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轮流御剑飞行,很快就来到了一片长满巨木的森林。
这里是位于东耀国和雾隐国交界处,有着死亡之林称号的险林。
慕透以前来过,知道这里是非常危险的地方。
所以帝长明说这是自己家的时候,慕透感到很疑惑,这一带太危险了,几乎没有人居住,帝长明的家人,怎么会把家安置在这里。
帝长明拉着慕透在高耸入云的树木中穿梭,路上危险四伏,慕透看到毒草里半人高的黑蜘蛛,刚刚走过的巨树上还盘着一条深绿色的大蟒,它们身上隐约流转过灵光。
但这些危险的生物统统无视了帝长明,甚至在他们走过后,快速爬开了。
生物天生有趋利避害的本能,看上去温柔的长明,说不定非常危险。
慕透刚想就这一问题,问问帝长明,帝长明就停了下来,慕透走在帝长明身边,看着面前光滑的山壁,声音温和地询问道:“长明,外面的生物为什么这么怕你啊?”
帝长明正摸着面前的山壁,闻言回头看向慕透,漫不经心道:“这个啊,可能是被我们家打怕了吧。”
慕透:果然吗……
帝长明的指尖在山壁上比划了几下,山壁就出现了入口,帝长明看到慕透震惊的表情,以为慕透在担心神器的事情,保证道:“走吧,别担心了,我的家人会同意你拿神器的。”
想说不是这个原因,又无法拒绝神器,只好顺着帝长明的话道:“好,借你吉言。”
穿过山壁后,柔和的日光映入眼帘,绿意盎然的平原上有小溪流过,人行的小路将高矮不齐的小楼串联,几匹马绑在矮树边,有两个男人正朝这边看。
帝长明朝他们招了招手,对慕透介绍道:“那边是我家的邻居郭晓和卢七,是打武器的好手。”
慕透远远地朝他们点头,帝长明拉着慕透朝最前面的小楼过去。
“这边是我家。”帝长明推开门。
一个拳头从门内挥出,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暴喝:“臭小子,还知道回来!”
慕透看着那看似凌厉至极,实则只是试探的拳头,有些犹豫要不要拦下时,帝长明反手挡住拳头,并大声道:“爹,你能不能看清楚再打。”
帝爹听到帝长明的提醒,抬头看着面前姿容出尘的慕透,先是一愣,随后另一只空闲的手朝帝长明抓去,成功让帝长明松开了他。
在小辈面前丢了脸,帝一铭背过身缓解尴尬地走了回去,两人不明所以地跟在他后面。
座上的幸叶夫人看到帝一铭这面红耳赤,的样子,忍不住掩面而笑,帝一铭更气不过了,臭小子,居然害他在夫人面前丢脸。
帝一铭坐在幸叶夫人身边,看着下面的两只,问:“说吧,回来找我们什么事?”
帝一铭不了解慕透,他还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吗,出去两年,连一点信都没有,现在却突然回来了,肯定没好事情。
慕透见长辈询问,斟酌后,开门见山道:“是我想找前辈拿神器一用。”
帝一铭:“原因?”
