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风带着冰碴子，刮在脸上像小刀子。谭天弈拎着保温桶走进办公楼时，门卫大爷正对着暖气片搓手：“这天儿冷得邪乎，宫教授还在办公室？”
“嗯”谭天弈笑着点头，“他昨天说要改份报告。”保温桶里是刚炖好的羊肉汤，里面加了点老家带来的菌子，香气顺着桶缝往外钻。
引得大爷抽了抽鼻子：“你这又是给宫教授送吃的？小伙子真是心细，比他亲儿子还周到。”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谭天弈推门进去时，正看见宫彧趴在桌上打盹。
晨光落在他的发顶，把几缕银丝照得格外清晰，天蓝色衬衫的领口歪着，露出点锁骨的轮廓。
桌角的保温杯是空的，里面的茶叶渣还没倒——是昨天他泡的野花瓣茶。
谭天弈轻手轻脚地把保温桶放在桌上，刚要转身，就听见宫彧的声音带着点沙哑：“来了？”
他抬起头，眼里还带着刚睡醒的迷蒙，后腰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今天怎么这么早？”
“给您送点热汤，”谭天弈打开保温桶，羊肉的香气瞬间漫满办公室，“张老师说您昨天没回家，估计没吃早饭。”
宫彧的目光落在汤里的菌子上，那些菌子的形状很特别，伞盖边缘泛着点浅金色。“这是什么菌子？看着挺稀罕。”
“牛肝菌。”谭天弈盛了碗汤递过去，“冬天吃这个暖身子，比吃药管用。”
宫彧接过碗时，指尖碰到他的手，像触到温水里的鹅卵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温度。
两人坐在沙发上喝汤，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宫砚深的画夹放在茶几上，最新一页画着三个小人在雪地里堆雪人，雪人戴着宫彧的眼镜，围着谭天弈的围巾，旁边写着“我们一家人”。
“砚深昨天说，”宫彧忽然开口，舀了勺汤送到嘴边，“想让你陪他去看冰雪大世界，说那里的冰雕机器人肯定没有你做的好看。”
谭天弈的耳尖红了：“那就后面不赶项目去，我可以教他用冰做齿轮。”
宫彧笑了：“你还会这个？”
“那是”谭天弈的指尖在膝盖上画着圈，“用冻住的泉水做轴承，转起来比金属还顺滑。”他忽然抬头，“您的腰……今天好点吗？”
宫彧活动了下腰，动作比昨天舒展了些：“好多了，昨天你按完之后，睡得很沉。”
他放下碗，忽然说：“下午跟我去趟实验室，传感器的校准数据有点问题，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好，”谭天弈点头，目光落在他的腰侧，“需要我提前准备什么吗？”
“不用，”宫彧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自然得像做了千百遍，“有你在就行。”
实验室的暖气很足，谭天弈调试传感器时，宫彧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数据，两人之间隔着半米远。
“这里的误差值不对，”宫彧忽然开口，激光笔点在屏幕上的曲线，“应该是传感器的安装角度偏了0.5度。”
谭天弈俯身调整时，后腰传来轻微的酸胀，宫彧的目光立刻看过来：“怎么了？你也腰疼？”
“没事，”谭天弈直起身，笑了笑，“可能是昨天修水管累着了。”
宫彧却起身走到他身后，掌心轻轻按在他的腰侧，力道很轻，却带着点不容置疑的认真：“我也给你按按，礼尚往来。”
谭天弈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宫彧的手法不如他，却很用心，指尖在他的腰侧慢慢游走，像在调试一件珍贵的仪器。
“您怎么也会这个？”他的声音有点发紧，脸颊贴在冰冷的实验台上，能感觉到对方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渗进来。
“跟理疗师学的，”宫彧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点笑意，“总不能一直麻烦你，我也得会点‘维修技术’。”
他忽然加重了点力道，谭天弈忍不住闷哼一声，却觉得后腰的酸胀缓解了不少。
海博抱着零件盒进来时，正好撞见这一幕。“哎哟，这是……互相保养呢？”
他放下盒子，笑着说，“小谭你也有今天，平时总给老师按摩，现在轮到你享受了吧？”
谭天弈的脸瞬间红了，宫彧却笑着收回手：“互相学习，以后实验室可以开个‘理疗角’。”
他拿起桌上的羊肉汤喝了一口，忽然说：“这菌子确实不错，回头我和你学学怎么做。”
海博凑过去闻了闻：“香得我都想尝尝了，谭哥你老家到底什么地方？怎么什么好东西都有？”
谭天弈刚要说话，就被宫彧打断：“山里的好地方，等有空了带你们去看看。”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实验室，机械臂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个沉默的守护者。
谭天弈调试完传感器时，宫彧正在写报告，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很轻，像在诉说什么心事。
桌角的保温桶空了，里面的菌子汤一滴没剩。
“晚上去家里吃饭，”宫彧忽然抬头，目光落在他的腰侧，“初影说给你炖了排骨汤，补补腰。”
谭天弈点头时，看见宫彧的手在报告上写下“十二月十二日”，旁边画了个小小的齿轮，齿轮旁边，还有片小小的叶子。
他忽然想起一句话：“好的关系就像齿轮和轴承，一个转得快，一个转得稳，才能走得长远。”
此刻的阳光，此刻的羊肉汤香，此刻宫彧指尖的温度，都像恰到好处的润滑剂，让那些藏在心底的情愫，在沉默中慢慢运转，带着温暖，带着默契，走向一个又一个被晨光点亮的日子。
而窗外的雪，还在安静地飘落，像在为这段悄然滋长的情谊，铺上一层洁白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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