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他伸手去拿药片,掰开药片包装,端起水杯,就着温水咽了下去。
药片微苦的味道在舌尖缓缓化开,尚未消散,关曜京的声音便穿透了这片短暂的寂静:“下个月底我生日。”
徐行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抬眼看向他。
关曜京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继续道:“希望你能来。”
徐行怔住,一时忘了动作。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
“怎么?”关曜京眉梢微挑,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不乐意?”
徐行回神,下意识否认:“不是!”
“那就好。”
关曜京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片刻,似乎确认了什么,才收回目光,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平淡。
徐行垂下眼睫,盯着杯中晃动的温水,低声应道:“嗯,我会来的。”
按约定今天也是来这里打扫的日子,但他现在受了伤,关曜京便没让他动手。
见没什么事要做,徐行便想先走了。
“衣服干了再走。”
关曜京的目光掠过玄关衣架上那件依旧洇着深色水痕、湿气未散的羽绒服和围巾,“或者,”他视线下移,落在徐行身上,审视,“你想穿着湿裤子回去?”
徐行下意识地跟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看。
深色裤子的膝盖处,虽然裤腿放下遮住了下面的纱布,但被雪水浸透了,湿冷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寒意丝丝缕缕地往里钻。
窗外,风雪似乎更急了,狂风裹挟着密集的雪片,狠狠扑打在巨大的落地窗上,发出沉闷而持续的簌簌声。
暖气开得很足,将室内烘烤得如同春日。
这两天为了赶一个紧急的外包项目,徐行几乎熬了个通宵,此刻陷在宽大软和的沙发里,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松懈下来。
眼皮越来越沉……
关曜京处理完手头最后一份文件,合上笔记本,抬眼便瞧见徐行睡着了。
脑袋微微歪向沙发靠背,额前几缕碎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小半光洁的额头,平日里总是带着疏离和些许防备的眉眼此刻全然放松,鼻息轻浅均匀。
整个人褪去了所有棱角,只剩下一种毫无防备的柔软。
看得他心神一漾。
这是关曜京第三次看见他的睡颜了。
第一次是初遇那天,在医院。
当时只觉得他五官极为优越,但人却又蠢又固执。
第二次,是带他去看星星的夜晚。
那时,少年也是这样毫无防备地蜷在副驾睡着了,月光洒在他脸上,干净得不像话,让人克制不住想亲……
当时关曜京只觉得这个念头荒谬,暗骂了一句自己“傻逼”,将那点悸动压了下去。
此刻,当初被强行压下的念头又一次破土而出。
关曜京目光贪婪地描摹着。
徐行的唇线微微张合着,像是在无声地邀请。
这一次,关曜京没有再回避。
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站起,脚步轻缓地靠近,居高临下地凝视了片刻。
俯身,距离寸寸拉近,他甚至能看到徐行脸上细小的绒毛,能感受到对方温热轻浅的呼吸拂过自己下颚的肌肤。
窗外风雪肆虐。
就在他的唇即将触碰到那片肖想已久的温软时,徐行的眼睫毫无预兆地轻轻颤动了一下,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
关曜京的动作顿住,悬停在毫厘之间。
时间凝固。
他屏住呼吸,瞳孔紧紧锁住那细微的颤动,像是在等待一个审判。
如果……被发现了?
呵。
发现了也好。
他以为徐徐图之,总能撬开徐行那扇紧闭的心门。
他告诉自己,徐行需要时间,需要适应。
可结果呢?
徐行依旧是那个徐行。
对他,永远是不冷不热,泾渭分明。
是同学,是雇主,是债主……唯独不是那个能让他放下戒备、分享悲喜的人。
他关曜京像个可悲的窥探者,被死死挡在徐行世界的外围,连一点消息都吝于分享。
耐心?
那点可怜的耐心,早已在他日复一日的疏冷中,被啃噬得只剩下一堆灰烬。
他的温柔早已耗光,内里只剩下焦灼的、即将喷发的暴戾。
如果此刻徐行醒来……
那他就撕碎这无用的伪装。
摊牌。
强占!
掠夺!
把他死死摁在身下,看他惊慌失措,看他挣扎哭泣,看他最终只能依附于自己!
那才是最原始、最痛快的占有!
比这小心翼翼的试探、这令人作呕的等待爽快千万倍!
