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那声“你弟弟的身体器官”落下,皮鞋触地的声音缓缓响起。
“小方?”亢锡荫惊了一跳,他一直以为这个人不在别墅。
走入陈列室的方旗扬穿着整齐,双手插袋,像一位优雅的王子。
他对身边这些残忍的画面视而不见,一双眼睛只盯着裴攻止面前的玻璃罐,逼近男人的同时,沉声说道:“有件事从头到尾都没写进你弟弟的案件里,在给你的那些材料中。”
“是什么?”裴攻止牙关微颤,微微蹙眉目视来人。
方旗扬站定他的面前,听见男人发音时喉咙中颤抖的悲鸣,听见他齿关窃窃的不安。
他抬眸,视线自标本罐子缓缓移到裴攻止的脸上。
裴攻止对上他的视线,莫名有一瞬不安。那是一种来自对小芽事件不知的不安,也是一种奇异的萌自心底的慌张。
面前的男孩和小芽一样,一样美好的年纪,一样的青春可人,不过有一双不一样的眉眼。
方旗扬的眼睛,迷人是迷人,只是看任何事物、任何人都少了一丝情。
不错,就是情感。
面前的男孩冷冰冰的,说出的话和他的眼神一样特别无情!
也不管裴攻止是否承受得住,毫不避讳道:“你弟弟的内脏在推进手术室后就被人摘出挖空,你现在看见的这个罐子里……”
“小方!”亢锡荫想要制止,但一切为时已晚。
裴攻止的脸原本就没什么表情,现在更是一瞬间呆住了,纵然方旗扬的话没有说透,可大家都明白什么意思。
裴攻止的脸上是震惊到极致而不知所措的模样。
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片刻的僵硬过后,脸上的肉都开始扭曲。
他死死地盯着方旗扬,然而,面前的男孩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很快又道:“这是警方收集的证据,不过,现在已经无效了。这堆器官不能证明任何事情。有位法医将它们收纳在罐子里。听说你弟弟被推入手术室后急救时,出现了惊人的一幕,医护人员都吓坏了,就连闯入的你……也因此昏厥在手术室里。很不幸,混乱之中,有人混在医护人员当中,袭击了他们,那些袭击者还协助了一个女人在手术室里完成了这些器官摘取工作。”
方旗扬凝视着裴攻止,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显得那样冷漠,仿佛他所说的一切都与裴攻止无关又道:“所有脏器均被摘除,不过……他们留下了你弟弟的心,在消失的身体里。”
话音刚落,裴攻止一把揪上方旗扬的领口!
瘦弱的身躯撞击在身后的福尔马林缸前,巨大的容器发出沉闷的响声。
裴攻止仰头的瞬间,仿佛看见那对被人缝合的双胞胎正瞪着眼怒视着自己……
他猛然松手,方旗扬若无其事的整理一番,唇色惨白,说的话也像冰块一样:“你就当我威胁你吧,如果不肯和我们合作,我现在就毁了你弟弟最后的部分,然后杀了你。让真相将永远被埋葬,连同你十几年的仇恨和辛苦,一起白费!”
“小方。”亢锡荫想要说些什么,他不大喜欢方旗扬这种欺人太甚的谈判姿态。
只是不等他调和,只听“咚”的一声,裴攻止已一拳击在方旗扬的脸上。
上一次不欢而散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裴攻止没能砸下去的那一拳在这一刻用了十二分的力气挥了下去!
他不喜欢这个男孩对自己的说话方式,讨厌他一副高高在上脱离现实的姿态。
讨厌他用小芽来威胁自己!
更讨厌他对自己的不屑!
方旗扬倒在地上,唇角裂开一个口,红色的血溢了出来,缓缓顺着下巴下淌。
亢锡荫一把拦住还想继续打人的裴攻止,略有嗔怪地冲地上的男孩道:“你现在不要刺激他。”
裴攻止的怒气就像熊熊烈火,难以控制。
亢锡荫几乎被他拖着前行,这家伙完全不像是重伤的病人。
方旗扬徐徐起身,拍打去身上的尘埃,轻轻一笑,非常不屑,就在裴攻止挣开亢锡荫距他非常近时,只听安静的陈列室里发出“咔”的一声响!
