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方便,关曜京在当地以每天一千元的高价临时雇了一个司机,这个价格让司机喜出望外,天蒙蒙亮就早早候在徐行家门口。
那个吻之后,关曜京退了步,在镇上找了家小旅馆住着,但每天都要求徐行陪同。
徐行被迫跟在他身后,闷闷不乐。
关曜京却心情极好,一脸志得意满的松弛。
无论徐行多么不情愿,多么沉默抗拒,都已经答应跟他在一起了。
他还以徐行的名义,给家里添置了不少东西。一台最新款的取暖器,一套更舒适的床上用品,一些徐母平时舍不得买的高级食材,还有很多营养品。
仿佛只是随手为之。
趁着在家,徐行又带妈妈去医院复查了一趟,听到医生说术后恢复得不错才放下心来。
夜色黑沉,院门被不轻不重地叩响。
徐行拉开门,门外高大的身影裹挟着凛冽的寒气挤了进来,几乎占满狭小的门框。
“走。”
关曜京伸手就去抓徐行的手腕。指尖冰凉,激得徐行微微一缩。
“去哪?”徐行拧着眉,试图抽回手,“我妈刚睡下。”
“陪我在门口逛逛。”
关曜京的力道不容抗拒,却又控制在不至于弄疼他的程度。
他侧头瞟了眼徐行,“看星星。就一会儿,冻不着你。”
担心在这里会吵到妈妈,徐行低声说了句“等等”,回屋抓起一件羽绒服套上,沉默地跟着关曜京踏出屋外。
寒冬的风刮过空旷的田野,刀子似的刮在脸上。
徐行把脸深深埋进羽绒服不算厚实的领子里,呼出的白气消散在墨黑的空气中。
关曜京走在他斜前方半步,肩背挺直,步伐沉稳。
头顶的星辰缀满天际,璀璨、冷冽、清晰得惊人,仿佛触手可及。
徐行仰着头,将手插进衣兜,下意识想起了数月前那一晚,关曜京带他去山顶上看星星。
“徐行。”
关曜京的声音响起。
“嗯?”徐行应了声,视线并未收回,依旧追逐着星河流转的轨迹。
“你家乡的星星,”关曜京顿了顿,继续道:“确实很亮。”
徐行转过头,看向身侧的男人。
他是在回答自己几个月之前的那句话?当时他不过随口一说,关曜京没回应,他以为没听见,亦或者不想接话,他也没在意。
怎么也想不到,现在两人会出现在这里。
想想也是荒谬。
徐行无奈地叹了口气。
又逛了将近半小时,瞥了眼窗外渐沉的暮色,朝关曜京开口:“快九点了,你该回去了。”
关曜京懒洋洋地往他家方向走,双手插兜:“司机早走了,明早才来接我。”
“……”
徐行沉默地看他,眼神里写着“你故意的吧”。
“怎么?”关曜京挑眉,理直气壮,“要不你开车送我?我可不认路。”
于是当晚,那间小屋那张本就吱呀作响的单人床,又一次承受了它不该承受的重量。
“咔嚓——”一阵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后,床板塌了半边。
两人狼狈地滚下来。
“我操!”
关曜京揉着撞疼的胳膊肘,骂骂咧咧地站起来,嫌弃地拍打着身上的灰,“你这什么破床!豆腐渣做的?”
徐行坐起身,掸了掸衣角,凉凉瞥他一眼:“谁让你非要挤上来的?”
“哈?怪我?”关曜京抬高音量,指着塌陷的床,“不睡这儿,你让我睡路边还是地板?你想冻死我啊?”
徐行脸色一变,猛地倾身,一把捂住关曜京的嘴,掌心贴上对方温热的嘴唇。
他压低声音,警告道:“小点声!想把我妈吵醒吗?”
关曜京被他捂得只能瞪眼,发出不满的咕哝声,但总算消停了。
徐行松开手,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转身去柜子里翻找。
最终,两人在塌掉的床旁边,默默地打起了地铺。
隔天,徐行买了些点心和营养品,去镇上的初中看望徐秋。
关曜京自然也一同前往。
车子驶入略显陈旧的校门,停在操场边。
关曜京下车,打量着眼前这所乡镇中学:低矮的教学楼外墙斑驳,水泥篮球架的油漆已经剥落,操场边缘杂草丛生。与京市的学校相比,这里简陋得近乎寒酸。
目光落在身边徐行的侧影上,关曜京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莫名地泛起一丝……或许是怜惜?
他问:“你初中也在这里读的?”
徐行点头,“嗯。”
“真破啊。”
徐行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场景,平静道:“现在设施比之前先进多了。”
那之前得破到什么程度啊?
关曜京还真想象不出来。
徐行先拜访了徐秋的班主任,两人聊完之后,午休的铃声也刚好响起,穿着蓝白校服的徐秋从教学楼里飞奔出来。
少女扎着简单的马尾,脸庞清秀,眉眼间有几分徐行的影子,看到半年未见的哥哥,眼睛蓦地亮了起来。
“哥!”
徐行朝她笑着招了招手。
身后紧跟着跑出来了不少同学,都惊讶地望了一眼这边的两个帅哥,下一秒又朝学校食堂的方向奔去。
这个年纪,当然是干饭最重要了!
