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话音落下。
覃喜加细细凝视她,顿了顿,问了一句:“说完了?”
温梨愣了两秒,慢半拍地接上:“是啊,本来这些话,应该在十二点整点的时候说的,现在晚了十几分钟,没达到我想要的感觉。”
“现在说也不迟。”覃喜加说。
温梨拿出手机,“喜加,我们合张影吧!”
覃喜加一口拒绝:“不要。”
温梨已经点进了相机,面对喜加的拒绝,她十分不解道:“为什么!如此美好的时刻,就应该拍张照纪念一下啊!”
“美好吗?”覃喜加反问。
“不美好吗?”温梨反问回去,“看这烟花多漂亮。”
“烟花固然美丽,但稍纵即逝,”覃喜加望向远处,眼底晦暗不明,“越是美好的东西,越难留住。”
“所以才要拍照留念呀。”温梨说。
“照片装的是回忆,看到就容易怀念过去。”覃喜加扭头扫了眼温梨,“而我,恰好不喜欢反复回忆过去。”
温梨仰头看着覃喜加。她觉得他话里有话,但又猜不到另外的深意。
“美好的回忆就值得反复回味啊。”温梨说。
“回忆的开始或许是美好的,”覃喜加说,“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有可能变成悲伤的念想。”
“这么悲观干什么!”温梨用手戳他的胸膛,皱起眉头,眼睛睁得老大,“如果做什么事都要考虑这么多,就已经失去最本质的那份快乐了。这种时候,你只需要记住当下那种感觉就够了。”
被她这么一说,覃喜加似乎觉得好像又是这么一回事,为什么总执着于以后会怎么样,过去又如何,只要记住现在不就可以了吗。
温梨站到覃喜加身边,拿着手机的手往前一伸,镜头向上调整了适宜的角度。
她一边抬手做着剪刀手的动作,一边侧脸跟覃喜加说:“喜加,你像我一样,做这个动作,然后微笑着看镜头。”
“哈?”覃喜加看着温梨,嫌弃地说,“我不要。”
温梨耷拉下眼皮,心累道:“这次又是为什么?”
“……太傻。”覃喜加说,“我不要。”
“哪里傻了,拍照当然要比剪刀手啊。”温梨看向手机镜头,头微微歪向一边,浅浅微笑,“快点啦,看镜头,我要拍了。”
覃喜加不情不愿地看着镜头比了剪刀手。
温梨按下快门拍了一张。
因为覃喜加个子太高,这个角度拍出来有点畸形,而且他一直冷着脸,显得格格不入。
“不行,得重新拍一张。”温梨说,“你手别放下,要微笑着看镜头,拍照不能冷脸,这样就不好看了,要笑,我刚才都跟你说了。”
“……哦。”覃喜加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温梨举着手机找角度,但是怎么看都不满意,手机举高她照不到,举低又变成了仰拍,拍不到喜加。
她手往后一抓,“你腰弯低一点,然后人靠我近一点,不然拍不到你。”
这一抓,抓到了覃喜加的手。
他手心冒汗,紧张之下,身体下意识往前倾。
与此同时,温梨嘴里念着:“——1、2、3。”
“——茄子。”
按下快门的时候,温梨脸微微侧了侧,脸颊就这么与覃喜加的脸贴上了。
画面定格,两人脸上满是诧异。
拍完照,覃喜加猛地直起身,往旁边迈了一步。
身后烟花依旧,但较刚才,只有依稀几家还在放。
覃喜加摸着耳垂,斜睨了一眼温梨,“拍也拍了,差不多该下楼睡觉了。”
温梨收起手机,手尴尬地甩了甩,“是、是啊,那……下楼吧。”
覃喜加“嗯”了声,手揣进大衣口袋,转身先行一步。
温梨跟在后面,捂着发烫的脸,忍不住偷笑。
覃喜加打开客房的门正准备进去,温梨伸手抵住了门。
“喜加,你要睡了吗?”她问。
“嗯。”覃喜加向她挪动了半步,声音很轻很闷,似乎是困了。
“好,那我不打扰你了,早点休息。”温梨说。
“好。”覃喜加说。
在覃喜加进房间的时候,温梨又叫了他一声:“喜加。”
“嗯?”覃喜加侧目应了一声。
“晚安。”温梨说。
“嗯,”覃喜加点了一下头,“晚安。”
温梨睡不着,趴在床上,手指滑动着手机屏幕,将最后那张合照慢慢放大。
她一边咬着大拇指关节处,一边仔细欣赏着合照,嘴里溢出笑。
这是他们的第一张合照。
付悠打了语音电话过来。
温梨接听电话,用又粗又沉的声音说:“找你大哥有何贵干?”
