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太傅寿宴是在德园。德园取自“师也者,教之以事而喻诸德者也”,是皇帝特为秦尚业所建,位于秦府后一处开阔之地,占地约两百多亩,耗时近一年才建成,既是为秦尚业庆寿,又感念秦尚业及其父辈三代帝师的功勋。
近一个月来府中上上下下都在忙活太傅生辰,秦执宜抽空去德园逛了逛,园子之大她足足花了半天才堪堪逛了个大概。园内有苑阁十二、造就山水景观四处、宴客一大两小三厅以及亭台无数。
到处都是皇帝赏赐和各处送来的奇珍异宝,有历代名家的书画、他国进贡的宝石、名匠打造的玉器、瓷器……如此奢华,难怪遭人红眼。祖父也曾推拒过多次,但皇帝一再坚持,祖父也没办法。秦执宜知道,皇帝就是想让全天下都知道他看重秦家、有意扶持秦家,好让他人都敬畏秦家。只是皇帝登基还不满三年,正是根基求稳的时候,她觉得有必要通过旁人提点提点皇帝,树大招风啊。
秦太傅生日这天热闹极了。
京城有头有脸的宗亲、大臣都来为其祝寿,即使不能到场的或派家眷前来,或遣人将礼送至。但秦执宜没想到的是太子和姝华也来了。她原本想着皇帝约莫会派司礼监送来些不大不小的赏赐,毕竟有德园这个极隆重的礼在前,没想到竟是派太子和姝华亲自来。
“今日我兄妹二人来,代父皇恭祝太傅大人福如沧海,长寿等南山,鹤瘦松青与月争明”太子与姝华向秦太傅作礼,齐声到。秦执宜握着手乖乖站在一边,“好,好,老臣谢过陛下恩惠,也愿陛下圣体安康,福泽万民。二位殿下,请上座”秦太傅捋了捋胡须高兴极了。在他眼中,太子不仅天资卓越、圭璋特达,还谦逊有礼,他越看越喜欢,又看向一旁接待宾客的阿娇。他对这个孙女偏爱到了极点,不仅是因为她天资聪颖又生得可爱,更是因为她小小年纪便有超出同龄人的成熟稳重。当年阿娇尚在襁褓皇帝就为她与太子赐婚,原本他是不愿意的,他不愿意阿娇嫁入皇室,他又想起早逝的先皇后……无论哪朝哪代皇宫对女子来说都是吃人的地方,更何况,谁知阿娇长大后会不会对太子有意,若无意,便是葬送了阿娇的幸福,他断不会做这样的事。只是这几年二人的相处他看在眼里,头几年阿娇一口一个太子哥哥叫着,太子也爱同他玩,虽说这两年太子与阿娇来往不多,但想来情谊总是比旁人深厚些。
大弘开国时立法严苛,唯一一条让秦太傅觉得“正常”的是改历朝来女子及笄年岁,由十五延至十七,笈礼后方可结亲。他想起自己早逝的母亲,十几岁时便生下了兄长,后来又因为接连生育年纪轻轻便落得一身病根,没等他成人便去世了。及时后来娶妻他也不愿妻子早育,更不许有人借此议论她。所以,他们有着极快乐的几十年夫妻时光,妻子临终时都是笑着的,他永远记得她说,早知道嫁给他可以这样幸福地过完一生,她一定不抗拒母亲当年的催婚。想到亡妻,秦太傅不禁眼眶湿润。阿娇没有一点长得像祖母的地方,只是那偶尔使小性子的模样和她像极了。
看着秦执宜和太子公主交谈的模样,他觉得二人无论是天资、才识还是样貌,实在是般配极了。年纪相差七岁也无妨,等太子冠礼后成熟了会疼人了也好照顾阿娇。
秦执宜同太子姝华闲聊几句,眼见宾客越来越多便和秦书禹站在父亲身边,乖乖地学着说些场面话。这对他们来说太煎熬了,每每有大臣或亲友来,认识的还好,尊称一声后躬身行礼,不认识的秦孟甫还没空介绍,只能含糊着#%&*行礼问好。
刑部尚书孙钏和大理寺卿李季疏是前后脚来的。他们携着家眷登门,父亲和叔父面上笑着,但秦执宜知道那事过后他们对这二人已厌恶至极。“这不是老朽的两位高徒么,孟甫你是如何待客的,还不请来上座!”祖父站在宴厅中央,看着几人说到。秦执宜不禁打了个寒颤,他从未听过祖父这样厉声说话,看似在责问父亲,实际上下的是孙李二人的脸。果然诸宾客的目光纷纷向他二人投来。其他人当然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只是听秦太傅这语气都以为二人是哪里做的不好得罪了太傅。
即使是这样,也没人敢低看他们,毕竟官位摆在那。二人将礼递给下人后讪笑着入座,秦执宜知道今天是个绝佳的机会,她须得从这二人身上套出些东西来,再顺道提点他们一番。
