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深更半夜时,房外响起了两声叩门声。
苏凌月这些时日,作息昼夜颠倒,压根未就寝。在这府上叩门不出声的,唯有项柳安一人。
她开了房门,门外竟然立着两个身着夜行衣之人。
其中有一人肩头扛着不知装着何物的黑色麻袋。
这剧情又乱了,不是应该项柳安送来假死药吗?
苏凌月心生恐惧,砰的又将房门合上,拿身子抵住,警惕问道:“来者何人?”
“是我。”
听到项柳安平静如水的声音,苏凌月放宽心重新将房门打开。
项柳安将一件墨色斗篷,披到苏凌月身上。
苏凌月一头雾水,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那个黑衣人扛着麻袋,径直进入了房内。
“别怕,是崔达。”项柳安惜字如金解释。
苏凌月见崔达将麻袋放在了她的榻上,打开麻袋口露出一个人头来。紧接着向下一拉,一具完完整整的身子出现。
“那是何人?你这是作何?假死药呢?”苏凌月回眸向项柳安询问。
小说里明明写的是,女主吃了假死药。
而后被项柳安将她藏匿起来,以瘟病为由,在当日便火速下葬一口空棺。
项柳安依旧平静: “这世上哪有什么假死药,那是从乱葬岗寻来的一具女尸。既然想要神不知鬼不觉,不露出纰漏,必然要毁尸灭迹。”
这冷静的口气,如同说着一件稀松平常之事。
苏凌月立时明白对方的用意,有些吃惊道:“你,你想放火烧尸?”
项柳安颔首,催道:“你快去写一份绝笔信作为**的证据。”
苏凌月闷声应好,慌慌张张冲进房中研磨起笔。
吾受疾折磨已久,苦不堪言。
实不愿再受苦楚,以烈火了此残驱,驱尽污秽免得祸及他人。
书于二月二十三 子时三刻
苏凌烟 绝笔
苏凌月写完将信笺折叠,塞进信封中。
行到衣箱前,从中取出一个包袱。
里面是她这几年攒下的私房钱,与置办的田契与房契。
路过妆奁前,依依不舍瞅了两眼那一匣子头面珠钗。
若是将这些带走定会舍人怀疑,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好在这些,值不了多少银钱。
她加快脚步到了门外,将信笺交与项柳安。
项柳安一面展开信笺阅览,一面道:“崔达会带你到暂时安置的地方。”
苏凌月低嗯一声,反正出了国公府她便是自由身了。
届时,她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崔达从房内出来,项柳安抬手一挥。崔达抓住苏凌月的手腕,往后墙奔去。
到了后墙下,崔达扛起她,腾空而起翻了过去。
项柳安目不转睛盯着二人离去的方向,呆立了片刻方才回神。
他行到院中那株桃树下,抬手折下一支桃枝。
正值二月花朝,桃枝上开了不少粉嫩的桃花。
他将信函放置树下用石块压着,而后将桃枝摆在石块上。
如此醒目,为的就是让人发现。
项柳安折回门前,入房放火。
他取来烛火,也不知怎地竟有些不舍。
这里是苏凌月的闺房,他鲜少来不应该不舍才对。
他摇摇首,逼自己收神。
目光又落在妆奁上,脚下不听使唤走了过去。
鬼使神差拿起一支红梅金簪。
他记得过了祖父的三年丧期,苏凌月这一年来,时常戴这支金簪,应是十分喜欢的。
他抬眸,又移向书案前。
他曾听姚荷香与崔达闲语,说是苏凌月经常伏案书写着什么。
此时莫名其妙的好奇,驱使他到了书案前。
他快速翻阅一下,脸上泛起一阵尴尬。
几乎全是些男女情爱的画本子。
他蹙眉不满,眼中又闪过别扭好奇。禁不住随意收了两本,揣进了怀里。
这才去向榻前,先引燃锦衾,而后是幔帐,最后将烛火扔掷到床榻底下。
做完这一切,他关好房门,飞身隐入夜色中。
少倾,待院外守夜的家丁发觉,房内已是火光冲天。
惊慌失措的叫喊声不断,府上的人皆被惊醒。
柳氏听闻顾不上更衣,便与姜妈妈一道赶去南院。
浓烟滚滚飘远,南院门口人来人往全是忙着灭火的家仆。
项柳安披着苏凌月归还的大氅,与崔达立在不远处观望。
“郡主,郡主啊……”柳氏一路哭喊着过来。
项柳安迎过去,扶住腿脚发软的母亲,劝道:“母亲,火势太大,莫要靠近。”
柳氏伤心欲绝,抓住项柳安的手,焦急问道: “郡主呢?救出来没?为何会起火啊?”
