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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纱幕飞

大相国寺内,香烟袅袅,梵音低回。

寺中心矗立着一座万佛楼,飞檐斗拱,气势恢宏。二楼回廊之上,孑立一道身影,与周遭禅意格格不入。

那身影一袭玄色劲装,墨发高束,腰间悬着辟邪玉珏、符文骨牌,还有一枚小巧的狐狸面具,透着几分诡秘。他眉宇桀骜,负手而立,凭栏远眺寺中景致。

一位身披朱红袈裟的老主持缓步拾级而上,双手合十行礼:“阿弥陀佛,逢将军到了。”

闻时钦这才转过身,对主持浅淡一笑:“主持,我这双手沾满血腥的杀业之人,本不该踏足这清净佛地,叨扰佛祖清修。但临行前许下的愿,竟真的灵验,今日特来献上香火献祭,还望主持莫要嫌弃。”

老主持双手合十,缓缓说道:“杀业亦分正邪,将军征战沙场,是为保家卫国,护佑万千黎民安居乐业,此乃大功德,非为杀业,实乃福报也。”

话音刚落,身后禅房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贺兰阙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走了出来。他内着一袭月白长衫,外罩一件天青色广袖外袍,腰间束着同色束带,羽扇纶巾,慵懒风流。

“逢二郎呀逢二郎。”他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我总算补回觉了。你说你非要快马加鞭,早到半个月,可把我这副身子骨给熬坏了。”

闻时钦只嗤笑一声,并未理会他的抱怨。主持亦向贺兰阙合十见礼,随即说道:“既然将军都到了,那便清场,准备做法阵。”

闻时钦微微颔首:“有劳主持。”

主持转身对身后两个小沙弥低声吩咐了几句,小沙弥齐声应道:“是,师傅。”便快步下楼,四散而去清场了。

与此同时,相国寺外,苏锦绣未骑枣糕,而是改坐马车前往,因着出叶府时偶遇易如栩,便邀其同行。

马车行至大相国寺外停稳,易如栩却发现车轮出了些状况,留在车旁查看,苏锦绣便先独自进了寺院。

她进门刚走不远,便见四周小沙弥往来穿梭,正逐一请离香客,心中不禁纳闷起来。

今个又不是盂兰盆节,怎的这般大阵仗清场?

小沙弥们虽礼数周全,却因需逐一解释,清场进度迟缓。过了许久,寺内香客才散去少许。

闻时钦见状,眉头微蹙,挥手示意身旁侍兵下去协助。

他目光扫过楼下,忽见正中央来了位身着天水碧衣裙的女子,背向而立,头上蒙着同色系的纱幕。

那颜色清新沁人,令他不禁多看了两眼。

侍兵们上前,欲劝女子离开。她却似十分疑惑,不愿离去,双方一时起了争执。

贺兰阙道:“我下去劝劝,咱们的兵说话不知轻重。”

“嗯。”

贺兰阙刚要转身,忽来了一阵天意清风。

说烈,其实不烈,只是带着一股柔韧之劲。正是初秋时节的风,比冬风柔,比夏风凉。

说柔,却又不然,风力拿捏得恰到好处,转瞬便将女子披的纱幕轻绡吹得翩然飞去,如蝶翼离枝。

那女子侧首回眸,闻时钦看清她真容时,双目骤凝,气息骤停。

什么叫日思夜想,刻骨铭心?

纵是咫尺天涯,她的容仪也早已刻入肺腑,分毫不忘。

眉如远山含黛,鼻似琼瑶琢玉,一双秋水明眸,能照出他的人影。

闻时钦本就心系于她,思念如潮,实在按捺不住,便快马加鞭,不等大军,连夜疾驰而归。原想在这古刹还了心愿,便即刻奔赴将军府寻她,未曾想,她竟已先他一步抵达此地。

佛祖果然是怜惜他的。

闻时钦立刻按住贺兰阙的肩膀,沉声道:“去,让他们都回来,今日不必清场了。”

楼下,苏锦绣身着一袭天水碧襦裙,裙摆由浅色渐变至碧色,胸前用金线绣着山水意境的纹样。她只侧过脸,身子仍对着前方,乌发随风轻扬。

贺兰阙何等通透,见他目光胶着于那女子,再忆起他昔日思家成疾,日日念叨汴京有佳人,心中已然明了。

可刚要转身下楼,闻时钦却猛地攥住他的肩头,力道之大竟将他生生拽回。

贺兰阙疼得龇牙咧嘴,连连告饶:“快松开,疼死了!”