徐秋扑到徐行面前,叽叽喳喳地问着近况。
目光随即落到哥哥身边那个气质卓然的陌生男人身上,徐秋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带着少女的警惕和好奇,小声问徐行:“哥,他是谁啊?”
“我大学同学,关曜京。”徐行介绍得简单而疏离。
关曜京适时露出一个极具亲和力的笑容,微微颔首:“你好啊,徐秋同学。”
他的态度温和有礼,无可指摘。
然而,少女的直觉异常敏锐。
徐秋看着哥哥在介绍时略显僵硬的身体,她心里咯噔一下。
虽然关曜京笑得很好看,但她就是觉得……哥哥似乎有点怕这个人?
徐行显然不想让妹妹和关曜京有过多接触。
他自然地牵起徐秋的手,带着她往人少的操场角落走去:“走,去那边坐会儿,跟哥说说你最近学习怎么样?”
徐秋乖巧地应着,忍不住又回头飞快地瞥了关曜京一眼。
关曜京站在原地没动,只是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脸上依旧挂着一丝温笑,目送着兄妹俩走向操场边缘那排掉漆的铁质看台。
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在这片略显破败的校园里,显得格外突兀。
兄妹俩在空旷的操场边坐下。
旁边,一大片四叶草在初春的风里轻轻摇曳。
徐秋的说话声断断续续飘来,问哥哥腿上的伤好了没,在A大感觉怎么样……徐行一一应着,声音温和。
话题很快转到徐秋的困扰上。
初三升学压力太大,开学的第一次月考失利更是雪上加霜。噩梦、对中考失常的恐惧缠绕着她,电话里向哥哥寻求安慰已是常事。
徐行温声开解她:“不用这么紧张。以你的底子,就算失常,进一中也是稳稳的。”
“可是哥,”徐秋嗓音里带了一些哽咽,“我想追着你走。你当年是全校第一,我现在快连前十都保不住了……”
徐行轻轻笑了声:“干嘛非得跟我比?”
沉默了片刻,徐秋的语调更低了,浸满委屈:“我也不想啊……可从小到大,爸妈总拿我跟你比。他们说你是我的标杆,小时候不懂,真以为自己能超过你。现在才明白,你早就是我踮起脚也够不到的高度了……”
“你是不是觉得,”徐行笑了笑,“哥哥无所不能?”
“当然是!哥你永远是最厉害的。”徐秋的回答毫不犹豫。
徐行顿了顿,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关曜京:“小秋,哥最近上了一课,很有感触。”
“什么?”
“这世界太大了,永远有人在你前头。如果总是陷在跟人比较的漩涡里,只会把自己累垮。”
他收回视线,声音沉静而有力,“别去看别人,跟自己比。只要脚步没停,一点一点超越昨天的自己,就够了。”
徐秋沮丧地点了点头。
徐行摸了摸她低垂着的脑袋,“想开一点,人生不过是一场经历。如果我们把追逐别人当成唯一目标,就会永远在路上疲于奔命。试着放下……你会发现,停下来闻闻路边的花香,天也不会塌。”
关曜京在一旁假装玩着手机,将这番话一字不落地听进耳中,无声地笑了。
徐行。
还真是人如其名啊。
徐徐行之。
坚韧,执着,又不可摧折。
在云城停留的第四天,关曜京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他起身走到窗边,脸上的笑意在听清对方话语之后淡去,几句简短的应诺后,他挂断电话,转身看向还在沉睡的徐行。
“收拾东西,中午回京市。”
徐行被惊醒,有些茫然地撑起身:“回京?不是还有两天……”
“家里有事。”关曜京打断他,语气不容置喙,“你跟我一起走。”
徐行蹙眉,下意识地想拒绝。
来回一趟不易,他本计划多陪陪妈妈,尤其眼下,马上都快春节了。
但关曜京已经走近床边,俯视着他,那目光极具压迫感。
徐行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时间仓促。
关曜京在酒店处理后续事宜,徐行抓紧最后一点时间,去了一趟母校一中。
他特意绕到老城区那家开了十几年的糕点铺,买了陈冬云老师最喜欢的口味。
在略显陈旧的教师办公室见到陈老师,徐行心里才踏实了些。
陈老师惊喜又欣慰,拉着他絮絮叨叨,问他A大的生活,问他腿伤恢复得如何,又叮嘱他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身体最重要。
徐行安静地听着,心里暖融融的,仿佛又回到了高三那段被悉心关照的日子。
飞机轰鸣着爬升,将云城熟悉的山水抛在脚下,落地之后,京市凛冽干燥的空气扑面而来。
走出廊桥,徐行立刻拿出手机,翻找着之前留意过的几个家教兼职信息。
“做什么?”
关曜京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联系一下兼职。”徐行头也没抬,手指在屏幕上滑动。
关曜京脚步顿住,伸手按住了徐行的手机屏幕。他的力道不大,却足以阻止徐行的动作。
徐行被迫抬起头,对上关曜京的视线。
“缺钱?”
关曜京挑眉,没等他回答,就已经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放到了徐行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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