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慕时泽走出丞相府,慕恭仁一边上马车一边问道:“昨晚和郡主遇到了?”
慕时泽脸色一僵,低低嗯了一声。
爹怎么知道?谁告诉他的?婢女?宾客?不会是白笙落本人吧?
慕时泽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慕恭仁。
好像没生气……
慕恭仁毫无察觉,只开口道:“白家镇守边关数十载,京城这边的事务都是安乐郡主在打理,这孩子风流是风流了一些,但是能力和才华都是一等一的,你尽量跟她打好关系,不要得罪。”
慕夫人连连点头赞同,含笑看着慕时泽。
慕时泽敷衍几声,心下却不免道:
好像已经得罪了。
只是,将军府的在京城都是白笙落在打理吗?
他喉结滚动,知晓昨日是下意识把她看轻了。他莫名觉得那晚的淡香依旧萦绕在他身侧挥之不去,胡乱地擦了擦鼻尖。
马车行得很快,不一会就到了秦王府,慕家一行人随着门童步入府中。
一进中厅,慕时泽便注意到了坐在慕承轻旁边的白笙落,似是无聊,她手中转着一个小酒杯。
听见动静,她望向慕时泽,抬手小幅度地挥了挥,用口型说道:“又见面了。”
慕时泽脸色一僵,不受控地再次想起昨晚的事,走路都同手同脚了起来。
慕承轻招手:“阿泽,过来坐。”
白笙落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稳步走来,轻轻在桌上点了点右手边的位置。
这意思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
慕时泽眼神躲闪,但绕过白笙落坐到另一边又太明显,只好讪讪坐下。
“早上好。”白笙落开口第一句话很正常。
“早、早上好。”慕时泽没敢看她的眼睛,心里却松了口气。
看来郡主是想暂且不提昨晚的事情,那他也 ——
“昨晚睡得怎么样?”
慕时泽险些摔到地上,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完全没有料到她会在众人面前问出这种话。
大俞民风算不上开放,而这句话几乎代表着某个昭然若揭的意思。
他小声咬牙切齿:“郡主!”
这一声实在有些控诉的意思。
但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白笙落险些没忍住笑。
慕承轻好奇的目光在他们俩之间打转:“你们……”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担心又好奇地凑到白笙落耳边轻声问:“这么快?”
白笙落挥手:“没有,我是那种人吗?”
很快开席,桌上摆着精致的菜品,慕时泽各尝了尝,在那盘龙须酥前停了停。
这应该是府中厨子所做,跟外面卖的不一样,更酥了一点。
慕时泽戳了戳,色泽乳白、细丝万缕,他夹起一块放入口中,口感酥松绵甜、香酥可口。
很好吃,他默默多吃了两块。
白笙落余光一直在他身上,见到这一幕不由闷笑一声。
喜欢吃糕点什么的,还真是孩子心性。
她伸手把慕时泽桌上几乎没动的汤浴绣球端过来。
似是没料到她竟会碰自己的东西,慕时泽呆呆地眨眨眼睛,欲言又止。
白笙落又把自己的龙须酥放过去,抬眼看他,
“我想吃这个,”她指指这碗汤浴绣球,又指指慕时泽那边的龙须酥,语气带上了些任性:“那个给你,我不吃。”
慕时泽还没反应过来,见她已经开始吃起了菜,只好转头,戳了戳新出现在桌上的龙须酥,瞄了一眼白笙落。
她下毒了?
慕时泽抿唇,终究还是没逃过美食的诱惑,悄悄地夹了一块。
见到他小心翼翼的动作,白笙落被一口汤呛了一下,笑得肩膀都抖了抖。
李启交谈间余光扫到他们,举杯有些讨好地对白笙落说:“郡主和轻儿关系这么好,日后我们便算是一家人了,可得要郡主多多关照啊。”
白笙落小声嘀咕:“谁跟你一家人?”