他一边揉着被攥得生疼的肩膀,一边回头去看闻时钦,却见对方如雕塑般纹丝不动,一双眼死死盯着楼下,他顺着闻时钦的目光往下一瞧,顿时目瞪口呆。

纱幕飞扬散去,那女子转过身时,怀中竟抱着个约莫周岁的婴孩。

那孩子学语尚早,却已能咿呀喊出“娘亲”,一声声稚嫩清亮,直教人心头发紧。

她抱孩子的姿势娴熟自然,正垂首轻拍婴孩的背,唇畔噙着温柔笑意低声哄劝。贺兰阙只觉周遭空气瞬间凝固,哪敢再看身旁人的脸色。

闻时钦呼吸骤然放缓,胸腔中翻涌着惊涛骇浪,心中默念“不会的”。

可下一秒,他如遭雷击——易如栩的身影出现在楼下,身姿挺拔,步履关切。

苏锦绣见了他,眉眼弯弯,当即露出温柔浅笑。易如栩快步上前,伸手便要接过孩子替她分担,苏锦绣笑着摇头,似在轻声说“无妨”。

二人眼波流转间尽是夫妻和睦的温情,随即并肩朝内走去,背影般配得宛若一幅画。

贺兰阙生怕下一秒就成了闻时钦的刀下亡魂,忙不迭下楼,吩咐侍兵今日不必清场。

待那一家三口抱着孩子顺利进入正殿,他才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回头再看时,楼上身影早已消失在原地,只余下空荡荡的楼阁,风过无声。

闻时钦步进禅房,倒了杯茶却未饮,只将茶杯在指间细细摩挲、转动,思绪翻涌。

走之前,他留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守节半年……

他出征已逾一年半,那孩子约莫一岁,时间竟严丝合缝地对上。

他没有资格去要求她什么。

毕竟,那场假死做得天衣无缝,她未必会开棺验看。

他既已死,她为何不能另觅良人,生儿育女?他又凭什么,用一句逝者的戏言,捆住她鲜活的人生?

外面的住持得了小沙弥通报,说贵人吩咐不必再清场,便过来查看,恰好迎面撞上归来的贺兰阙。

住持合掌问:“阿弥陀佛,今日的法事还需继续吗?”

贺兰阙犹豫了,他哪敢替屋里那位做主。他朝禅房努努嘴,示意住持看向屋内那个如石雕般僵坐的人。

他久久未发话,贺兰阙刚要开口说“继续”,里面却传来一声冷寂的“不必了”。

住持闻言,便躬身退下了。

贺兰阙进屋劝道:“住持那边,香烛圣器、法阵诸事都已备好,这……”

“不必了。”闻时钦只缓缓放下茶盏,声音平静得不起波澜,“佛祖没应我的愿,这场法事,做了也无益。”

贺兰阙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不知如何安慰。想说那孩子不是她的,可那声稚嫩的“娘亲”喊得清晰。想说她并非心有所属,可她与那男子相携而去的背影,又是那般融洽和谐。

千言万语堵在喉头,两人便这般静静对坐。

闻时钦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指尖摩挲着从下颌线蜿蜒至颈侧的那道狰狞旧疤。

沙场一载有余的日晒风霜,早已褪去他往日如琢如磨的清俊白皙。如今他肤色黑了些,颊颈间的疤痕更添了几分悍色,俨然是一副英气逼人的武将风采。

他忽然想,若此刻与她相逢,她还能认出这张被战火刻痕的脸吗?是否会嫌弃这道横亘颊颈的碍眼疤痕?

可转念一想,又觉荒谬。

她如今已有良人相伴,稚子绕膝,无论他是否伤痕累累,是否还是当年模样,她都不会再看他一眼了。

这般想着,他们步下一楼。

正中的大雄宝殿巍峨,殿内香烟缭绕,佛号隐约。

闻时钦想上前寻她,阔别已久,他至少还能以阿弟的身份,问一声别来无恙。

可那双脚,却似灌了铅般沉重,终究还是没能迈出,转身进了一楼的禅房。

禅房正中有一扇巨大的屏风,上面绣着诸佛环绕、普度众生的景象,金线银线熠熠生辉,庄严而肃穆。

两人绕过屏风,又见一张古朴的梨花木茶桌,不知是谁早已备好了雨前龙井,茶汤碧绿,热气袅袅,氤氲了满室清香。

他们在此相对坐下,各自捧着茶盏,默默饮着,一时无言。

贺兰阙见他一路愁眉不展,往日在沙场上杀伐果断、运筹帷幄的模样荡然无存,终是忍不住开口:“你怎么了?是……因着那女子?”

闻时钦却答非所问,目光沉沉地凝视着杯底舒展的茶叶。

“你说,让一个文臣死,是不是很简单?”

贺兰阙心头一紧,立刻劝道:“别做傻事。你刚立了战功回来,若是敢搅弄朝堂,无异于自寻死路。”

“不做,不做。”闻时钦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做了,她难免会怨我。”

贺兰阙松了口气,道:“行,你先在此冷静片刻,我去打探一下情况,或许事情未必就是你想的那般。”

贺兰阙走后,闻时钦又静坐了许久。

他本要抬手饮下那杯早已凉透的茶,却又猛地转了念头,将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一声脆响,瓷片四溅,茶水狼狈地泼洒开来。方才那股消散的杀气,复又凝聚。

他望着满地狼藉,眼底翻涌着痛苦与不甘。

怨我吧,苏锦绣。你若能怨我,总好过,你早就把我忘了。

自卑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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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纱幕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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