那是枪支扳机被扣动的声音……是不该出现在这一刻、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裴攻止脚下一顿,一柄黑色手枪已径直对上他的脑门。
—— —— ——
“小方!”亢锡荫震惊地看向方旗扬,不知他到底从哪里弄来了一把枪,此时此刻,甚至扣在扳机间,对准了裴攻止的脑门儿!
“你不会真想杀他吧?这东西危险你不要乱来!你没有专业的训练小心擦枪走火!”亢锡荫显然有些焦虑。
就在他上前之时,方旗扬忽然转手开出一枪!
随着‘砰’一声刺破耳膜的声音,伴随着的还有子弹穿透玻璃罐,罐子碎裂的脆响。
刺鼻的福尔马林四溅出来,那堆泡白了的内脏流了一地,裴攻止震惊地瞪着面前疯狂的男孩。
一瞬间,陈列室似乎变成了战争一触即发的战场。
面前的男孩也是个不错的兵呢。
他那样冷静,那样残忍,甚至冲着裴攻止不屑一顾笑了笑,转手收间又道:“下一个,就是你!”
说话的刹那,方旗扬的枪口已经再一次顶上裴攻止的额头。
亢锡荫被那一枪吓坏了。
方旗扬那一梭子直接打在了装着裴小芽内脏的器皿上,内脏流了一地。
亢锡荫不知道这会对裴攻止造成多大的伤害,他只知道这一刻,自己的双腿有些发软……甚至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就是方旗扬,做事说话,总让人意想不到,他领略过比裴攻止更可怕的处境,找不到最好的破解之法。
“小、小方……”不过,秉承着友好原则,他还是试图开口劝一劝:“咱们万事好商量?”
然而,方旗扬并未理会,只是冲枪口下的裴攻止邪佞一笑,喂了对方一颗‘定心丸’道:“不用心疼,你这么聪明一定看得出罐子上的标签是新的吧?”
“你知道我看得出,又何必演这一出。”裴攻止也在顷刻间恢复了冷静。
这辈子,他最不怕的就是被枪抵着脑袋!他的眼睛比两把冲锋枪都厉害,曾经瞪着敌人,就能吓得别人说实话。
方旗扬穿过自己悬着的手看向裴攻止。
他微微一笑,晃了晃手中的枪,随即道:“这只是警告而已。我说的都是事实,这一点亢警官可以作证。”
“是!”亢锡荫赶忙接话:“他说的是真的,这件事是被医院再三请求压下来的,但警方是有记录的。那些东西……我是指你弟弟的内脏,被一名女法医私下里收了起来,他们没带走他的内脏可能是因为受损严重也不便于保存。我们只是希望有朝一日,能还被害者……你弟弟一副全尸。”
“真的在哪儿?”裴攻止绕过男孩的枪口,凝视着方旗扬消瘦惨白的脸蛋。他看见男孩唇角的血迹,被雪白的肤色衬托的格外明显,自己的拳头打在这样的脸上是有点叫人心疼,不过,谁叫他总不长记性,目中无人,没大没小。
事实证明他看人挺准,方旗扬果不其然,不知死活的又道:“乖乖与我们合作,总有一天我会还给你的。”
“在哪儿!”裴攻止豁然抬高声音,刹那出手握住方旗扬的枪口!
