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一壶好了。
反正他带了足够多的银子，那个烦人的亲哥也不在城里，没有人会强行把他拉回家去。顶多是明早又多出一条关于江家二少的传闻罢了，他又不差这一桩。
不过说到底还是自己惹出来的事……明明两厢里情投意合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偏偏女方家中在意他往日名声，担心婚后不稳定，一纸婚书将女儿许给了城西陈家的公子。
……陈公子素来光风霁月，名声自然比他的好听。也罢，也罢，不就是缘分未到嘛。
你看这里的姑娘们就都很喜欢他……或者是喜欢他的身份和银两，不过那有什么要紧，人活一世，不就是为了这两样东西才四处奔波的吗。
“……江公子情场失意，不如看看奴家？”
相熟的姑娘上前斟酒，眼送秋波，话里却没半点真意。
江辽已经握不准她递来的酒杯；他好些时候没喝得这么疯了。
“我倒是想啊，”他醉眼迷离，“你肯跟我走么？”
“肯啊，怎么不肯？”姑娘笑道，“想跟江公子回家的人多了，我能排得上号，那不是老天开眼了么？”
“……上回冯公子来的时候，你也是这么同他说的？”
姑娘眼眸轻转，撇撇嘴，不高兴地扭过头去。
厅里突然闯进一个冒冒失失的小伙子来。小青年前后打量了一番，确认了江辽的位置，直直走上前来。
“公子，不好了，大公子今日要回京！”
“……？”江辽像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大公子今日要回京！！下午就到了！要是让大公子知道公子您在这儿……”小青年眼神示意左右的姑娘们回避，“……这不太好吧公子……”
岂止是不太好，江野要是听闻了他这些天干的荒唐事，不管是从哪里听来的，肯定不由分说就将他带去好打一顿。
“……公子您现在就跟我回——”
“不回。”
“啊？”
小青年懵了，不回？
“我说不回，听不懂？”
借着酒意，江辽身上那股天生的浪荡风流纨绔二少的气质更加明显……哦不，应该说更加混蛋了起来。
小青年一时犯了难：“唉呀公子您别难为小的您不回去小人一会儿也要跟着挨罚……”
这小年轻许是新来江辽屋里当差的，急急忙忙又没个厉害主意，只恐江辽一直拖着不回去坏了事，着急间绕到桌子后边伸手扒拉了他两下。
忽然就听得前边的桌案“砰”的一声巨响。江辽与那小厮都移过目光，只见面前的木头桌子上结结实实地扎了一柄青灰匕首。
小厮颤悠悠抽开手，对面不远有个神情严肃的青年男子正缓步走来。
江辽顿在原地没有动作——其实他是在努力想看清这个男的究竟是谁；但是好像喝得有点太多了，眼睛一时半会儿聚不了焦，很麻烦。
但应该不会是那个江野那个混蛋，刚刚才说了他下午才到；况且到了也不会亲自莅临这种地方吧，肯定是随便喊一个跑腿的来抓他。
“这位小郎倌都说了他不走，怎么还在此纠缠？”
小郎倌？谁？
“……不好意思啊我今日眼神不太好请问您是——”
“别担心，没事了。”
江辽话还没说完，就听那男子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男子将插在桌案上的匕首拔出，捏在手上转了个圈，朝向那小厮：
“还不走么？”
……
“慢着。”江辽终于凭着思考缓慢的头脑搞清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是我家小厮。”
“？？什——”马上就听见那男子好像被噎着了的声音。
“这位客人，你好像比我眼神更不好哇——”
江辽一脚踩上桌案，趁着醉意就和这男子比划起来。花楼的老板哪禁得住他们这般闹腾，连连来劝，奈何两边都是贵人家的公子，又不好偏向哪边，只好在一旁干跺脚和稀泥。
“看清楚了，叫谁小郎倌？”
“……我说了对不起了，这不好心过来看看……”
“有那闲心管别人家事，你谁啊？”
“蜀中谭氏……”
“我没问你是谁！！”
最终这场无名之争以江辽缴获了他的匕首略胜一筹。谭青为了赔罪，包了他这一桌的酒钱，还另点了两坛来。
“……公子您真的不能再喝了，不然大公子他——”最为难的还是那个扭扭捏捏的小厮。
“你家公子我今日是来会友的。”江辽胜了，心情好了不少，指着谭青，“不信你问他——谭……什么来着？”
“噢，单名一个‘青’字。”
“嗯嗯，就是他邀我来的。高兴嘛。”
“……”
先前还以为后来的这家伙是个愣头青，没想到聊了几句还是个颇有见地的，又喝了人家一桌酒，江辽一时间轻飘飘的，好长时间没聊得这么痛快了。
“你家住哪儿？”
“……城东近郊。”
“家里有旁人么？”
“……就我一个。”
好，真是太好了。
“小二！将我们没喝完的酒全部装起来，送到这位谭公子府上！要快啊！”
谭青还没来得及拉住他，江辽已经吩咐了下去。
“你干嘛？”谭青着实是一头雾水。
“当然是去你家借宿啊。”江辽答得理所当然，“不瞒你说啊，我前些日子去庙里上香，有个师父对我说，我近期不好回家的，要想转运呢就要找个没去过的地方住几天，这个运啊，诶，就能转回来了……”
谭青完全没听他不着边际的扯谎，递了个眼神给先前那小厮，小厮马上贴在他耳边大概地说了江辽躲他哥的事情。
“可以是可以……”
“那就走吧！”
“你先走一个我看看。”
这回换成谭青面不改色地坐在原地，抱着手看热闹。江辽早就连路都看不清楚，这会儿还偏偏要为难他自己走出去。
“……你小子，”江辽如何看不出他是在为刚才的事报复自己，“我还偏就走给你看看！好好看着！”
结局是虽然没有十分狼狈地平地摔跟头，却的确差点碰坏了邻桌的东西，吓得厅里客人连连要老板退了今日的酒钱。江辽摸出一只金条，放在前台酒柜上，算是为自己今日这等荒唐事的一点补偿——
——谭青的目光都要黏在那只金条上了。
“怎么，喜欢？”江辽一脚踏上马车，回头看见他还在往里头张望呢。
“……没什么，就是感叹一下不愧是光禄大夫家的公子，出手比我们平头百姓可阔绰太多了。”
江辽一笑，钻进了马车，等谭青也进来坐下，他便换了个更加随意的坐姿，抬手理起自己的鬓发。
“蜀中谭氏是好人家，怎么也想到来这种地方挥霍？”江辽似是无心地发问，“是公事？”
却见谭青点一点头：“是公事。”
“那我今日可是坏了谭大人的好事。”
“无妨——本就已经解决了，准备要走才碰见的你。”谭青解释道。忽然他又意识到了什么，“你、其实没那么醉吧？”
“说什么呢，”江辽又是一副无赖姿态，“我可是醉得很呢，连谭公子长的什么样子都看不清；谭公子下回来我家，可得好好地自报家门了。”
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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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番外五 青玉（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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