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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白事

张书和御医先搭手腕,又探颈脉,最后贴耳到心口。

这才死心跪地,惶恐不安冲项文定道:“世子,忠国公已然气绝身亡了。”

项文定虽然哀伤,好在御医来之前已然有准备。将手中的药瓶递到张御医面前,悲道:“你瞧瞧这是什么药?”

张御医放到鼻尖嗅了两下,便确定是何药。

原本这药,就是项穆清命他为其配制的房事所用之药。

他又扑到项穆清身前,重新查验一遍。确定无疑以后,又跪地求饶:“世子,臣配制的药绝无问题。只是臣千叮咛万嘱咐过国公大人,绝不可过量服用。”

项穆清服药致死,便等同于人是他杀的一般无二,怎能令他不惧。何况太医院皆有备案,迟早会查到他的头上。

他心中十分笃定这是何药,不过是想御医亲口说出。或者说,想让老父亲的死因传出去体面些。这般开口道:“家父年事已高,突然急症暴毙而亡。”

张御医在官场摸爬滚打数载,自然听出言外之意,忙附和道:“是,是,国公大人古稀之年,突发急症实属情理之中,不,……”

后半句,被项文定一个眼神咽了回去。

“张御医,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用本世子多言吧。”

张御医闻言,连连颔首。

项文定眼皮一抬,目光落在盖着喜帕的苏凌月身上。而后又收回,冲张御医吩咐道:“张御医,先退下吧。”

项文定走到苏凌月身前,毫不客气道:“郡主,家父撒手人寰,郡主这身喜服不合时宜。”

苏凌月才不怕项文定,这可是她写的小说,可以说是有金手指在身的。

她顺着剧情,哭哭啼啼道:“我的命好苦啊!这让我如何活下去……”说着,故意摔倒在地装作悲伤昏厥过去。

毕竟,她眼下的身份是病秧子苏凌烟,动不动体弱昏倒也是常事。

柳氏身为女子,多少能感同身受。唤进几名女使,将苏凌月抬到了隔壁书房。

项文定张罗下人,准备丧事。

毕竟项穆清一把年纪,那寿材一早便备下了。

一时间四处张贴的红喜成了万人嫌,不留一处被揭下最后焚烧成了灰烬。

代表喜庆垂挂的红绸,弃如敝履般抛于地面。

雪白如霜的绸绫取而代之悬挂而起,散发着与生俱来的沉重与悲情。

书房内,苏凌月躺在短榻上,柳氏坐在一旁将喜帕揭下。

望着如花似玉的苏凌月,刘氏感慨万千道:“可惜了,这花朵一般的年纪,却要守寡一生。”

说着,便伸手准备帮苏凌月宽下喜袍换上孝衣。

苏凌月眼看差不多了,缓缓睁开眼。

她对柳氏的设定是面善心和,压根不是坏人。

“世子妃。”苏凌月可怜兮兮低低唤了一声。差点绷不住笑出来,要是一直演戏不得憋死自己。

柳氏哀叹对方可怜,和和气气道:“郡主折煞我了,按理,我当唤郡主母亲。”

你敢叫,自己可不敢答应啊!

天杀的,她可是个接受现代教育的文明人。

怎么能让眼前这个阿姨喊自己妈,幸好这是个梦。

苏凌月努力正经,学着古人斯文有礼道:“世子妃这是折煞我了,我这年岁您一声婶婶,或者姨母才是。”

柳氏唉声叹气道:“既然郡主无法接受这个称谓,那我继续称您郡主便是。”

接着伸手一指一旁放置的孝衣,“这里有两身孝衣,郡主与我速速换上,灵堂差不多布置妥当了,按照规矩你我得到灵堂守着。”