方旗扬一惊,下意识收手,不过,裴攻止的指头已经塞进了扳机扣里,就压在方旗扬的手指上。
他抓着男孩的手,一个转身将他桎梏在身前。
一股淡淡的香味儿扑鼻而来,不是洗发水、不是洗衣液,说不上来的味道钻进裴攻止的鼻腔里。
他倒退两步,拘着方旗扬的脖子,枪口却没有反对上男孩的脑袋。
他握着方旗扬的手,举得高高的,对准面前放着那对双胞胎男孩的器皿,微微弓身在他耳畔威胁道:“如果不想告诉我,我就让你亲手毁掉你们十多年来的心血。”
“我的枪里只有一颗子弹!”方旗扬倔强的挣扎一瞬,裴攻止直起身给了他提示:“我要杀你,刚才就能动手,纵使不用枪,你也一样要死。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花拳绣腿不值一提。跟我玩枪,你还嫩了点儿!告诉我!”
裴攻止已经不是威胁他了,而是陈述事实。
方旗扬自然知道,只是他不服:“你杀了我你也走不出这里,我死了,你也要死,你死了,还怎么替你弟弟报仇呢?”
“那就只能到地下说句对不起了。不过用我的烂命换你的命,我觉得很值呢!”
裴攻止虽有逞口舌之快的意思,但他的确赤条条一个,是个要什么没什么的烂人。
可身前的男孩不一样,直觉告诉裴攻止,这家伙的背景十分厉害。
有这样的人陪葬,自然不差。
“我们是来跟你合作,不是和你为敌的。好坏不明!眼盲心瞎!”
“既是合作就要拿出合作的样子,这么欠揍可不行。”
“你放开我!”
“把我弟弟给我!”
“你放开我就给!”
“你先给我,我就放开!”
“你不放开我就让人把他的内脏碾碎丢进下水道里喂老鼠!”
“你!”
听见老鼠两字裴攻止再也忍不了。
因为他的小芽就是被老鼠啃坏了内脏才不能活的!
他一把揪住方旗扬的衣领,抡圆了胳膊,怀里的方旗扬旋了一圈儿被他掐上脖子顶在了偌大的玻璃器皿间。
器皿发出嗡嗡的震感,方旗扬的脸瞬间就红了,不服的怒视着他,咬牙切齿道:“有种你弄死我,否则我说到做到!就算你现在肯放手,就算你跪在地上求我!我也要把你弟弟碾碎泄愤!”
“□□!”裴攻止大骂一声,一拳头夯在方旗扬的脸颊上。
抓着他衣领的手没撒开,两个人双双倒在一旁,方旗扬趁机翻身直接坐在裴攻止的身上,双拳开工,力气不大,力道不够,但总要多揍上几拳,气势不输!
亢锡荫看得一愣一愣的,想插手,却不知去拉谁。
拉方旗扬吧……他事后万一跟自己算账就……拉裴攻止吧?谁叫他刚才那么欠揍!
亢锡荫直在心里大喊打得好。
可渐渐地,他就发现不对劲儿了。
裴攻止似乎没有还手的意思,就那样躺在地上,任由方旗扬一通胡打。
方旗扬也渐渐意识到了这点,攻击的频率明显慢了下来。
看着躺在地上,不遮不掩,盯着自己的男人,他的心竟有瞬间局促。
他仍坐在裴攻止的身上,这男人模样可怜,忽然就红了眼睛,声音也低沉下来,带着一丝恳求,恳求他:“给我弟弟……只要把他给我……别伤害他……你想怎么泄愤都行……只是别再伤害他了……”
方旗扬倒吸一口冷气,受伤的唇角微微一抖,有些刺痛。
这个男人刚才还那样强势,可一听到有关他弟弟的事就不受控制,不受控制,却又能控制自己,能屈能伸,甚至不惜任由自己殴打也不还手……
这让他想到了自己的哥哥……想到了自己……不由感同身受同情起来。
一个不怕死的男人,却害怕一个‘死人’。
裴攻止天不怕地不怕,却怕一切和裴小芽有关的消息。
方旗扬打的手酸,索性放了下去。
看着妥协的男人,他利索的从他身上站起身,还不忘挖苦道:“手下败将。”
“他在哪儿?”裴攻止没有兴趣和他打嘴炮。
方旗扬撇撇嘴,软下心来,转身站在陈列架的走道间,侧目道:“跟我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