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加约见姜妘,约得是宗门之外,雪山脚下,天池之畔。
他似乎等了许久,但眼中毫无一丝不耐。
姜妘来时,他眼底露出丝丝笑意,手拿一朵雪莲,行至她跟前。
“姜神医,我没想到你真的来赴约了。”
姜妘目光落在那朵天山雪莲之上。
“这是送我的?”
萨加慌忙将花递至姜妘手中。
“这是我从天山带回来的,听说雪莲是神药,神药自当配神医。”
他言辞之中,皆是期待,姜妘毫不客气地收下了。
轻声一句:“多谢。”
萨加开心得差点飘飘然。
“听说你们中原人,唤美丽的女子都叫做娘子,我可否唤姑娘姜娘子?”
姜妘的心思全在那朵天山雪莲之上,闻言只淡声道:“随你。”
萨加听闻,更觉心中欢喜,望着姜妘那张貌若观音的脸,目光落在她额间的红痣之上。
“姜娘子,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像观音下凡,九天仙女也不及你分毫。”
姜妘仍旧未抬眸瞧他,只道:“大师想说什么,不如开门见山。”
萨加从未遇到过如此直接,又如此不给他面子的人,心中更觉兴奋。
他迫不及待道:“姜娘子可想成为真正的仙女?”
此言一出,姜妘终于抬头看他。
她眸光中装出一丝好奇:“哦?成为仙女?萨加大师有法子成仙?”
萨加见她感兴趣,忙笑盈盈介绍道:“当然,姜娘子可了解过密宗?”
姜妘道:“不是很了解,萨加大师可否替我答疑解惑?”
萨加自是求之不得,侃侃而谈起来。
密宗乃藏传佛教之分支,虽是修佛,可修得却是同传统佛教截然相反之路。
他们不禁欲,不禁杀生,甚至嗜血成性,以活人献祭,以女子修行。
用须回的话来说:这就是一群披着修行外皮道貌岸然的刽子手。
“所以萨加大师的意思是,让我做你的明妃?”
“是的,只要姜娘子愿意,我此生将只有姜娘子一位明妃。”
“是吗?”
“当然!我愿意对着圣洁的雪山起誓!”
萨加瞧着有些上头了,那双桃花眼妖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期盼,以及对自己魅力的绝对自信。
“雪山都快被他们的誓言压得雪崩了吧?”须回的吐槽总是精准无比,姜妘无比赞同。
萨加见她有所迟疑,急忙补充道:“若姜娘子还是不放心,我还可以在神像面前起誓,若有违誓言,将永远无法得道成仙。”
对一心修成佛法仙缘之人而言,这将是最重的誓言。
可姜妘依旧无动于衷,甚至连最初的那丝好奇都荡然无存。
萨加见状,一股无法掌控的慌张涌上心头,他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怀疑。
身为密宗最年轻的大师,他因天赋高,样貌好,深受女子喜爱,诸多貌美女子争相成为他的明妃。
可他身旁女人不断,却始终未定明妃人选,直到遇见了姜妘。
萨加在外游历多年,此番回宗,是听闻师父有了后人,这对他继承宗门将是一大隐患。
因此他借流言,想要毁掉那个叫卓玛的明妃,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
可这完美的计划,全都被眼前这位美貌女子打乱了。
原本他该生气,该记恨,可对着这张脸,他又怎么记恨得起来?
萨加甚至觉得,此番回来最大之收获,便是见到了姜妘。
他一定要得到她,在他那个好色师父出手之前,让她成为他的明妃。
可姜妘,仍旧不愿。
她不仅不愿,甚至拒绝得,异常简洁。
“不可能。”仅仅三字,毫不犹豫。
“为什么?”萨加终于有些维持不住那份伪善。
“还不是因为你是垃圾!”须回吐槽道。
萨加听不见须回之音,他只死死盯着姜妘。
“姜娘子不愿,可是有什么理由?”
姜妘语气淡漠:“不愿需要什么理由?愿意才需要理由吧?”
萨加瞬息间,便都明白了。
“我知道了,姜娘子是不屑于做我密宗明妃,那你就不该,出现在雪山。”
姜妘觉得他有些好笑,也的确笑出了声来:“贵宗在吐蕃还真是一手遮天,这雪山是众生的,众生来得我便来得,与你萨加有何干系?”
从未有人敢如此笑话他,萨加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衅,可挑衅他的人,偏偏一颦一笑都让他喜欢得不得了。
这感觉实在太微妙了,他生平最爱做得,偏偏就是这种强人所难的事。
姜妘,他一定要得到。
“姜娘子,无论你对我冷言冷语或者笑颜相向,我都不会怪罪你,因为你是我命中注定的明妃。你放心,你与她们不一样,我不会将那些施加于明妃身上的方式放在你身上,我只会折断你的臂膀,关在我身边,用你们中原人的话来讲,就是圈养金丝雀。”
他还真是妖僧本质暴露无遗,毫不遮掩。
须回翻了个看不见得白眼:“他有病吧?”
“他的确有病。”姜妘无语,“看来还是太给他脸了。”
她淡淡瞥他一眼,语气愈发冷漠:“萨加大师太看得起自己了,今日看在雪莲的面子上,我暂且不与你计较,告辞。”
言罢,她便转身欲要离去。
怎知身后又传来话音:“难道姜娘子就不怕我对格桑院中那位动手吗?”