但毕竟是皇子,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她掩下情绪,慢条斯理地把汤勺放下,擦擦嘴,抬酒回应:“不敢,秦王英明睿智,还得是我要依仗您了。”
李启哈哈一笑,很满意白笙落这番话,与她隔空碰杯,一饮而尽。
一圈敬完,李启侧目朝慕承轻使了个眼色,后者很快会意。
她起身招呼道:“近日新得了一批新茶,若各位不嫌弃的话,我们可以去后院饮茶。”
场内安静了一瞬,却无人动弹。
白笙落眼都没眨,利落起身:“嗯,走吧。”
在场家眷见白笙落离席,也纷纷起身跟上。
慕承轻垂眸站在原地,隔了一会才再次扬起笑脸,招呼着大家离开。
中厅空了大半,只剩数位官吏仍端坐于此,明显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慕时泽抬眼扫视一圈,知道这种场合自己也不适合待着,便也跟着离开。
李启见人走得差不多了,挥手让侍从退下,大厅安静得落针可闻。
“大家都是自己人,我就直说了。”李启坐于高位稳声开口:“如今皇上身体不适,隐隐有了退位的意思,我和李盈也已经开始争夺这位置了。”
厅内沉默一瞬。
高御史笑着奉承道:“大皇子骄纵跋扈,爱耍小手段,恐怕没有胜任治理天下的责任的能力,要说这治国之道,还得是我们秦王。”
众人纷纷附和,溢美之词层出不穷。
李启笑着挥挥手。望向在一旁沉默饮茶的慕恭仁:“慕相怎么说?”
慕恭仁心中憋屈,他向来两袖清风,不沾政党。奈何自己女儿选了个风暴中心的人嫁过去,慕家便不得不被迫站队。
他抬眉对上李启的眼神,明白李启这架势是绝对不可能让自己置身事外的。于是只好忍下心中不适,坦然笑道:“大皇子自然是比不上您的,只怕他会搞些小动作骚扰我们。”
李启认同地点点头,似乎是很满意他的反应:“近日我注意到,李盈那家伙好像在打探西洋的战事。”
“西洋?”慕恭仁眉头紧锁:“西洋军多年未犯,怎么会突然有异动?”
众人纷纷议论起来,李启见慕恭仁沉思不语,心中明了。
这老顽固到底还是不屑于朝党纷争。
只是,入了我的殿,便也别想轻易脱身了。
他眯起眼睛:“慕相,您能否为我打探一下江南那边的消息?”
慕恭仁无法推脱,垂眸领命,心中波涛汹涌。
……
后院里,慕时泽远离女眷独自坐在角落,繁茂的枝叶几乎将他整个人挡住。附近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几个穿戴夸张的女子路过。
她们嫉妒地看着被众人簇拥着的慕承轻,小声议论着:“要不是安乐郡主,区区庶女也能坐上秦王妃的位置?”
“可不是吗?天天缠着人家郡主,真恶心。地上的野鸡也想着跟凤凰一起上天呢。”
慕时泽在枝叶下攥紧了拳头。
一道清亮的声音带着笑意,骤然插入他们的谈话中:“几位这是在聊什么呢?不如跟我也说说?”
几位女眷看到来人,吓得低头不敢言语。
白笙落唇角勾着,似是带笑,吐出的言语却令人不寒而栗:“再让我听到一句,可就不像今天这么好运气了。”
她轻飘飘地说着,那几位女子却害怕得直打颤。见白笙落只是嘴上警告两句,并没有为难她们的意思,几人连忙行了礼落荒而逃。
白笙落目送着她们的背影,头也不回地说道:“慕小公子怎么一个人坐这啊?”
她转过身来,精确地锁定了慕时泽的位置。
既然都被发现了,自然没什么再躲着的必要。
慕时泽收好情绪,走了出来,眼神不知为何有些躲闪地说道:“多谢郡主关系,不过凉亭内都是妇人小姐,我过去终究是不太好。”
“哦,”白笙落随意地在一旁坐下,“那我也不去了。”
慕时泽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郡主不去到底是不好,这些场合,应该都是以你为首吧。”
他语气淡淡,像是在刻意避嫌。白笙落侧头看着他:“不是吧?昨天我还对我和颜悦色的呢,现在就想划清界限了?”
慕时泽垂眸,用尽量平稳的语气道:“怎么会?郡主能跟我这样无官无职的小人物说话,是我的荣幸。”
看着他像念话本一样的话,白笙落没有生气,她啧啧两声,语速飞快:
“看看看看,怨气都要把我呛着了。昨晚你自己喝醉了,把你一个人扔在那多不厚道,我就留下来了。那凳子多冷啊,我坐床上也不行?谁规定你睡上去了我就不能坐了?你现在还怨我了。”
慕时泽被说得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对方那双漂亮的眼睛嗔怪地看着他,他下意识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白笙落笑眯眯。
天呐。她想,这不会是个呆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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