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躺上床以后,温梨把头埋在被窝里,闻着手背残留的香水味。
香水进入后调,散发出的味道是沉稳的木质香,闻着令人心神安宁。
闭上眼后,嗅觉更为敏锐。
她感觉气味像张网包裹了全身,仿佛覃喜加陪在身旁一样,很快就睡着了。
温梨很少做梦,但今天却意外梦到覃喜加对自己表白了。
虚幻的梦境里,他们面对面站在一片芦苇荡里,旁边是一条小河,月光像盐一样平铺在河面,一盏路灯突兀地立在河边。
风踩着芦苇,发出的簌簌响动,像是指腹轻划过肌肤,汗毛都竖起来了。
尽管知道是在梦里,还是压不住感情,阵阵欲出。
喜加递给她一张粉色的信封,“温梨,我喜欢你!”
梦里的她接过信封,迫不及待想拆开看,但却被他阻止了:“先别看,回去再看吧!”
“为什么?”温梨问。
喜加摸了一下耳垂,侧额,声音细如蚊呐:“字写得不太好看……有些话也不好意思让你当面读出来,总之,拜托你回去再看,好吗?”
她踟蹰了一会儿,点头:“那我先收下,回去再看。”
“你同意了吗?”喜加问。
“什么?”温梨说。
“接受了我的情书,相当于同意做我女朋友,所以你……”喜加说。
话说到一半,他不太好意思继续往下说。
“我同意。”温梨说。
“那……”喜加又摸了一下耳垂,慢慢靠近她,“我可以……亲一下你吗?就一下。”
他竖起食指,双眼湿漉漉地看她。
她垂眸,点了点头。
喜加轻轻抚摸她的脸,然后一点点逼近。
奇怪的是距离越近,他的脸越模糊。
一、二、三、四——
眼睛猛地睁开,粉红泡泡不知所踪。
草!居然只是梦。
温梨一边踢了几下被子,一边发疯般自言自语道:“啊啊啊,无语死了,马上亲上了,尿你怎么就来了!”
被窝里的热气顺着缝隙溜了出去,她打了个哆嗦,伸手在床里找手机,结果是居然在脚底找到的。
她摁亮屏幕,亮光刺得两眼模糊了一瞬。
待视线清晰,从眼缝中看了一眼时间。
3点45分,居然才这个点。
沙沙沙——
外面下雨了,风吹得窗户阵阵响动。
断断续续回想起一些的片段,好不真实,梦里的他,性格与现实截然相反。
覃喜加才不会说“就亲一下”这种话,更不可能写情书给她。
梦究竟是梦。
……
不想离开被窝。
明明卫生间就在门外,几步之遥而已,但她就是不想跑这一趟,来去一下身上的热气肯定全跑没。
……去还是不去呢?
温梨在床上纠结了两分钟。
最后还是抵不住来势汹汹的尿意,不情不愿地掀开被子下床。
她趿拉着拖鞋走过去,打开房门。
在一片漆黑中,看到不远处的那扇门的门缝里溢出一点亮光。
他还没睡?
温梨走到那扇门前,抬手敲了敲,小声地问:“喜加,你睡了吗?”
没应声,看来是睡了,可能只是喜欢开灯睡觉?
她带着这个想法转身去上厕所。
忽然间,门开了,脚下一顿。
覃喜加有些意外:“怎么了?”
温梨偏了偏头,牵强地哈哈两声:“没事,只是看你门底下跑出亮光,以为你没睡,所以过来问问。”
覃喜加低头看到温梨的脚跟光着,皱眉道:“大半夜了,你怎么还不睡?”
“啊……我是被尿憋醒了……”温梨不好意思地挠勾了勾头,“说到这个,我想起来,还没上厕所!你先等我上个厕所再回来和你说话,千万要等我回来,别关门哦!”
说完,她快速往卫生间的方向跑去。
覃喜加对着她的背影说:“记得穿袜子。”
回来以后,发现喜加留门了。
温梨推开门走进去,然后随手关上。看到他靠在床头,带着有线耳机在听歌。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问:“睡不着吗?”
覃喜加摘“嗯”了声,同时调小了音量。
“我陪你说会儿话吧?”温梨又问。
他没应,只是垂头盯着手机。
温梨走到床边,思想挣扎了好久才问:“吃药了吗?”
覃喜加手指顿住,恐惧从心底滋生。
她怎么突然问这个了?
难道她……知道了?
他装作不知:“……你说的是什么药?”
