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艰难地穿透南梧市上空厚重的云层，吝啬地洒下几缕苍白的光线，却丝毫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湿冷。雨停了，但地面依旧湿漉漉的，残留的水洼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市局刑警支队的小会议室里，气氛比外面的天气更加凝重。
许奕站在白板前，深蓝色的警服衬衫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下巴上新冒出的青色胡茬却透着一股不修边幅的疲惫。他手里捏着一支白板笔，目光锐利地扫过白板上密密麻麻的线索图。沈杰案和陈达案的关键信息被红蓝两色线条串联起来，像一张巨大的、纠缠不清的蛛网。中心位置，是那个刺眼的绳结照片和印有「宏远建筑」旧 logo 的纸条照片。
「排查有进展了。」周薇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她指着屏幕上的一份户籍资料，「当年那个失踪的拆迁公司负责人，叫『张彪』。经核实，这是个彻头彻尾的假身份。我们通过当年拆迁队几个还健在的底层工人的模糊描述，结合户籍系统的人脸模糊比对，最终锁定了一个人。」
屏幕上出现一张中年男人的黑白证件照。照片有些年头了，男人剃着平头，眼袋浮肿，眼神透着一股狠戾和油滑。
「马贵，外号『马三』，本省邻市人，有多次打架斗殴、寻衅滋事前科。十年前，就在东风里强拆事件发生后不久，他突然离开老家，此后彻底销声匿迹。我们查了他所有直系亲属和社会关系，近十年没有任何联系记录，也没有任何消费、出行记录。这个人，」周薇顿了顿，「像是人间蒸发，或者……已经死了。」
「死了？」许奕眉头紧锁，「凶手干的？」
「目前只是猜测。他失踪的时间点太敏感，在沈杰遇害之前。」周薇继续道，「另外，关于纸条上的打印机。我们缩小了范围，那种老式针式点阵打印机，现在还在使用的，主要集中在一些老厂矿的财务部门、仓库，或者……一些刻意保持低调、不愿留下电子痕迹的场所。」
许奕的目光在白板上那个绳结和马贵的照片之间来回移动。一个关键的执行者消失了，凶手却还在继续杀戮，目标指向宏远的高层……这意味着什么？马贵只是替罪羊？或者他掌握着什么秘密？
「叮铃铃——」
刺耳的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会议室的沉寂。靠近电话的警员迅速拿起听筒。
「喂？刑侦支队……什么？……地址？……好！保护好现场！我们马上到！」警员放下电话，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声音带着一丝急促，「许队！城北！『天意』图文打印店！老板……死了！」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心猛地一沉。图文打印店！老式打印机！
许奕眼中寒光爆射，没有丝毫犹豫，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走！通知技术队！痕检！法医！快！」
「天意」图文打印店位于城北一条狭窄的老街深处。招牌陈旧褪色，卷帘门被暴力撬开，扭曲地半悬着。刺鼻的血腥味混合着油墨和纸张的陈旧气味，从黑洞洞的门内汹涌而出，令人作呕。
店内一片狼藉。老旧的复印机、电脑被掀翻在地，纸张散落得到处都是，像下了一场惨白的雪。地面上，大片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色血迹触目惊心，一直蜿蜒到最里面一个隔间门口。
技术队的强光灯将隔间内照得亮如白昼。死者仰面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一把裁纸用的美工刀，刀柄兀自微微颤动。他的眼睛同样惊恐地圆睁着，嘴巴大张，似乎想呼喊什么。而他的嘴里，赫然被塞入了一张打印纸条！
许奕蹲下身，戴着白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张被鲜血浸染了大半的纸条。血迹模糊了部分字迹，但剩下的内容依旧清晰可辨：
「清算，才刚刚开始。设计师，该你了。」
纸条的右下角，那个小小的蓝色「宏远建筑」徽标，在血色的浸染下，显得更加诡异狰狞。
「死者身份？」许奕的声音冷得像冰。
「李国栋，男，五十二岁，这家打印店的老板。」一个警员快速汇报，「邻居反映，他平时深居简出，性格孤僻，但店里生意一直还行，主要是接一些老客户的活。技术队初步检查，店里有一台符合纸条特征的老式针式点阵打印机，型号是 Epson LQ-630K。」
许奕的目光死死盯着纸条上「设计师」三个字，又猛地转向店内散落一地、印着各种设计图纸的纸张碎片。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
「立刻查！」他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咆哮的急迫，「查李国栋的背景！特别是十年前！查他和宏远建筑『东风里项目』有没有关联！重点查项目设计单位！」
混乱的现场，所有人都被许奕这突如其来的指令惊了一下。周薇反应最快，立刻拿出警务通开始查询。手指在屏幕上飞速滑动，几秒钟后，她的脸色变得无比震惊，抬头看向许奕，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许队……查到了！李国栋……十年前，他根本不是打印店老板！他是……他是市建筑设计院的一名资深结构设计师！『东风里片区旧城改造项目』的施工图纸……主要就是他负责的！」
轰！
许奕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设计师！下一个目标，指向了当年「东风里项目」的设计师！凶手不仅知道宏远的高层，连项目背后具体的技术执行者都了如指掌！他的杀戮名单，精准得可怕！
「名单！」许奕几乎是吼出来的，「当年所有参与东风里项目设计的关键人员名单！立刻！马上！通知所有人，加强布控！下一个目标随时可能遇袭！」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李国栋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又看向手中那张浸满鲜血、写着「设计师，该你了」的纸条。凶手在加速！在疯狂地沿着当年的链条向上清算！时间，已经紧迫到了分秒必争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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