慕透把魔族入侵,雾隐国大阵将大部分魔族围困在雾隐国,雾隐国沦为魔族领地,现在需要神器压制魔族的事情一一告知。
听完慕透解释的帝一铭和幸叶夫人对视一眼,显然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近年,他们深居浅出,消息本就闭塞,加上上层对消息的快速封锁,他们现在才得知这个消息。
慕透俯下身郑重请求道:“为了能应对雾隐国国内的强大魔族,还请把神器……”说到神器,他的语气弱了许多,他知道这样平白让帝家拿神器给他很无耻,但他没有办法了。
幸叶夫人意识到慕透情绪的低落,当即上前扶起慕透,拍了拍他的手背道:“事态紧急,我们就不多问了,跟我来吧。”
慕透被幸叶夫人拉走时,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帝长明,却见他用口型道:放心和我娘去吧,有我在呢。
幸叶夫人带着慕透接连打开数道结界和禁制,沿着靠墙旋转的楼梯往下走,边走边对慕透道:
“你想带走神器,我们没什么意见,不过你应该知道神器都有自己的脾气,要它跟你走可能得费点功夫,一会你先下去和它交流试试,不行我和你帝叔叔再另想办法。”
受到长辈照拂的慕透乖巧点头:“嗯,谢谢幸叶夫人。”
“哎呀,真乖,比长明那小子乖多了,叫幸姨好不好?”幸叶望着乖巧道谢的慕透,忍不住将慕透揽至身前,揉了揉他的头。
慕透像个面团似的,任他揉捏,一点抗拒都没有,改口道:“幸姨。”
幸叶更开心了,一直走到最底下,幸叶才收起笑容,转身嘱咐慕透:“进入幻境后,如果找不到它,或者找到它了,它不肯和你出来,你都要在十五天内出来,过了十五天,你就再也出不来了,不要逞强,知道吗?”
慕透答应道:“知道了。”
幸叶夫人微笑着做了个请的动作,慕透越过她,往下走去。
明明刚刚站立的地方还能见光的,刚踩下一级台阶,就仿佛踏进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空间,这里伸手不见五指,入目是无穷无尽的黑。
好在慕透对黑暗很熟悉,所以突然陷入黑暗也并不惊慌。
在极端黑暗,近乎失去视觉的环境中,慕透仔细摸索着,除右侧的墙和脚下的台阶外,周围什么也没有,稍有不慎就会从台阶上跌落,
慕透尝试用灵力点火,失败了,慕透叹息了一声,开始摸索着墙面往前走,一步两步。
到第三步的时候,脚就悬空着踩不到底了,慕透用脚试探着往下伸好几下,下面真的什么也没有。
就在慕透犹疑着要不要往下的时候,墙面猛地伸出无数只手,试图将台阶上失去视觉的慕透推入不知名的深处。
砰,察觉到危险的慕透率先踢了一脚墙面,跃到另一边,由于找不到落脚点,整个人重重地砸到地上。
尽管慕透在落地前调整了姿势,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伤了,淡淡的血气在空中溢散开来,后背和掌心传来强烈的痛感。
慕透躺在地上忍痛缓了一会,方才站起来。
空间里的不缁察觉到慕透受伤,剑身颤动,闹着要出来。
不缁的剑身上莹光流转,慕透凭感觉在空间里抓了几下,手差点被剑刃割到,不缁主动将锋利的剑刃避开慕透的手,把剑柄递到慕透掌心。
慕透失去了视觉,看不到面前插满地面的匕首,和墙面上伸出的,数以万计的人手,自下往上看,慕透在这诡异的情景中显得过于脆弱渺小。
在寂静的黑暗中,慕透毫无所觉地跟着手中的不缁走,灵力波动不断从剑身上传开。
慕透顺着不缁的带动下走了很久。
不知走到哪里,手中的不缁忽然失去了反应,无论慕透怎么呼唤,也没有得到回应。
慕透把不缁收回空间,在这一方天地里呼唤起来,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不知道神器的位置形状,只是抱着死也要找到神器的决心,在这摸上去崎岖斑驳插满石头的地方,竭尽所能地寻找。
一直到声音嘶哑出血,手掌变得鲜血淋漓,双腿失去知觉,周身的温度从温暖到寒冷,慕透也没有得到神器的回应。
慕透睁着无神的眼睛躺疲惫地在地上,凹凸不平的地面顶着背,很硌,慕透就这样闭上眼睛,喘息片刻,又重新站起来寻找。
幻境里时间流逝,慕透始终没有放弃。
外界已经过去了快半个月,这段时间,帝长明一直守在小楼外等慕透出来。
帝一铭拦住想进去的帝长明,大声道:“你现在进去,慕透的努力就都白费了,相信他,再等等。
帝长明握紧黑狩剑:“今天就是幻境的最后期限了,如果今天慕透不能出来,就会一辈子困在里面,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送死,让开。”
帝一铭讶异地看着隐忍不发的帝长明,他这个儿子从小就没什么情绪,很少见他这么激动的样子,看来是真的很在意那孩子。
帝一铭欣慰笑了下,反手拔出自己的佩剑,大声道:“那就来打一场吧,证明你有救他的能力。”
帝长明提剑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凶狠地砍向帝一铭:“我再说一次,让开。”
帝一铭挡开帝长明的剑,边打边对帝长明道:“你们才认识多久,值得你为他舍生入死?”