“想你了呗。”付悠那边背景音很嘈杂,断断续续听到小孩哭的声音。
“你那怎么这么吵?”温梨问。
“别提了……”付悠一边吃着薯片,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我爸叫了他几个要好的兄弟到家里做客,有几个人是拖家带口来的,吃完饭就在客厅和我妈嗑瓜子聊天,然后我爸就和他那几个兄弟喝酒聊天,从七点一直到现在,真的快烦死了。”
“拖家带口来做客,那岂不是得准备一大桌菜。”
温梨突然想起什么,没等付悠回答,强行扯开话题:“哎,悠悠,你爸兄弟……的家人里,有没有可观的帅小伙。”
“呵呵,不是谁都有你这么好的运气,做个客,居然能碰上校草。”付悠顿时无语,怨气十足地吐槽,“我这只有特别讨人厌又难缠的破小孩。”
“不会吧,你碰上熊孩子了啊?”温梨问。
“是啊,有个小女孩扒拉我的衣柜,看到我的JK裙,闹着要穿,”付悠说到这就来气,嘴里的薯片突然不香了,“而且,还非挑我最喜欢的那条裙子,我不给,我妈一定要我给,说什么一条裙子,才几块钱而已。我就火大地锁上了房间,那小女孩吓哭了,然后我姐就去哄那小孩了。我妈瞪了我一眼,说我不懂事,挺无语的,这些裙子都是我自己做兼职买的,凭什么让我给就得无条件给啊!”
“消消气。”温梨说话的同时,点进购物软件,搜索了店铺名,然后点进店铺,购买了一条预售裙,“我记得你一直很惦记森川家的那条‘风信子’,刚刚我买了。”
“我去,真的假的!”付悠声音扬了起来。
温梨截图购买记录发了过去,“当然是真的啊,不信你看。”
“么么么么!爱死你了!”付悠说,“梨子,你要是个男人,我他妈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和你结婚。”
温梨笑道:“打住啊,我有喜欢的人了,任谁都不行,坚决不动摇。”
“我开玩笑的,”付悠说,“话说,你和覃喜加,你们两个……咋样了?”
“还行吧。”温梨嘴角上扬,“离成功又近了一步。”
“加油啊,梨子!”付悠说,“积少成多,我相信你一定能拿下他的!”
-
第二日。
朝阳缓缓升起,凛冽的微风拂过,树枝轻轻摇曳,地上倒映着剪影。
温梨和老爸搭乘村上的一位大伯的面包车去覃喜加家取电瓶车。
到覃喜加家以后,老爸和覃叔叔一见面又唠了起来,两人相谈甚欢。
温梨坐在客厅沙发上,沈阿姨推过来一个黑色行李箱,上面还放着一只书包。
“小梨,这些等会儿一并带过去吧,”沈阿姨说,“我都收拾好了。”
温梨挠了挠头,心中疑惑道:“沈阿姨,喜加只是住几天,不用打包这么多东西吧……
“是这样的,他爸有生意上的事要谈,所以我们这两天走几个亲戚就准备回去了。”沈阿姨说,“喜加他难得愿意和其他人待在一起,我想就让他住久一点好了,到时候让他跟你们一起回去。”
“这样啊,”温梨点点头,“我说呢,怎么看着像打包了全部的行李,要是喜加多想,会以为你们不要他,不带他回家了呢。”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这种事常有发生。以前喜加都不回来过年的,自己一个人待家里,就我们夫妻俩偶尔回来一次,走一走过程。”沈阿姨笑了笑,拉住温梨的手,“今年他好不容易愿意回来了,我们又没办法一直陪他,他性格沉闷,朋友不多,也不擅长表达,还得拜托你多开导开导他。”
“我会的,因为我喜欢喜加——”话说出口的时候,温梨才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改口:“我的意思是我很喜欢喜加这个朋友,他只是外表看着冷,可内心还是很柔软的,只是有的人没发现而已。”
“那就好……我们做父母的,总觉得亏欠孩子什么。他什么样,我心里明镜似的。”沈阿姨说,“只不过很多事情,我不方便问,也害怕踩到他的雷区,你们年纪差不多,共同话题多,一定要帮阿姨多了解了解他。”
温梨抿了抿唇,打包票说:“沈阿姨,你放心吧,我一定会让喜加露出全世界最幸福的笑容!”
