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牛趴伏在地上,肚子上的肉被压的扁平,看起来像是正在腐烂的红果。
见生命力彻底消散,林走过去,迎接这场顺利的丰收。
尽管不是牛群里体型最大的那只,它立起时肩高也是超过两米,站到旁边,算上角比他还高上一头。
林伸手握住牛角往下掰,牛头随之侧在地上,侧脸上嘴眼在林眼中连成一条清晰的线。
一刀从头顶划到鼻子,剥去一侧面皮、挖掉眼睛。经过数月锻炼,林熟练地用骨锥洞穿颅骨上本就有的缝隙,牛头歪斜着,本该有角一块随着上颌骨被劈开掀起,凹陷下的部分像是一个劈开的单肚子葫芦瓢,大脑满满盛在里面。灰粉的褶皱表皮上密布着红蓝血管,在林撕开大脑皮层时,血液淌满了颅内缝隙。
林握着骨锥将露出的脑髓灰的白的搅地粉碎,大脑皮层兜住快要化掉的脑组织,像是坏掉的酸奶。林拖着下颌部分往上推,牛头近乎侧躺在地上,更多脑组织稀碎地从被骨锥拉得更开的口子里流出来,细腻黏滑的感觉里还带着热气,在地上堆成软软一滩。
失去大部分内容物,大脑皮层干瘪收缩,被不同的部分撑出一个凸起。林用骨锥挑起大脑皮层,将撕裂口撑开。
薄薄的一层皮肉像是一个打开的袋子,光透进去,照出一个裹着厚厚的白色膏状物看不出具体模样的块状物。林把手伸进去握住,拿出来时甩了甩,外侧覆盖的组织迅速滑落,露出下方比手指还干净的晶体。
还是六面十二边,但形状规整,土黄色表面光滑坚硬被身体煨的温暖,在阳光照射下晶莹剔透像是凝固的树脂。大小也没有辜负它的体型,足有拳头大。——或许叫晶核才更为合适,晶是指形态如晶体,核是因为被大脑与颅骨包裹像是水果的果核。林把晶核碾碎,能量逸散出来被一丝不剩的吸收,一个就顶了十几只黑鸟。
林把刀子捅入小腹,此时皮毛已经随死亡软了下来,或许是能量集中到晶核上与血肉接触的少,又或许是缺乏沉淀,看起来坚硬厚实的肌肉没有林预想的那么难以切割,尤其是小腹的部分,因为储存的脂肪显得弹软肥嫩,在指腹下随着刀子进出颤巍巍地抖动,抹去血污呈现出晶莹的粉色。
本只想取点肉喂植物的林见此把整个小腹都割了下来,又卸下一条大腿拖着往回走。
依旧是陷地、泥砖、草席的简陋建筑,只是不远处就是那条难渡的大河,河流上方气流汇聚成肉眼可见的气旋,风在空中留下鞭子样的轨迹。受此影响,林不得不把地板陷的更深,屋顶建的更厚,水从泥土里往上渗,地面铺了两层草席仍觉潮湿。
门前的植物感知到血肉的腥气纷纷显露出异状,林从腿上削下肉块喂给那几张嗷嗷待哺的嘴,白骨连着被特意剩下的筋肉扔到一边。
考虑到日后可以稳定生火,林把筋上的碎肉油脂挂净后用泥土揉去掌心残留的血渍与油脂,又挖坑在原本的建筑外扩建了两米见方。从下面挖出来的土壤堆在坑边,与同样被挖出来的草一压就直接成了墙壁。扩建进行的飞快,盖上草席用土封住屋顶时天还是蓝的。
屋顶与草尖平齐,房门低矮只有整体高度的一半。林蹲下身子,将控干血液的牛腩扔下去,然后撑着地面翻身下跳。
柔软的泥土卸去冲力,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林拎起肉块往里走,抬脚时身后留下的印子溢出点点晶亮的水光。
光线经过层层削减从头顶的入口处逸散进来,土壤被水份打湿沉重地粘附在墙壁、屋顶与地面上,清透的光线折射入眼,勉强可以看清提前封在里面的东西。