“他值得!”
幸叶夫人坐在亭中,目光越过打起来的父子俩,担忧地看着幻境口。
她没想到那孩子那么有毅力,居然在里面找了那么久,直到现在也不肯放弃,希望他能找到神器的所在,平安回来吧。
日暮黄昏,橙红的暖光笼罩大地。
帝一铭抓着黑狩剑,手下用力摁着精疲力尽,仍在反抗的帝长明,无奈道:“慕透都坚持到今天了,你再等等,我和你娘不会让他有事的。”
帝长明低下头,乌黑的头发遮蔽了他的眉眼,他盯着幻境口,眼中闪过几分疯狂。
万一慕透真的出事了呢,他不会用慕透来赌那一丝可能性。
帝一铭见他低下头,以为他听进去了,手下压制的力道稍微轻了些。
刚一放松,帝长明就暴起甩开他,不顾一切地朝幻境口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幻境口白光一闪,慕透头发蓬松杂乱,衣衫褴褛出现了,他脸上布满尘土,眼神亮晶晶地望着身前猛地刹住的帝长明,高兴道:“我找到了……”话还没说完,一头向前倒去。
帝长明下意识扶住他,他定定地看着那形容狼狈,不复往日风度的身影,双臂将他抱起,转身朝房间跑去。
原本想阻止的帝一铭站在原地,笑骂道:“臭小子……”
帝长明抱着慕透回到房间,将他轻轻地放在自己的床上,他刚刚大致看了一下慕透的伤情,伤得不算严重,不过,稳妥起见,还是里里外外都查看一遍比较好。
帝长明动作轻缓地脱去慕透身上脏兮兮的衣服,用毛巾沾过温水拧干,轻轻地给慕透拭擦起来。
看到慕透身上的伤口时,帝长明不自觉皱起眉毛。
慕透的手心全都是斑驳细密的伤口,白皙的背上青青紫紫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看着就很疼,帝长明给慕透上完药,换上干净的衣服,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双目禁闭的慕透。
这是他第二次这么看慕透了。
细长的眉毛,挺翘的鼻梁,嘴唇厚度正好,明明长着无欲无求的样子,平时却表现的那么热烈。
会杀魔,也会抓鱼做点心,怕冷怕疼,又喜欢多管闲事,老是豁出自己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总是身先士卒不要命的样子。
难怪他身边的人都那么担心他,帝长明的手指放在床席上,将慕透散落下来的黑发轻轻地拢入手心。
帝长明望着手心的黑发,思绪飘得很远,他回想起第一次见慕透的时候,在冰天雪地,四下无人的地方,慕透从天上掉了下来,噗通一声,不冻湖的湖面上掀起层层叠叠的水波。
他一回头就看到了悬浮在湖中央的慕透。
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呢?
当他跳进冰冷的湖水中,捞起浑身无力的慕透时,帝长明觉得心情很复杂,那个躲在巷尾哭的人,居然会出现在这里,还把自己弄得满身伤。
“好冷……”怀中的慕透呢喃着。
听到声音,同样浑身湿透的帝长明回过神了,抱紧怕冷的慕透回到山下。
当时看到醒来后,连行走都很艰难的慕透,一瘸一拐还要去杀魔的样子,他心里涌出一股莫名的情绪。
于是他走到慕透身边,提议道:“我和你一起。”
这样就不容易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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