“助眠的药啊,你不是在吃吗?”温梨说。
“你怎么知道的?”覃喜加抠着手机壳,紧张感掐紧了脑里的那根神经。
“朋友圈,”温梨一屁股坐在床边,“我是从那知道你失眠在吃药。”
覃喜加松了口气,没再抠手机壳:“原来如此,我睡眠太差,总是睡不好,所以去看医生,开了一些助眠的药。”
“那你吃了吗?”温梨继续问。
“吃了。”覃喜加说着解锁手机屏幕。
“吃了药,怎么还睡不着?这样下去,天都要亮了。”温梨说。
“我刚吃没多久,”覃喜加手划着屏幕,“可能药效还没起作用吧。”
“既然想睡好觉,就要早点吃。”温梨说,“不然开药的意义就不大了。”
“因为比起吃药,我更想凭借自身睡着。”覃喜加说。
“下次还是早点吃吧。”温梨说着侧眸看了看他的手机。
屏幕里是网易云的播放界面,专辑封面旋转着,封面上的玫瑰像指针一样,滴答滴答地流逝。
她擅自摘下他的一边耳机戴上:“在听什么歌?”
由于耳机被摘走一边,线瞬间拉紧,覃喜加只好放下腿,坐到她旁边,咬字清晰地说:“highschool。”
也许是音色加成,他说英文意外的很好听。
为了记住这个声音,这句短促的highschool在心里一遍遍回放。
“这首歌还挺好听的。”温梨说,“节奏和旋律我很喜欢!highschool……我记住了,等有空我也要把这首歌加入我的常听歌单!”
“确实好听,而且才刚发行没多久,我也是偶然在每日的私人雷达听到的。最近睡不着的时候就会听这首歌。”覃喜加一边说,一边拆开一颗薄荷糖的糖纸含进嘴里,然后又递给她一颗,问道:“要么?”
“我尝尝看。”温梨说。
她剥开糖纸,将糖摊在手心,先观察了一番。
薄荷糖是一颗晶莹剔透的小方块,看着没什么诱惑力。
这玩意能好吃吗?
她将糖块含进嘴里,清凉又细腻的口感遍布味蕾。
薄荷糖有提神醒脑的效果,只是含了一会儿,困意就消退了些许,但凉归凉,味道却属实不咋地,含久了,舌尖泛起一阵苦涩。
她张了张嘴,凉气顺着喉咙被吞入肚里。
嘶。
凉嗓子。
覃喜加看着她问:“怎么样?”
“有点苦。”温梨手指蜷了蜷,皱眉道,“……我恐怕吃不来。”
“正常,这条黑色的后劲很强,不喜欢薄荷糖的可能是吃不来。”覃喜加说,“不过,我很喜欢这个味道,特别解压。”
喜欢是欺骗不了眼睛的。
他在表达喜欢的同时,眼里藏着光。
“可能第一次吃薄荷糖有点不习惯?凉丝丝的,像沁入了肺腑一样。”温梨吮吸着糖说,“总而言之,说不上讨厌,仅仅只是初尝不适应。”
“这个糖我一般不给人尝。”覃喜加说。
温梨复述了一遍“一般不给人尝”,接着迫不及待地问:“那……我是特别的那个咯?”
覃喜加“唔”了一声,模棱两可地说:“算是吧?至少,目前为止,还没给过除了你以外的人。”
温梨听了他这句话,含糖的动作一停,呆呆地盯了一会儿他,接着又挪开眼,脸转到另一边,看向窗户。
玻璃上,一滴雨水滑落下来。
他说,没给过除了自己以外的人。
她是特别的。
好开心。
喜欢上一个人以后,即使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细节,也会令她抓狂。
糖块一点点化在口中,与此同时,耳机里的男歌手还唱着——“Fell on my face pick me up keep me smiling,直到你趴在我身上托起我的脸给我划了个笑脸。”
“不喜欢就吐掉吧,”覃喜加伸手到她嘴边,“不需要勉强的,反正只是一颗糖而已。”
温梨愣了一会儿。
他怎么还把手伸过来了,不嫌脏吗?
她咬碎糖吃入腹中,笑道:“不吐,既然是你喜欢的,我一定要尝完,感受一下你的心情。”
看到她咽下去的动作,覃喜加的心开始潮湿,下意识去摸左手腕。
正当他开口想说些什么,温梨忽然大声地“啊”了一声:“居然快四点半了!”
“大惊小怪的,我还以为什么事。”覃喜加说。
“你还不困吗?”温梨问。
覃喜加按着太阳穴:“还好。”
明明很困,还说谎。
温梨紧盯着他:“你确定?”