林摘下帷帽,垂至腰侧的垂帘柔软地在角落里堆积成一滩,托起已经枯黄的帽檐。林在外间点燃收集来的粪便,燧石碰撞蹦出火花,里面明显混着的植物纤维很容易就烧起来,因为没有干透冒出的白烟一升起就被屋外的气流从烟筒里吸走。
“滋滋……”油脂滴落下来落在火焰上,火焰暴涨又平复,与火焰接触最多的边缘变成看起来紧实有韧性的暗红色,折射火焰散发的光,像是挂上许久的腊肉。林收回木签咬住烤肉一角,肉片切的厚实,外面在火里收缩里头还是软的,丰富了口感,不至于越嚼越干。
在肉汁的润滑下林垂下眼细细咀嚼,没有调料遮掩,肉本身的咸在咀嚼中滋生出来,然后咸味散发成淡淡的甜,口舌生滋让人产生下咽的冲动。肉糜顺滑地通过嗓子,林看向手里的肉串,巴掌大的肉片只是失去一个半月形的边角,失去外皮封锁淡金色油脂从咬下的缺口处溢出来,但也没多到流淌的程度,堪堪盈满了撕咬间松散的纤维缝隙,将肉粉色表面浸润的闪闪发光。
这种柔软多汁的口感无疑是符合林口味的,林搅动着嘴里的肉块,甜滋滋的汁液在咸的衬托下越发甜美,林不由眉眼舒展,末梢染上丝丝愉悦。并非是生存的需要,也不是大脑对身体努力摄取能量给出的纯然安抚与奖励,没有□□与精神的矛盾,他数月以来头次吃的如此愉快。
木签熏烤到发黑,跟他本人体重差不太多的牛腹消失在地上。林眯起眼睛倚靠在阴湿的墙壁上,感受到肠胃在沉寂许久后轰然蠕动绞紧,奋力压榨出肉糜内里的养分。身体各个器官都像是干渴一个冬季的种子突然得到春雪灌溉,纷纷脱离持续已久的休眠,欢欣雀跃地萌发滋长。这些萌动聚在一起形成舒缓精神的饱足,大脑慵懒地发出信号催促身体快些找地方进入关机重启。
眼睛不受控制地闭合,林强撑着熄灭火焰盖上屋顶的草席,确定没有遗漏才拖着懒洋洋的身体走进内间。长而茂密的头发瀑布一样沿着披风拖拽下来,在地上堆积成一汪绿潭,随林行走流动,散发出微弱的荧光,躺下时纵横交错如原始森林根石间密布的苔藓。
清凉顺滑的感觉在身下传来,林才突然想到长到拖地的头发。头发在比身高长出一寸后就几乎停止了生长,再加上很少打结,时间太久他已经适应了这种重量。
理智告诉他现在到了修理的时候,大脑和躯体却没一个愿动的,浑浊的空气又加深了大脑的昏沉。等睡醒再处理吧,然后再放置一枚风属性的晶核,林打了个哈欠低迷地想着。肌肉舒展、头脑放空,整个人都像是失去了重量,林把手臂枕在下面,蹭蹭胳膊很快睡了过去。
外面狂风呼啸,狭隘漆黑的屋内回荡起细微悠长的呼吸,月升日落,月落日升,大河直视天空的空洞眼睛逐一闭合。黑暗森林进入下一季,像是抵达呼气末期的双肺,向外扩散到极致的层层无形边界向内收缩,穿过丘陵,穿过草原,穿过山脉。
咀嚼着草叶的麋鹿警觉地抬起头,迅速在丘陵间奔跑,迎面撞上对此发生冲突的鼠群。但在生存面前那些渗血的过去的毫无疑义,步大腿长的麋鹿迅速甩开已经被惨叫与混乱咬住尾巴的鼠群,跳过地面的沟壑,已经疲乏的四肢在嗅到水汽后再次加快冲刺的速度,一条极细的溪流好像终点的彩带在眼眸迅速放大。
蹬地、起跳,无形的震荡在边界与溪流重合的瞬间爆发,像是钥匙插入锁舌弹起,波纹交织成网,嗡鸣声在泥土之下与蓝天之上层层回荡,生物体内的晶核也跟着一起震颤。无论是否亲历过被边界追逐的生死时速,所有生物都自觉的远离每一片区域的边缘。
一切变化都在本土生物的心知肚明里发生,骚乱过后的生物再次回归往日的节奏。而林对此毫无察觉,第三天醒来时还记挂着休眠前的计划。
夜寒露重,清晨熹微,苍白的手指突然扒住漆黑的土地,青灰的指甲修长剔透,氤氲着云雾状的细丝。手指用力曲起,林掀开帘子爬出屋外。此时天刚亮不久,太阳斜斜挂在天边,翻起的灰白还没有消下去。
