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灵气强裹着江晚念下沉,她的眼皮越来越重,被压得完全闭合之前,只能看到宋应淮护着乔怜努力上浮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远。
而她,慢慢地往黑暗的水底沉去。
不可以这样……
江晚念用尽力气咬了一下舌尖,疼痛让她恢复短暂的清明。
当年的地脉破碎都没能夺走她的命,她怎么可以倒在这里!
江晚念努力调动灵气,要和那些不断往身体涌、几乎要将她灵根撑破的灵力作对抗,脑中不断回想着带路仙长说的话——
“宫学里有很多的地方不是禁地,但是也要注意安全。”
“就比如这寒灵潭,别看它看起来像是个水潭,实际上是由浓重的死灵气凝结而成。”
“有人说,这灵气不是越多越好吗?那可不是,灵气分死和活,活灵气会配合你的修为和行为活动,而死灵气——呵,你得掂量一下自己的修为够不够吃得下这么多死灵气。”
“这寒灵潭原本确实是助修行的聚灵阵,聚的是活灵气,但因某些原因,在近千年来它聚集灵气的速度过快,灵气缺乏流通,沉下去成为了死灵气,越往底部,死灵气浓度就越大,而且是断崖式增大。”
“如果说你一个炼气期的刚落入这里,还在上层,那么筑基期的用灵气护体跳下去就你还来得及,再落个一丈,可能就得要金丹、元婴了。”
“但若耽误的时间太长,到了最后,恐怕只有大乘期的仙尊才能下去救人了。”
江晚念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到了哪一层,但她知道,修真者修为等级越高越难请动。
他们这行人中最多就是那个领队的仙长,仙长什么修为她感受不到,但肯定比她高。
可仙长会不会冒着危险下水救她?
江晚念拿不准。
那宋应淮呢?
他刚才跳下了水救乔怜已经是冒险,自己现在沉到比那时候还要深的地方,宋应淮……他还会下来救自己吗?
但不论如何,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努力上浮,上浮到那些人能下来的深度!
可是……可是!
凝成水状的死灵气太过厚重,饶是江晚念集中所有体内灵力,她一个炼气期的也无法对抗那争先恐后往她每一寸汗毛孔里塞的灵气。
身体挣扎着往上了一小寸,接着便是竭尽全力后的失力,灵气的压力来得更加汹涌,江晚念绝望地看着头顶那越来越暗的光线。
她沉得更深了。
灵脉开始被灵气充盈拉扯到极致,就在破碎的边缘。
难道……真的要在这里结束吗?
突然!一道强劲的灵力从上方劈开,原本如同砖石般硬厚的灵力被生生劈向两侧,江晚念感觉到灵气压力骤然一松,她睁开眼,看到一个身影沐浴着阳光扎了进来。
像一只坠向她的金乌。
是宋应淮吗?
江晚念迷蒙地想着,但很快她否认了这个想法。
不……不是宋应淮。
是一个,不认识的人……
那人周身泛着强硬的护体灵力,在如此深度的寒灵潭下活动自如,江晚念本能地伸出手,然后感觉到自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牢牢攥住。
那只手一个用力,江晚念就被他拉入了怀里,护体灵力瞬间将她纳入了保护范围,那些汹涌的死灵力被隔绝在防护之外,江晚念的身体瞬间轻盈了起来。
她被那人按在胸膛护着,抬起头,只见到他锋利的下颌,修长的脖颈和喉结,以及挂在脖颈上,因为寒灵潭的缘故漂浮在灵气水中的灵竹。
等等,江晚念倏然睁大眼睛。
灵……灵竹?!
那个灵竹……那个灵竹她不会认错!
正是她戴了十几年的的……商离给她的灵竹!
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个人的身上?
她记得商离说过,这个东西是特制的,世间仅此一对啊!!
那……那这个人……
“小心,”一道声音传入识海,“一会出去的一刹的灵压变化会有些晕。”
是传音入密!
江晚念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一阵剧烈的晕眩袭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的五脏六腑搅和着,她忍不住扶着箍在自己腹间的手臂,侧过身子要吐。
很快,一股暖流顺着她的腹部蔓延开来,将痉挛的神经舒缓下来,嘈杂和议论声开始从听觉传入大脑。
“天啊,太厉害了,竟然这么快就救了上来。”
“这人到底是谁……刚才的灵压太恐怖了!”
“不知道啊,仙长刚才找帮手去了,就是这人吗?是哪位大能吗?”
“不能够吧……刚才那深度,这人得最少化神期?”
化神期……大能?
江晚念的脑子还是有点晕乎。
“麻烦都让开些,”一个好听的声音说道,“让气流通起来。”
人群似乎散开了一些,有微风穿过,江晚念喘着粗气,慢慢感觉到灵气在体内缓缓流动起来,意识缓缓回笼,她这才低下头,看到揽在自己腹部的、那不断往自己体内送灵气的手。
就是这只手,刚才……把她从寒灵潭里拉了出来……
“晚晚!!”
一个声音由远及近,江晚念下意识地循声望去,看到宋应淮满脸焦急直奔她而来。
江晚念感觉到自己腹部的手似乎收紧了一瞬,她还没来得及分辨,就被宋应淮拉了过去抱在怀里。
宋应淮跪坐在一旁,抓起她的手腕确定她灵脉的状态,确认她灵脉无异后,才放下心来。
“淮水宋家,谢过仙长救我未婚妻性命!”
