没这么老。
果然,男人一副吃了屎的表情:“……我是你哥!”
“唔,抱歉……”季南的脖子缩了一下,像只做错事的小狗,低着头,眼仁却上翻着看人,露出底下的眼白。下次还敢的那种。
好凶哦,季南怯怯地补救道:“哥。”
季暄胸口起伏着。
这家伙,失忆了还这么气人。
不过看着他心虚地把目光移开,又时不时瞄自己一眼、跟自己讨好的模样,季暄很快又心软了。
笼罩自己的阴影褪了下去,季南的视线下意识移过去。
只见季暄在病床边椅子上坐下,微微倾下上半身,两肘搭在膝上,双手交握着互相搓了许久,久到季南以为他要在这摩擦生火烧饭重返原始人时代,他才犹豫着开口问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季南的目光扫过他紧紧拧着的眉,又平静和他对视,缓而又缓地点了点头。
唉,又要伤一个人的心了。
如他所料,男人的脸色蓦地冷下去,接着转开了脸,大手握住自己下半脸,陷入沉思。
虽然季南他哥很凶,但或许是受到这具身体的影响——两人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所以季南一点也不怕他,反而觉得他亲切,因此能够毫无距离感地和他说话。
所以他试图安慰道:“哥,医生说了,我的记忆是很有可能恢复的,只不过我现在才刚醒,恢复身体重要,记忆这块先不急。”
反正安慰的话又不要钱,季南随手掏出一箩筐。
季暄听了,转过头来,面色稍霁,眼里也有了些温软的颜色。
“……嗯,确实不急,”他声音柔和下来,伸手摸了摸季南的头,“身体重要。”
宽厚而温暖的手掌覆在头顶,像顶着一座火山,季南眯了眯眼,感觉确实是很亲切,他上辈子大概是只火猴子。
“但我是你哥,季暄,这个不准再忘,给我记好了。”
季南鼓了鼓腮帮子,点点头:“好的,哥。”
居然不叫季北。
“乖。”季暄看着他乖巧的模样,神色又舒缓不少,收回了手。
“这几天恢复得怎么样,齐树他……”
话说一半,他突地顿住,好一会才继续往下说,“……对,你失忆了,那齐树…你也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啊。”季南毫无负担地说,一个护工有啥好记得的,“但他这几天都把我照顾得很好,很贴心,护士都说很少见他这么周到的陪护,你给他多发点钱吧。”
咱家看上去挺有钱的,可不能短了人家。
季暄拧着眉看他:“发什么钱?”
哎呀,怎么又不对了。
季南挠挠脸:“嗯?齐树,他难道…不是你给我请的护工吗?”
他明明具备了一个护工该有的所有优秀品质。
“……”季暄。
季南看着他哥面如菜色的脸,犹豫着说:“……呃,难道是我表哥?“
季暄依旧不说话。
“…表弟?表舅?外甥?侄子?”
季暄浓眉怒竖,冷声道:“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是你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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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看得开心呀[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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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的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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