林站起身体,草叶荡漾,迎面的风吹起长发,发丝本身的幽光自发隐晦,润泽的表面流转银光。
粗壮的发丝根根分明,在近端根本用不着梳理,插入的手指顺滑的一梳而下。林反手握住后颈处的头发,手指在即将下刀处比划着擦过。但在刀锋卷起发丝时即将用力时林又突然心生排斥,觉得剪这么短似乎也不太好。
林测过身子,双手束起长发,对着影子手指不断下滑,从后颈滑至肩胛又落到后腰。新生的发丝粗壮如植物的细茎,林撩起一缕,一圈圈缠绕上凿如柳叶的刀刃。
握住刀柄来回切割,林可以感觉到刀刃切入什么,推拉五六次后手里绷紧的头发突然一松。
林看向手里的三根断发,截口处晶莹如玉露,在晨光里也散发出比表层更明显的荧光。林摸上去,能感受到淡淡湿意,好像真的成为了与植物叶子类似的结构。
放下头发,林继续用刀子切割。一根根均称的发丝纵横着在地上交错,像是打捞上来的水草。
将头发随意地团起扔进外屋,林趟过在风中摇摆倒伏的草叶来到河边。河堤平缓,河水蔚蓝澄澈,低头可以看见水下的细沙。沙石粒粒分明,诉说着水中的安逸。
但林清楚这只是一个骗局,再往里走几步就是猝然一道断崖,没有任何缓冲,过于清澈的水也迷惑了眼睛,让人和走兽错估它的深度。林第一眼也被迷惑了,但感受不到生命的水底让他始终保持警醒,在前脚未能感受到地面后立即收回,还未落地便眼见着水底的沙石崩塌一样迅速下滑,碎颗粒被深处的水流托起,缓缓下坠大概一小时才看出移动的样子。
沙子不再往下倾倒,林等到脚下完全稳定才敢继续迈步,回到岸上往回望去完全看不出沙石的变化,白色飘带样的一湾,还是那么细腻平坦。
这条大河拦住了林的去路,沿河上下千百米经历十几次崩塌也没找到适合渡河的地方。
草茎沿河岸间隔排列好似倾倒颓圮的篱墙,少数青葱混在里面,草叶躬身下垂参差纤维在风里不时划过水面,划不起涟漪反被水流拖着扯远。
林来到之前看到那只眼睛的地方,一眼望去水面光滑如银镜,反射出清晨的阳光的光辉,湍急水流翻起擦不净的划痕。无论是漩涡还是焦岩都没了影子。
避开漩涡曾波及的水域,林再次试探着往深处走,斗篷与帷帘荷叶一样铺开,氧气与二氧化碳在能量催化下形成循环免去呼吸,让林可以在水里坚持更久。
在水淹没身体时,林突然觉得身体一沉,倾斜的感觉却没有出现,林立在水里像是一脚坠入万丈下的深海,数十吨海水从头顶,从四面八方压下来,毛细血管爆破出细细密密的疼。下一刻这些带着热意的疼都被压了下来,清凉水流在同一时间爆发出森然刺骨的寒意,凝结成无数细若牛毛的针丝顺着毛孔往骨肉里扎。
为抵御外界突如其来的变化,体内的能量循环随之变动,异能本能地将更多的能量汇入体表的保护层,表皮绷紧,肝脏与临时加入的骨骼肌生出更多的热。但能量的注入好比火上浇油,更深重的冷意让林隐约听到结冰的咔咔声,皮肤一片迟缓麻木。
一切变化都在眨眼间发生,在脚底下陷时林依稀想起传说中的弱水。脚陷的很快,林没有硬扛,直接操控腰上缠绕的草绳往回拉。在将能量注入时似乎被分摊了部分压力,冻透的疼痛从手指关节传入大脑。林反而不急了,他稳稳地站在水里,随着草绳在水域里越积越多,河水回温,脚下沼泽传来一种触及硬物的感觉。林把脚从吞没小腿的沙子里抽出来,往回走的很顺利。
系在腰上的草绳还在往下淌水,林转身往来处看,河面大体没什么变化,他担心的漩涡完全没有踪影,只是长蛇一样盘踞在水里的草绳已经有几截陷进了沙子里,周围的水里流淌着氤氲的雾气,在光下看起来有些像冰。再细看,有些部分表面看起来如当时的他一般僵硬,像是被析出了里面水分。