江晚念这才反应过来,虽然四肢还有些软,但她努力转过身,看到了自己救命恩人的容貌。
那是一个形容昳丽的男子,他坐在旁边石阶之上,乌黑的头发有些随意地束在一侧,眼角微微上挑,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胸口的衣领微微敞开,露出薄薄的胸肌和……那节灵竹。
江晚念盯着那灵竹,又看看那人。
是个男人,确实是个男人。
但是……
记忆中的少女在这一刻似乎有些模糊。
和这个人像吗?
似乎是有一些,像是商离长开了的样子?
可是,可是商离是女孩子啊!
江晚念一时拿不准,这个人和商离的关系,但宋应淮看到她愣愣地盯着对方,眼中划过一丝阴翳。
他伸手要把江晚念的脸转向自己,但听那人带着笑意说道。
“哦,这位小姐是你的未婚妻呀,我还以为,”他停顿了一下,抬了抬下颌,“那边那位方才你急匆匆救上岸的小姐是你的未婚妻呢。”
江晚念听到这话,看向那人所指方向,乔怜正一脸惨白地坐在不远处的角落,黑色的头发杂乱地落在耳边,旁边有人贴心给她递上了热茶,乔怜摇头,眼睛露出害怕的神色,带着些可怜的祈求看向宋应淮,唇抿得发白。
“乔怜……”江晚念要站起身去看看乔怜的情况,但是腿一软,被男人扶住。
宋应淮看了眼男人扶在江晚念手臂上的手,直接将江晚念往自己怀里一带,男人从善如流地将手松开。
“晚晚,你还没完全恢复,别动,”宋应淮环抱紧了江晚念,看向目光从感激转为警惕,“仙长费心了,只不过方才情势险急,我只能先去救近一些的,然后准备再下去的时候,您便比我先下去了。”
言外之意,如果他不下去,那么宋应淮也会再次跳下去救自己的未婚妻。
“这样啊,”那人轻声道,他看向被宋应淮扣住后脑抱在怀里的江晚念,用总是莫名带着笑意的声音问道,“晚晚,这位就是你一直说的,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吗?”
宋应淮眉头皱得更深,而江晚念浑身一震,她挣开宋应淮的怀抱,转身看向那人,失声唤道:“商离?你……你真是商离?”
那人笑了起来:“确切地说,我现在叫秦商澧,晚晚,好久不见。”
秦商澧……秦……
这名字一出来,周围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冥夜谷少谷主!”
这称号一出来,围观的人默契地齐齐往后退了几步,就好像秦商澧是什么可怕的存在一般。
江晚念不知道冥夜谷少谷主意味着什么,毕竟她小时候曾经进过冥夜谷保住了灵根,在她看来,冥夜谷是可以救人的存在。
她现在最关心的事,是商离,不,秦商澧的性别。
“你……”江晚念不可置信地看着秦商澧,“你不是……”
“少谷主!”
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围观的人让出一条道,只见一个身穿仙盟高阶道袍的人快步走了过来,见到秦商澧行了个礼,热切道:“少谷主远道而来,让您碰到这种事,真的是……幸好有您在,否则恐要酿成大祸。”
秦商澧看到来人,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道:“没什么,举手之劳罢了,不过那灵潭似乎是有些问题,还请您着人下封灵阵,暂时将灵潭封上,以免有人再落下去。”
那人神色一凛,掐了个传音诀:“我这就找人过来。”
那边仙盟张罗着人来封灵潭,而秦商澧看了眼江晚念,又看向她身后的脸色不佳的宋应淮,从储物芥子里拿出一只锦盒,递给宋应淮,从容笑道:“我和晚晚十多年没见了,前几日听说她匆忙定亲,没来得及准备什么贺礼,这个还请晚晚和宋少主收下,万年的并蒂灵莲,对你们结契双修有帮助。”
万年的并蒂灵莲!
那可是难得一遇的极品珍宝。
秦商澧这话一说出来,江晚念就感觉到不少羡慕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
可这对江晚念来说太过贵重。
她急忙道:“商……那个,秦少谷主,这个真的太贵重了,而且,而且……”
而且……这个秦商澧,让她根本就没法和那个一直与自己通过灵竹交流的商离联系在一起啊!
一个陌生人骤然送了这么贵重的礼,江晚念根本不可能收。
秦商澧听到江晚念这么说,脸上露出一丝难过,他无奈道:“晚晚,就算是这么多年当朋友送的礼,也不行吗?我只是……”
秦商澧的神情让江晚念心里一阵疼,她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大庭广众下拒绝似乎驳了商离的面子,但是……
“那就谢谢秦少谷主了,”宋应淮突然伸手接过了那锦盒,江晚念赶紧去拉他,但被宋应淮反手扣住了手,他对秦商澧也露出客气的笑,“谢谢秦少谷主的赠礼,我和晚晚大婚结契那日,还请秦少谷主一定赏光。”
秦商澧见宋应淮收了礼,便舒心地站了起来,伸手摸了摸江晚念的脑袋,江晚念猝不及防,没有躲开,而宋应淮的脸色骤然变黑。
秦商澧恍若未觉,大大方方地笑道:“那晚晚,我们有机会再聊,哦对了。”
他对江晚念和宋应淮颔了颔首:“宋少主要记得一会儿带晚晚去真凤仙子那里仔细检查一下灵脉,毕竟经受了这么重的灵压,还是小心些为好。”
说完后便对江晚念眨了眨眼,毫无留恋地、坦荡地随着旁边一直候着的仙盟管事离开了。
似乎他真的只是随手救了一个人,而这个人恰好是关系还行的旧识,得知旧识近日定亲,便出手大方地送了个大礼。
一切行为行云流水,看起来毫无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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