姜妘脚步猛然顿住,回眸时,好似看一只狗急跳墙的小丑:“大师大可试试。”
话音落,也不等萨加回应,径直就走了。
不料这次她仍旧未走成,萨加竟胆大包天地冲了过来,死死地困住她的腰。
“放开。”她冷冷道。
“看样子姜娘子软硬不吃。”萨加语气之中,满是浑浊不堪的**。
“我再说一遍,放开。”姜妘冷着眼。
可萨加哪里会听。
“姜娘子,你们中原女子最重要的是名节,今日,你必定要成为我的明妃!”
他真是色胆包天,欲要对姜妘用强。
“这妖僧属实可恶!”
须回汇聚力量,一伞将他踢出去几丈远。
萨加尚未来得及反应,狼狈躺在地上时,便见姜妘已然到了他眼前。
她的速度极快,快到他连喘息的功夫都无。
姜妘居高临下的目光,像是在睥睨一只蝼蚁。
“我从不对凡人动手,除非逼不得已。”
言毕,便见姜妘以伞为剑,引九天之雷,汇聚风雪而来,下一刻,便一击而下!
萨加的两只手被死死钉在雪地之上,却未流一滴鲜血。
他疼得浑身大汗淋漓,想要呼救,却像是被封住了咽喉,什么都喊不出来。
姜妘取出雪莲一瓣,融入孟婆汤一滴,捏碎后化作冰雪,洒在他身上。
随后,便见她手持须回,信步远去。
姜妘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她走后,忽见天边撕开道口子,一支飞箭自天而降,狠狠插入雪面,仅一寸,便会射入萨加左腿。
飞箭降临,随之而来的,是一道白衣身影。
那身影手持弯弓,若谪仙临世。
只这谪仙浑身肃杀之气,堪比雪山冷冽寒风。
“你是谁?”萨加警惕地问道。
然对方却反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这……”萨加忽得一片茫然,“我在这做什么?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好似全然不记得了,脑中竟毫无在此的记忆。
谪仙只微微一抬手,便有一段景象汇聚于脑海之中。
那些画面瞧得他起了杀心,而他也真就这么做了。
只他仍旧留了手,不过是让萨加成了个无法人道的废物。
谪仙满意地离开了,只留下惨叫的萨加。
那声音激得雪山震动,崩塌降临,萨加被雪地活活掩埋,若非有弟子恰巧来寻,只怕早死了。
离开天池 ,回到格桑院中,姜妘忽感眼皮一跳。
须回察觉到了不对劲:“小姜水,我怎么有种不详得预感?”
“我也有这种预感。”
一人一伞抬眸仰望天边时,只见苍穹之顶一道裂痕正悄然愈合。
须回吓了一跳:“怎么会有裂痕?是谁闯入了伞中世界吗?”
他屏息凝神,搜寻着此方世界之异象。
“不用找了。”姜妘双目沉凝,“是他来了。”
“夫人还真是同为夫心有灵犀。”
熟悉的话语骤然响起,手持弯弓之人就那样出现在了姜妘面前。
“你居然用补天箭破开我的结界?”
“夫人的伞中世界可真是越来越难破了,即使全盛的我也只能借助补天箭才能进入。还是说不是这结界越来越强了,而是专门为防我而加强了?”
竟被他猜中了……
自那日君暮闯入幽州湖世界时,她便改良了伞中世界,倒也不算专门防他,却也是因他而设。
姜妘面色一沉:“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脱离了梦境,若你是来寻仇得,我现在没空,等执伞任务结束,我们再清算。”
“我怎么舍得同夫人寻仇,你我可是成了亲入了洞房的夫妻,阿妘,我可是等了你几千年。”
“君暮这家伙疯了吧?”须回都想骂他了,“他是不是做梦做傻了?事到如今还搞不清楚吗?他认错人了他都不知道吗?”
他之吐槽,君暮竟听见了。
“喂,那把伞,你才傻了,本仙君脑子好得很。”
“……”须回心道真是见鬼了,这个君暮怎么能听见他的话?难道是因为他与第一任主人关系匪浅?
“君暮,你来这到底做什么?你的心上人不是我,我都没和你算暗算我的仇,你倒主动送上门来,那好,既然你想死,我就不留情了。”
伞中世界,任何人的力量都会被削弱二分之一,除了姜妘。
少了一半神力的君暮,虽强,但也不是她的对手。
除非对方用毒,但她现在可是百毒不侵。
姜妘是真得会下死手,谁知君暮却甘之如饴般,他象征性得躲了几步,任由姜妘一鞭一鞭打在身上。
“你这人不仅是疯子,更是傻子吧?小姜水都把剑换成鞭子,就没想着真能打死你,结果你倒好……”
“须回,你太啰嗦了。”姜妘道。
须回瞬息闭了嘴。
院子里动静太大,终于引起了扎若注意。
他跑出来瞧了瞧,差点吓得半死。
“姜娘子?这是怎么了?这是……姜娘子的夫君怎么来了?”
“扎若大师,还请你进去。”
姜妘语气不善,扎若不敢忤逆,进屋后关上了门。
“夫人,莫要生气了,是我错了……”君暮嬉皮笑脸地扒拉着姜妘的腿。
“我不是你夫人,君暮,你的爱人是第一任姜妘。”
“不,是你搞错了,什么第一任第二任的,你就是你,是你助我修成人形,所有的都是你。”
“冥顽不灵。”姜妘真不知,这样的人是如何成为战神的。
“我不管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假装不懂,这里都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君暮,你该走了……”
姜妘话语未落,怎知那君暮竟突然间晕倒了。
他两眼一闭,头压在姜妘脚上,恍若个死人般。
姜妘愣了足有十息。
最终,她单手拎起装死的君暮,一把将他丢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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