苏凌月嘴上应好,心里盼着这个梦赶紧醒吧。

不然想想真要到灵堂给死人守灵,实在是太恐怖了。

少倾,二人各自换好孝衣,结伴去往灵堂。

一路上,苏凌月刻意走得极慢。想着拖延些时间,说不定自己就梦醒了呢。

柳氏并未嫌弃,毕竟人人皆知郡主身娇体弱。

又年轻不韵世事,经此大事受了惊吓不情不愿亦属正常。

到了灵堂外,传出一大一小的哭声。

柳氏撒开搀扶苏凌月的手,哭喊着:“父亲,父亲。”奔进灵堂。

苏凌月打了个寒蝉,暗自埋怨自己。

写的时候不觉得,怎么如今亲身经历了反倒觉得有些不地道。谁家好人,一上来就写丧事的。

她父母健在,虽然是个大龄女青年,可这一身孝衣,真是晦气。

这个破梦,还不醒。

她心里骂了一句,抽出巾帕捂在脸上,做出一副悲痛的样子,抬足迈进灵堂。

灵堂供桌前,左边跪着项文定与他的独子项柳安。

右边跪着柳氏,还有一张空着的蒲团,不用想就知道是留给她的。

苏凌月好奇看了一眼,年岁不到十五岁的项柳安。

毕竟还是个孩子,稚气未脱难掩眉清目秀好样貌。

按她的大纲,项柳安生得清冷矜贵,貌似谪仙。

不仅如此还是女主日后的饭票,算是半个娘家人。

苏凌月收回目光,走到柳氏身旁跪在了蒲团上。

焚烧的烟味呛得苏凌月咳了两声,熏得眼眶含泪通红。

一抬头,看到牌位,再一撇眼是一口红木棺材。

虽说是做梦,可未免太逼真了。

吓得苏凌月垂下头不敢看,心口砰砰直跳。

项文定的气色越发难看,一直咳个不停。听着都让人觉得下一刻,便要断气一般。

苏凌月于心不忍起来,心里默默为项文定哀悼。

你也哭不了几声了,毕竟你也是短命的龙套。

这时,那个年少的项柳安,一板一眼开口: “父亲,您身子不好,回房歇着吧,祖父的灵前,孩儿替您守着。”

项文定不夸奖儿子懂事就算了,反而训道:“为父身为人子,怎能不守在亡父灵前。你若累了,大可回房歇着。”越说越急,咳嗽得更厉害。

项柳安亦跟着咳嗽起来,难受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苏凌月捂着嘴苦笑,她这是什么奇葩设定,父子都是病秧子。

好在手下留情,没把项柳安写死。

柳氏哭声高了起来,却没说半个字劝和。

一个是夫君,一个是儿子,柳氏两个都心疼。

苏凌月听不得哭声,心里喋喋不休默念,“赶紧梦醒,赶紧梦醒,不然这周榜单完不成,得进小黑屋了。”

半个时辰过去,苏凌月跪得双腿发麻,仍旧身在灵堂中。

“妈的,老娘的腿都要跪废了,上班做牛马就算了,下了班做个梦,还要给捏造出来的人物守灵。老天爷啊,醒醒好,让我醒来吧!”

苏凌月心里嚎个不停,屁股一挪坐到了蒲团上。

偷瞄了一眼柳氏,对方似乎亦跪不住,偷偷揉着膝盖骨。

苏凌月大着胆子看向项文定,见其背靠在梁柱上阖着眼。

不好,按照剧情这项文定此刻是昏厥过去了。

可是看其他人毫无反应,应当是误以为对方累得闭目养神。

苏凌月坐立不安,是提醒柳氏。还是守口如瓶,按着剧情走女主压根不知道这些。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这些人不过是自己笔下的人物。

苏凌月自我开解后,将蒲团挪到梁柱边。靠上去,合上眼准备眯上一会。

说不定睡着了,梦就醒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嘈杂的唢呐声将苏凌月吵醒。

她迷迷糊糊睁眼,映入眼帘的是白烛晃晃荡荡摇个不停。惊坐起身,环视一圈竟然还在梦里。

不知何时,柳氏发觉项文定是昏厥,呜呜咽咽地抱着项文定哭泣。

一旁昨夜那个张书和御医,正在为项文定诊治。

“世子妃,世子殿下的身子,切不可再受大悲大喜的刺激,不然的话,恐怕会。”

张御医没说下去,柳氏哪能不清楚自个夫君的身子。闻言,只是痛哭垂泪。

苏凌月懊丧着掐了自己的胳膊一把,想让自己赶紧从梦里醒过来。

嘶,好疼啊!

