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狂风骤雨过后，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清新的气息，而那借宿于破庙中的三人，也要离开了。
临走之前，那尖嘴猴腮的中年人以告别为借口，掐住了沈微命的手腕，而后，他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但沈微命却不曾看见这一幕。
见此，沈翎微微嗤笑——此人当然不是为着什么告别，而是心怀鬼胎。
掐住他的手腕，也不过是为了探查他的根骨罢了。
幸运的是，沈翎有灵根，资质虽算不上百年难遇，却也能勉强算个中上等，而不幸的是，那尖嘴猴腮的中年人，正是为着替庄家寻身具灵根之人而来的。
灵根难得，寻仙问道本看机缘，可那些凡尘之中的富户们不甘心，他们不甘心就此平凡一生，不甘心百年之后化为尘土。
于是他们选择了掠夺他人的灵根。
只要以秘法摄取他人灵根，继而炼制成丹药，那么服食丹药者，便有机会生出灵根。
当然有的人不愿如此麻烦，他们会选择直接将他人的灵根移植给自己。
那庄家的人做的便是这样的勾当。
也幸而沈翎资质一般，当初那一批与他一同被抓进庄府的孩童之中，有好几个资质逆天之人，于是他这才幸免于难。
可饶是如此，他也在庄家吃尽了苦头。
毕竟那庄家人俱是些阴邪狠毒之辈，对于他们这些“耗材”，向来都是物尽其用——资质逆天的用于炼丹或是移植灵根，资质次一些的，便以养蛊的手段培养成暗卫，好叫这些人替自家少爷小姐卖命。
比起那些不知死在何处的倒霉鬼，沈翎还算幸运。
他天生一副出众的皮囊，于是一眼便被庄家二少爷看中，挑过去做了暗卫。
这位二少爷性子不算好，对下人动辄打骂，但沈翎身为暗卫，又是他亲自挑选的，自然与旁的下人不同，更兼之他费心讨好，那二少爷便待他比旁人更有耐心些。
如此，沈翎这才得以保全性命，继而逃出生天，最终灭了庄家满门，替自己报了仇。
“……”
后来那三人果然离开了破庙，不过沈翎却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毕竟沈微命这颗摇钱树还在这里，他们不可能看着到手的银子飞走。
而离开破庙也不过是三人之中有人想吃独食罢了。
那尖嘴猴腮的中年人看出了沈微命的资质，想独吞庄家给的钱财，于是特意避开同行的二人，意欲独自带走沈微命。
可不曾想他演技太差，被余下二人看出了端倪，继而暗中跟随于他，如此，那人独吞钱财的美梦便破灭了。
不过就算如此，沈微命也没能逃脱——只是施害者从一人变成了三人罢了，他被卖入庄家的结局仍是不曾改变。
“……”
没有了老秀才的庇护，沈微命一日比一日落魄，起初他还能在林中挖些树根果腹，后来不知为何镇子里的村民也开始挖起树根来了，身体孱弱的沈微命抢不过那些村民，于是只好想别的办法填饱肚子。
沈微命已经三天没有找到吃的了。
如今他腹中饥饿难忍，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却仍强撑着四处游荡，以期寻到食物。
沈翎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什么也不做，只是冷眼看着。
沈微命偷偷摸摸地穿过那半人高的野草，趁着夜色溜进了镇子里。
穿过狭窄逼仄的狗洞，他来到了镇子里某处富户的府邸之中。
而沈翎冷眼看着，面色更加阴沉，他不由得攥紧衣袖，心中恼怒，连杀了沈微命的心思都有了。
他曾经竟然做出过这样不体面的事情……简直是丢脸！丢脸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愤懑，本以为这就是极限了，却不想还有更叫他丢脸的。
——沈微命不知怎么想的，竟寻到了人家放泔水桶的地方，开始翻人家的泔水。
沈翎：“……”
这人翻了也就算了，还偏偏被府中的下人给发现了。
沈翎：“……”
沈翎眼睁睁地看着，沉默了许久，全然不知自己该说什么才好。
毫无疑问，沈微命被那富户府中的下人给打了出去，打得遍体鳞伤，浑身是血。
他蜷缩在偏僻的巷子里，整个人狼狈到了极点，身上沾满了灰尘与血垢，破破烂烂的衣服黏在了伤口上，就像是从伤口之中长出来的肉芽一般。
好狼狈，他以前为什么会这么狼狈？
这个又脏又弱的蠢货，真的是他吗？
他由衷地疑惑着。
他的身影隐藏在黑暗之中，叫人看不清楚。
良久，他移开了视线，只觉得这一幕刺眼得很。
这样狼狈的景象，他不想再看见了。
……结束吧。
他不由得攥紧了五指，尖利的指甲深深地刻入肉里，刮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他松开手，凝聚起炁气。
而后，炁气化剑，朝那蜷缩着的狼狈少年重重斩下！
剑尖却停留在那人心口，再难寸进。
他无法否认，这个狼狈又愚蠢的少年就是他——他曾经，就是这样狼狈，就是这样愚蠢。
旁人若是嘲讽他的过去，他会翻脸无情，会叫那人吃许多苦头以此作为报复……旁人尚且如此，可换做了他，便能够随意地嘲讽自己了吗？
沈微命就是他啊？他又怎么能……怎么能这般嘲讽自己呢？
世事已经如此艰险，他的命途已经如此悲惨了，他若再加以嘲讽，不是雪上加霜吗？
何必呢。
他垂下眼来，心中五味陈杂，面上一派复杂神色。
这样难捱的过往他已经走过来了，所以才会高高在上地讥讽，居高临下地嫌弃，可若是当初他没能走过这一关呢？
若是当初他就这样死在了这陋巷，那么，他如今还有机会嘲讽这个狼狈的少年，嫌弃那不堪的过往吗？
他沉默了许久。
最终，他落下了一声叹息。
而后，他轻轻地俯下身，也不嫌弃那肮脏的尘土与血垢，就这样隔着夜色，小心翼翼地环住了那个瑟瑟发抖的少年。
明天要赶一天的车回家。。。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写。。。所以只能争取今晚多写一点了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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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道心澄明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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