林试图把草绳往回拉,不出意料的没有拉动,甚至被水里的部分带动着顶风往前蹬了几步。眼看着连岸上的根茎也可能不保,林迅速拉住眼前从茎上垂下来的草叶,握着长柄的石刀往贴水面处绷紧的部分挥去。拧成草绳的叶片纷纷割断,草茎又挺了起来。
失去另一边的分摊腰上拉力顿时大增,拉的林就算有所准备也忍不住往水里磨蹭着走了两步。脚跟在泥土压出两道痕迹,林一边抵御拉力一边握着腰上的绳圈往外拉,反握着把刀塞进活动开的缝隙,刀锋朝外用力切割。
身体一晃,断开的绳圈落在地上蠕动着被水吞没,林看着草绳蜷缩成松松的一团,估计有几十米长的草绳在水面下静止。浅滩上的沙石不再是单纯的往下吞,而像是鸟胃里的同类那样被水带动着打起小小的卷,草绳被磨的散开,断成一截又一截,细长的飘絮混在起伏的沙子里,在水流散去的那一刻纷纷落下。而后略重的沙子停留在原地,草絮很快不见了踪影。可能是被水底的暗流带走,也可能是陷入了沙子底下,或者都有。
这般凶险的变化让林意识到渡河的最佳时机已经过去了。但所谓的最好的时候对他来说依旧是凶险的,湍急的水流一靠近就会把他带走,天知道他会不会直接去到海上。而且,林想起那些诡异往下飘的草叶、跳直线的马型生物,他可不觉得只是气流水流的作用。
这般想着,最简单、曾在眼前的办法浮上心头——跟着兽群一起走。无论是针对湍急的水势还是此时的分摊,提升数量与体型都是合适的解法。
但谁知道下一次迁徙会是什么时候?林不知道,却很清楚如果他不希望等待太久就只能再想办法,比如自己制造一场有着一定规模的迁徙。
那要怎样组建可以让他借力的集群呢?它们现在别提渡河,连河边都不愿意靠近,汲取水分一半靠雨一半靠挖坑。软的行不通只能强制……接下来是寄生还是致幻?林想了想,觉得还是寄生更加保险。
回想起收集过的各种植物进化信息,排除掉与真菌共生以及对环境要求苛刻的那些,依旧还有很多可以参考。思考中各种优缺点不断罗列出来,若是用牛毛写下来也能让卷轴滚出几百米。
林拿起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默念着自己的需求逐条分析,不断删减。最初划开的土壤已经自己恢复平坦,或是浸出水层,林看着地上凌乱的符号与字迹,最终选出了三条原理不同、对环境没有太多要求的可行途径。
锈牛:一种黑暗森林特有的中大型牛类,金土双属性。红色短毛,双角小巧,体态丰满,唯一的攻击方式就是把毛炸起来,用刺伤出血后伤口难以愈合的后果进行恐吓。但多的是猎食者掌握远程攻击手段,又或是有着优秀的身体素质,所以它们除短暂的求偶季节外往往分散在不同的大型牛类群体中,扮演类似于奶妈的角色求得庇护。很多进入黑暗森林草原区域外围的冒险者觉得它们是这片草原最好吃的中大体型生物,尽管因为黑暗森林的名声,这种美味让绝大部分的人避之不及,甚至有人称其为“来自地狱的肉”。除了肉质,只有抵抗各种负面状态的能力值得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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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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