突然,她发觉有人在拉她的衣袖。侧首一看,竟是少年项柳安。

项柳安收回手,谦逊有礼道:“祖母,趁着吊唁的亲友未来,用些糕点果腹吧。”言毕,他将手里端着的一盘玫瑰酥递到苏凌月面前。

苏凌月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噜噜,叫了两声。既然醒不过来,也不能亏待自己的肚皮。

苏凌月捏起一块玫瑰酥,谢道:“多谢世孙。”

咬了一口,酥而不腻果然好吃啊。

平时里自己写的如何如何好吃,这亲口吃到还真不一样。

等等,她记得这会子小说里的项柳安,对女主爱搭不理才对。

这个梦怎么乱七八糟的。

“你吃了吗?”苏凌月心不在焉,随口问了一句。

项柳安点头:“吃了一些,这糕点是我母亲命我给祖母送来的。”

这一口一个祖母的,叫的苏凌月心里发毛没了胃口。

她就说项柳安怎么突然不按小说来,原来是柳氏的人设在起作用。

果不其然,项柳安将糕点盘塞入苏凌月手里。脸上的神色须臾间变得深沉,全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径直去往父母身旁。

对了,对了,这就对味了。

小屁孩,等着姐姐日后收服你。

不,是自己写的女主收服你。

背靠大树好乘凉,女主日后的好日子,还得仰仗这个靠山。

张御医救治许久,项文定仍是昏迷不醒。

柳氏便做主,着人将世子抬到偏堂歇息。

又不放心,命儿子项柳安与张御医一同守着。

灵堂内,只剩一老一少两个女子。

柳氏红着眼走到苏凌月面前,哽咽道:“郡主,我夫君身子不好,我儿又年少不扛事。如今,这丧事便得由郡主与我撑着了。”

苏凌月从容淡定,反正小说里本就是女主与柳氏一起操持这场丧事的。

“我年少无知,还请世子妃多多提点。”

柳氏深深吸了口气,说了意味深长的话,“郡主深明大义,不怪罪就好。”

若是女主,可能听不懂刘氏的弦外之音。

可她是亲妈作者,谁的心思不理解。

柳氏是个心善之人,可毕竟是个女流之辈。

公爹项穆清的逼嫁苏凌的所作所为,她看在眼里虽有微词,却不敢有所表露。

一串台词自动出现在脑中,苏凌月启齿通情达理道:“我既嫁入项家,你我便是一家人。一家人,哪有说两家话的。”

柳氏越发愧疚,“哎,可惜了郡主这如花的年岁。”

猛地压低声,凑到苏凌月耳边,“郡主放心,过了三年守丧期,郡主若想改嫁,我定会从中相帮。”

苏凌月还不及回话,有家丁在灵堂喊道:“世子妃,宫里传出话来,太后娘娘会亲自登门吊唁。”

柳氏并未有吃惊,太后虽说是太后,可毕竟是国公的女儿。“管家回来了吗?二叔那房人,可知会到了?”

家丁回道:“崔管家尚未回来,小人也不知。”

家丁声落,一阵乱哄哄的鬼哭狼嚎闯入耳中。

苏凌月挺直腰杆,准备大干一场。小说里,项文修可不是个好人。

这所谓的二叔,是忠国公项穆清的二弟。

不过早一年,便死翘翘了。

如今是他的儿子项文修掌家。

凭借与太后以及国公府的关系,在户部谋了个正六品主事的官职。

柳氏蹙眉,不由自主握紧双手。

世子这个堂弟是个难缠货,没一点文人修养。生得那叫一个獐头鼠目,一看便是个反派。

整日里以皇亲国戚自居,没少惹下事端。

若非项穆清这个伯父护短,他早就被革职查办下大狱了。

“哭,快哭。”柳氏朝苏凌月挤眉弄眼,先哭出了声。

好吧,按剧情也不到自己出手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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