关曜京的血液都在沸腾。
几秒钟,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徐行的呼吸重归平稳,眼睫沉静地覆盖下来,关曜京无声地扯了扯嘴角,眸子里有些失望。
算了。
他俯下身,将微凉的唇,轻轻印了上去。
想起之前徐行说的他有洁癖,没办法跟别人接触,关曜京亲完就退开,注视着他的反应。
也没过敏啊。
看样子应该是心理毛病?
关曜京眼底更兴奋了。
下一秒,徐行随意搁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
关曜京下意识瞥了眼。
庄乾:[好久没见了,我在校门口等你]
紧接着,一张图片跳了出来。
庄乾:[今天下雪了,外面很冷]
庄乾:[我查过你家乡好像不会下雪。你应该是第一次看到雪吧?我们一起打雪仗好不好!]
后面甚至还跟了个兴奋的表情符号。
还真是阴魂不散。
关曜京以为上次的警告已经足够明显,没想到这小子竟敢趁他不在,天天骚扰徐行。
还打雪仗?用徐行人生中第一次看到的雪来做邀约的借口?
关曜京伸手抓过放在沙发上的手机,捏住徐行还在睡梦中温软无力的指尖,按在了解锁键上。
他点进与庄乾的对话框,快速上滑。
果然。
密密麻麻的消息记录。
庄乾几乎每天都有消息发来,从早安问候到无聊的校园见闻,甚至还有分享歌曲链接,字里行间透着粘腻的熟稔和锲而不舍的试探。
「早啊徐行,今天食堂新出的糖醋小排不错。」
「下午在校门口看到你了,喊你怎么没答应我」
「这首纯音乐很适合复习听,分享给你。」
「周末有空吗?听说你这边新开了家不错的滇菜馆。」
……
而徐行的回复,少得可怜,且极其简短疏离。
「嗯。」
「谢谢。」
「不用了。」
直到关曜京翻到最近的一条,是庄乾约徐行去医院复查腿伤时发的:「我陪你复查,正好下午没课。」
徐行的回复孤零零地躺在下面,只有一句[我一个人就可以]
看到这句界限感十足的拒绝,关曜京紧绷的下颌线松动了一瞬。
很好,徐行是平等地对待所有试图接近他的人,如同对他一样,没有给庄乾任何靠近的机会。
但这短暂的满意,又被庄乾骚扰徐行的举动气没了。
庄乾凭什么以为自己能分享徐行人生中第一次看到的雪?凭什么觉得他那些无聊的消息值得徐行浪费时间回复?
关曜京的指尖悬在两人的聊天框上,打出几个字:[别来烦我了]
而后把庄乾直接拉黑了,删除对话框,才将手机屏幕按灭,轻轻放回原处。
不知过了多久,徐行才从沉沉的睡梦中挣扎着醒来。
意识回笼,他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发现自己还躺在沙发上,身上却多了一条温暖厚实的毯子。
“不好意思啊,”他坐起身,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声音是刚睡醒的微哑,脸颊还残留着压出的红痕,“我睡着了。”
落地窗前,关曜京高大的身影背对着他,听到他的动静才转过头来。
窗外风雪似乎已经小了一些,玻璃映出他的轮廓,关曜京只淡淡地回了一个鼻音:“嗯。”
空气里残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关曜京身上的冷香。
徐行有些不自在,对着那背影低声道:“雪已经小了,我先走了。”
关曜京的视线扫过他还有些苍白的脸,语气平和却不容反对:“外面雪大,别骑车。等外卖到了,吃完我送你。”
本来他是想做饭的,菜都提前让人备好了,只是怕吵醒徐行,索性没开火。
外卖很快到了。
两人又一起吃了顿饭,离开前,徐行正弯腰换鞋,关曜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徐行单薄的肩背上,“以后少熬点夜。那些外包没什么技术含量。”
徐行微微一怔,也不多说什么。
到了楼下,关曜京却没直接送他回学校,而是先开车带他到了湖边。
“这是京市的第一场雪。”关曜京的目光落在车窗外的一片银白,漫不经心地开口。
徐行的视线也不由自主被窗外的雪景吸引,落在冰封湖面与树干交织的素白画卷上,轻声应道:“我也是第一次看见雪。”
“你腿伤还没好,就先别下车了,以后机会多得是。”关曜京一边说着,一边随手降下徐行这边的车窗,冷风一下子灌进来,但视线也明朗了许多。
徐行应了一声,视线停留在窗外。
引擎低鸣,车身平稳地沿着湖畔前行,将这片寂静而宏大的初雪盛景,一帧一帧地铺展在徐行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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