沈阿姨乐呵道:“有你在喜加身边,阿姨放一百个心。哦对了,差点忘交代,喜加他吃不了海鲜。”
“这我知道,做客那次我就发现了。”温梨笑了笑。
“你这孩子真细心。”沈阿姨说,“真好啊,这下我彻底放心了。”
温梨不好意思地摸头:“还好啦。”
在喜加家待了足足一小时有余。
老爸那边聊得意犹未尽,分别在即,两人在门口互相道别,场面一度有些滑稽。
“之栩啊,等回渝商有空咱们一定要再痛饮一杯啊!”覃叔叔说。
“行啊!”老爸嗓门敞亮地说,“下次不醉不方休!”
覃叔叔抱了个拳,豪爽笑道:“既然之栩兄都这么说了,覃某一定奉陪!”
温梨看这两人一副江湖侠客的说话做派,心中不自觉替他们尴尬。
老爸将行李箱横放在电瓶车垫脚的地方,接着跨上车,对温梨招手道:“乖宝儿,上车。”
温梨抱着覃喜加的书包,小碎步过去,“来了。”
坐上车,老爸又冲覃叔叔和沈阿姨挥手道:“好了,我们走了,回见!”
“叔叔阿姨再见!”温梨说。
-
回去的路上,温梨垂头看着喜加的书包,心中生出一丝好奇。
学霸的书包里肯定装的都是学习宝典吧!
像笔记之类的。
他是怎么记学习笔记的,有错题集吗?
人长那么好看,字应该也……不赖吧。
耐不住好奇心,她轻轻拉开了书包的拉链。
拉开书包,映入眼帘的第一样东西居然是:
——火鸡面。
包里一共有三袋火鸡面,估摸着是沈阿姨特地给喜加准备的。
温梨心中暗道:他居然喜欢吃辣。
她又拿出一本封面是黑色皮革质的本子,这本应该是学习笔记吧。
想法呼之欲出的下一秒,随意翻了一页。
这字……
认真的吗!
浮于纸上的字,像扭着身子的虫在阴暗爬行。
温梨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直到确认不是恍惚造成的错觉,她才接受喜加字丑的事实。
又翻了几页,看字迹和前面相似,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第一次知道,字不可貌相……
温梨合上笔记本放回去,又探头往下翻了翻。
在底下看到类似药盒的东西,而且还不止一个盒子,拿出其中一盒仔细一看,药盒上写着「盐酸舍曲林片」。
她又一一看了另外几个药盒。
布洛芬、氟西汀、阿戈美拉汀。
温梨上百度搜了这几盒药的作用。
这才知道,其中三盒药是用于治疗抑郁症的。
难怪看烟花的时候,他总说些悲观的话。
原来他不仅仅只是失眠这么简单,更多时候是被心理疾病折磨着。
是药三分毒。
这几盒药,或多或少有副作用,吃了容易犯恶心、打瞌睡、心跳快等等。
一直服用,对身体肯定有影响。
导致他抑郁的原因是什么呢?
是因为不是亲生的吗?
可看沈阿姨对他的关心程度,不至于让他陷入心理的漩涡。
一定还有别的潜在的因素在其中,只是目前她还无从得知。
……或许跟那个姜媛有关。
昨天在车里,覃喜加提到她的时候,脸上是压制不住的激动和厌恶。
恐怕这才是“病根”。
温梨拉上拉链,神色凝重。
陡然知道这件事,她已经没有心思再继续探究包里的物品。
每一件与他有关的东西,似乎都暗藏着什么秘密。
沈阿姨让她多开导开导喜加,也是因为这个吧。
再次得知覃喜加的秘密,心中必然惴惴不安。
秘密一旦得知,即使想要抹去,也还是会顽固的在大脑里扎根。
越是想要剔除,根就越牢固。
也许不经意的一句话,一个举动,就会让喜加陷入痛苦的沼泽。
如果他不开心憋在心里不说,会不会一个人偷偷在夜晚的被窝里流泪?
温梨无法做到完全的感同身受。
对于十五岁的她而言,抑郁是特别遥远的事。
从小到大,她几乎被温暖所包裹,每天吃着老妈做的可口的饭菜,隔三差五能收到老爸出差在外地给她寄的礼物,在学校有许多说得上话的朋友,老师们也都挺喜欢她,所以她压根不知道抑郁症患者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一片黑暗,还是杂草丛生。
喜加,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修文。
作者:我感觉小梨以后一定会洗出那张合照,然后裱起来
小梨:好主意诶【哈哈】
喜加:0人在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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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一张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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