“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房间睡觉去吧,不然明天顶着两个熊猫眼,阿姨该问了。”覃喜加眼珠转了转,始终没正眼瞧她。
呵呵,心虚了,转移话题是吧?
温梨一边拿走他的手机拔掉耳机线放一边,一边态度坚决地说:“不回,我今晚要看你睡着再回去。”
覃喜加睁大眼睛,十分不解:“你干嘛突然——”
温梨将他按到床上,掀开被子给他盖上,动作干脆利落。
“温梨!”覃喜加咬牙叫她名字。
温梨没出声。
“温梨,温梨!你聋了啊!”覃喜加继续叫她。
“听不见听不见。”温梨说。
“喂,我鞋还没脱!”覃喜加抖了抖腿,左脚的拖鞋飞了出去,啪地落在地板上,想起身脱掉另一只鞋,结果被她按了回去,“别动,我帮你脱。”
“……”
“睡不着的话,我给你讲故事吧?”温梨捧着下巴,俯身在他身旁。
覃喜加一脸生无可恋:“拜托,温梨,我是三岁小孩吗?还要讲故事哄睡觉?”
“又没有法律规定不能给大孩子讲故事,还是说你不喜欢听故事?”温梨说。
“不喜欢。”覃喜加说。
“不喜欢听故事,行!那我唱歌吧?”温梨说,“小时候,我妈也是这么哄我睡觉的。”
覃喜加张开嘴,话还没说呢,温梨就伸手将他嘴巴拉紧关上,“不许拒绝,听话,闭眼。”
“……”
这就是把他当三岁小孩哄了吧!
覃喜加觉得很无语。
他分明很排斥这种做法,心理和身体上抗拒,却又不会真的对她发脾气。
可是怎么办,他并不希望她留在这。
温梨关了天花板的顶灯,只留一盏台灯在床头。台灯有三种模式,她调了最适宜的光线。
顶灯一关,光线黯淡,气氛陡然陷入静谧,只有雨声不停歇。
温梨对他说了句“晚安”后,再次给他整理了被子,然后手放在上面,一下又一下轻拍着,嘴里缓缓唱出: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
或许是空缺的那份安全感在这一刻被她填满,又或许是药效起作用,眼皮忽然很沉,慢慢地闭上了。
伴随着舒缓的歌声,掌心落在棉被上的触感逐渐模糊不清。
覃喜加睡着没过多久,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
她的手被抓紧,紧接着看到一滴眼泪从眼角落下。
啪嗒,泪珠断了线,无声地坠落。
雨滴砸在窗上的声音,是他的内心在哭泣,如此悲戚。
痛苦的回忆无处不在,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便会跑出来作祟。
他细碎地喃喃着“别丢下他一个人”,手很冰凉,像静置在冬夜的铁块。
温梨用衣袖拂去泪水,然后抬起手,将他的手背紧贴脸颊,内心一遍又一遍地复述。
别怕,我在。
如果可以拥有超能力去到他的梦里就好了,她会在里面拥抱他,告诉他这些全是假的,别再执着于过去,该走出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
他总算安静下来,温梨将他的手拿下。
拿下的时候,袖口向下滑,腕处露出了一节绷带。
她迟疑了片刻,还是将衣袖往上推,结果竟看到绷带缠了厚厚的一圈。
为什么会在手上缠绷带?
温梨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慢慢拆开绷带,一道道疤痕裸露在眼前,像扭曲的蜈蚣,看着令人不寒而栗。
旧伤上新添了两道口子,还泛着鲜艳的红色,由于肤色过白,颜色尤为醒目。
这些触目惊心的疤痕,心如刀割。
温梨恍惚了几分钟,然后起身去找药箱。
找到药箱后折回房间,她小心翼翼地给伤口涂抹碘伏,最后重新缠绷带。
包扎绷带的时候,眼泪与心脏共鸣,如同断线的珍珠。
原来他一直都不开心,只是偶尔会伪装。
温梨给绷带打了个蝴蝶结,将衣袖拉下整理好,然后放进被窝。
再次躺下床时,雨已经停了,窗外公鸡打鸣,晨光筛入房内,在天花板呈扇形的放射状。
房内开着空调,嗡嗡作响。
她带着耳机,头很沉,太阳穴突突地跳。耳机里单曲循环着那首《highschool》。
不知为何,再听这首歌,总觉得有种淡淡的悲伤。
“After time passed started feeling like a puppet
久而久之,我开始觉得我就像个木偶一样。”
……
修文。[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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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highscho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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