但她没想到,林荃带着林拂言来了。前段日子秦执宜本想借着林拂言救命的恩情和父亲登门拜访,但林荃被外派处理一桩要务,这事便搁置了。请帖倒是早早地送了,只是林荃昨日才回京,原以为他不会来了。
“今日太傅大人高寿,学生携犬子恭祝恩师仙山不老,儿孙承欢、福寿满堂”林荃向祖父躬身一拜,那模样谦卑极了,仿佛真是个尊师重道的好官。“林大人近日深受陛下器重,今日能赏脸赴宴是我秦府的荣幸,孟甫,还不带大人入座”听到秦尚业这话林荃面露尴尬,只一味说着大人言重了,随后在秦孟甫的指引下入座同其他官员们谈笑去了。
秦执宜被安排至女眷一边,同其他宗室、官家小姐一桌。中间几道屏风隔着的是官家公子。至于太子,自然是同祖父一处了。
“你是不是早就认识言表哥”宴席上各家小姐们热络地聊天,姝华坐在秦执宜身边冷不丁开口。秦执宜正仔细听着邻座两位小姐聊下月群芳宴的事,被姝华突然一问吓一跳:“未曾,公主怎得这样问?”“言表哥平日里看着纨绔,但实际上是个心极冷的,你与他非亲非故,他断不会那样舍身救你,他只是会水,又不是熟识水性之人。”秦执宜想到那日处境确实危险,几米深的湖水对一十五岁的少年来说还是危险。她又想起他未说完的话,只能无奈对姝华道:“大抵是看在我是殿下伴读的面子上,又得太子殿下照拂,所以才肯救我吧”姝华垂下眼,又说:“是我不好,连累了你”秦执宜可不希望她这样想,毕竟她才是被算计的人:“殿下切不可这样想,殿下才是无辜受累,险些有性命之忧。不过,那日殿下不是去看望贵妃娘娘吗?怎会孤身前往那样的僻静之处”当日贵妃打发众人时只说自己突染急症腹痛不已是真,不过在太医开了剂药方后便无恙了,公主也是急着看望母妃才不慎跌落一角池中,至于下人也被即使封了口。至于那宫女,皇宫里宫女太监无数,且身形衣着大都相似,认错也是情有可原。但她不知道那宫女是怎么处理的,更不知此事后续如何,所以她特地加重了“孤身”一词,企图能从姝华口中探出点消息来。
姝华沉默一瞬开口道:“我是去看望母妃的途中遇到宫女报信,说母妃已经大安了,之后又想着你们也都离宫了,自己温习功课也没意思,便想着在皇宫走走散散心,这才走到假山流水不慎跌落湖中。”秦执宜当然知道这是在搪塞她,就算贵妃大安了,以姝华的性子也是不放心再去瞧瞧。贵妃显然是已经教了姝华该怎么对外说,且她与姝华并不算熟识,所以姝华不向她透露也是应当的。只是不知道贵妃有没有查清此事,姝华又知道多少。她摆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又说:“那日来传信的宫女想来能力十分出众吧”“何出此言?”“不然她怎会短短数日就从淑妃娘娘身边的小宫女跃升成婕妤娘娘的贴身大宫女呢,虽说淑妃娘娘位分高,但婕妤身边的大宫女无论从品级还是奉例都比一般宫女好上许多,所以我想这宫女大概是有她出众的地方吧”姝华放下手中的茶盏,脸色微变盯着她:“你知道那宫女原是淑妃身边的?”看她这样子,是知道这事与淑妃有关。姝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环视一圈见大家都各聊各的没人注意到她们,于是对秦执宜说:“这事除了你当时在场的还有谁知道?”“没人知道,殿下怎么这样问?”“骗子,我母妃说有伴读认出那宫女,我原也以为是你,但细想来你连我身边的宫女都分不清,还能分得清其他宫里的?说吧,是谁嘴没个把门?”“殿下多虑了,我在宫中遇见过淑妃娘娘,所以对那宫女有几分印象,不过殿下,为何提及那宫女殿下是这般反应?”姝华冷冷瞥了她一眼:“小小年纪就学会扯谎,长大还了得?那宫女话传的好自然有她的好去处,你又何必好奇。”见秦执宜不说话又补充道:“至于她那主子,她下人管得好,教出个体贴主子会做事的,好处自然少不了”
看样子,贵妃是把这事归咎到淑妃身上了。秦执宜信贵妃是暗中查过,但她还是直觉此事并非淑妃所为,在赵仙仪、祁玉盈相继出事的节骨眼,她真能蠢到害姝华性命给二人出气?
正想着,屏风那边突然躁动起来:“太子殿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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