“郡主怕是凶多吉少,瞧这火势,倒像是有人故意纵火。”项柳安心疼母亲,却又不得不欺骗。
柳氏害怕道:“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在国公府纵火行凶。”
“母亲,是何状况尚不清楚,待灭了火,孩儿自会调查清楚。”
项柳安说的义正言辞,柳氏颔首哽咽道:“得陛下赏识,你昨日方被陛下封为大理寺少卿,今日府上便出这等大事,你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为郡主讨回公道。”
“孩儿,定会竭尽全力调查真相。”
按理说新科状元,即便做官也要先从翰林院的文书做起,熬上三年之久。
项柳安这种实属破例,正是他的太后姑母的意思。
这时,从院内抬出一具焦尸。
柳氏颤抖着身,凄厉叫喊着扑了过去。
“早知如此,说什么,我也要见郡主一面。我就不应该顾及这个顾及那个,错过与郡主的最后一面。郡主,我可怜的郡主啊……”
姜妈妈使出全身力气,将柳氏拉过来,“太夫人,节哀啊!”
项柳安追过来,抱住母亲发抖不止的肩头,硬着心肠劝道:“母亲,你先回房歇着,这里交由儿子来处理。”
柳氏摇头不肯,抬足想要去追抬远的焦尸。张嘴一口气上不来,身子一歪昏了过去。
项柳安将母亲打横抱起,匆匆送回住处。
夜云遮月,濛雨忽至。
马厩里,几匹鬃马摇着马尾探着马头吃着草料。
马厩旁边,有一间小木屋。
木屋外,用铁链子锁着。
木屋门后挂着一盏马灯,灯光十分昏黄,只照亮门下一小块地方。
木屋内狭小,堆满了各色马上用具,另有一张简陋的床板。
床板上,蜷坐着一个长发白衣之人。正是随崔达而去的苏凌月。
苏凌月猛地抬头,露出怨恨的目光,犹如隐身于暗室中的女鬼一般,咬牙切齿幽怨道:“项柳安,你这混蛋,这就是你为老娘安排好的去处。”
即便她深知剧情,可还是接受不了一屋子弥漫着马粪味。
当初自己到底是脑子抽什么筋,写项柳安给女主安排到这里。
她自己白纸黑字写的,是项柳安觉得夜间不安全。
打算明日一早,让崔达套了马车,让女主躲在马车里,他光明正大送女主出府。
苏凌月嘀嘀咕咕: “我得好好想想,自己还写了什么,毕竟马厩这个细枝末节,都给忘记了。我到底给自己挖了多少坑啊!”
翌日。
柳氏从噩梦中惊坐起身,大喊:“郡主,郡主呢?”
项柳安一把握住母亲的手,唤道:“母亲醒醒。”
柳氏哆哆嗦嗦扭头看向儿子,登时泪如雨下,哭闹着下榻:“我要去见郡主。”
项柳安从怀里取出信封,语气沉重道:“母亲,这是郡主留下来的绝笔。那场大火是郡主亲手放的。”
柳氏抬起抖动不止的双手,想要去接信函。项柳安贴心取出信笺展开,方到母亲眼前。
柳氏慌忙抹去蒙尘的泪水,瞪大双眸定睛看去。
她怔立片刻,嚎啕出声:“好死不如赖活着,郡主就算要死,为何不留下一具全尸啊!”
项柳安疾言厉色道:“母亲,那肺痨与瘟病无异,放火烧身,郡主此举是在保全府上之人。”
柳氏听不进去,戚戚哀哀自顾自言语:“你父亲过世后,我与你还有郡主三人相依为命,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母亲这日子,还有什么过头。”
项文定在世时身子不好,与柳氏成亲十载才生下项柳安。
实际柳氏的年龄,完全可当女主苏凌月的母亲。
“孩儿知道,母亲一向将郡主当做亲生女儿一般。可母亲莫不是忘了,郡主嫁入项家全是被逼无奈。郡主一介孤女身无仰仗,太后又不准她改嫁他人。即便郡主没死,也要在这深宅中孤苦一世。倒不如早登极乐,来世投生一个好人家,嫁得良人白首一生。”
柳氏多少听了进去,哭声低了下去。
项柳安趁热打铁,又道:“母亲好生歇着,郡主的身后事,孩儿全权交由崔管家了。孩儿,这便亲自去请最好的道士,来为郡主做法事超度。”
柳氏悲伤过度,头晕脑胀的确无力操持丧事。有气无力哀叹一声,顺从由着项柳安扶她躺下。
街上,崔达架着马车向城南行去。
马车内,苏凌月身着一件青蓝衣裙,靠在马车壁上昏昏欲睡。
昨夜在马厩旁,她实在是无法安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崔达在外改口谨慎呼唤:“姑娘,到地方了。”
苏凌月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背上包袱下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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