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日长生殿 ,夜半无人私语时。”七月七日很快就到了,叶知秋按照她们的约定,来到了酒坠楼
酒坠楼,雾云最气派的酒楼,墨子倾选在这里,对两人的身份都配得上
门外一个小厮,看到叶知秋,马上堆着笑脸,搓着手过来迎接
“哎哟,叶小姐!快快快,公主等您好久了,就在仙玉楼。”
叶知秋随着他,到了仙玉楼
酒坠楼,分为六层,一层凡间楼,二层道坎楼,三层小呈楼,四层扶桂楼,五层盛华楼,六层,自是仙玉楼
不仅如此,每一层楼,价格都不一样,一层仅需五十两银子,五天,十两一天,而愈往上,价格就愈贵,到了六楼,一天就需两百两黄金,墨子倾是直接包了一礼拜
而仙玉楼的风景,自是最好,最上品的,露天楼阁赏景极好
而在七月七,中秋等等各种节日,赏星月,一定是顶好的
叶知秋自然清楚
到了仙玉楼,她见到了墨子倾,她身着蔷薇衣装,袖口缀上小而精致优雅的白色栀子,金光玲珑的蝴蝶嬉戏其间,发披在肩上,只在脑后留下了一个发髻,上面坠下几颗珍珠
墨子倾显然等了她许久,叶知秋有些许不好意思,她今日穿的一件桂花衣装
墨子倾向她一笑,道:“悦墨,快过来,现在正是星月最美的时刻,我给你准备了云流。”
叶知秋慢慢走了过去,在墨子倾身旁坐了下来
她抬头仰望星空,星光点点,金黄玉月悬挂于眼前深蓝天空,玉月如房顶一般大,散发出淡淡的莹白光泽,照着旁边的一小块天空
有些令人不可思议的美,却移不开眼
墨子倾向她微微一笑:“好看吗?”
“好看!”
“那不如吃点云流吧,再来点荔枝和桂花茶。”
“好。”
叶知秋又一次尝到了“甜甜”的童年
看累了,二人来到荷池边,这里像思裘园那样,种了很多花树,又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栽了好几株曼珠沙华,鲜红艳艳,开得正凄美,旁边的几株白栀子从花上滴下几滴水,浇在上面
荷池里,几只锦鲤嬉闹其间,墨子倾拿出一把鱼食,递给叶知秋,喂了起来
荷花的时期早就过去了,其余的多半是凋零,只剩下光秃秃的杆子,而这里的却还顽强地撑着,娇艳欲滴的花上流转着水珠,翠玉般的荷叶上没有一丝杂质
这景象,奇了
仙玉楼上,几盏精致雅致的宫灯悠悠亮着,明亮的灯光照亮了整个仙玉楼
叶知秋觉得,遇到茗秋后,一种熟悉与温暖的感觉萦绕心头
可这,又能维持多久呢?
叶知秋心里感慨着,伸出手,抚向星辰
若深紫玫瑰般的苍穹里,包罗万象,容下一切
璀璨的明珠点缀其间,北斗七星连成一体的勺子,舀起一瓢一瓢的星河点点
叶知秋似乎看到了父母
她恍惚间,伸长了手臂,向虚无缥缈的星海中寻去
“悦墨?悦墨?”
几声“悦墨”将她唤醒
墨子倾有些担心地望着她,问道:“没事吧?”
叶知秋笑道:“无碍,忆起些许过往云烟罢了。”
平和回答后,继而却听着了尖锐凄厉的叫声
叶知秋眉间一凝,暗想不好,忙拉上墨子倾向盛华楼跑去
盛华楼,柳家主母近似癫狂地抱着自己的孩子,旁边站着店小二
孩子的颈间有一道深且不平整的的伤口,已经断气
她眼泪不断滚下,砸湿了地板
忽然,她伸出双手,丢下孩子的尸体,任由尸体狠狠倒地,凝固的暗红色血液再次破裂开来,渗出本就不剩多少的血,掐向店小二
“都是你!都是你!因为你,我们的孩子才会死!”
店小二任由女人掐住脖子,不说话
她既像使尽浑身力气,又像装装样子一般,在店小二快断气时松开了手
她捂住脸,崩溃大哭,只是这眼泪却像勉力挤出的
“柳缀许,你个赘婿!成亲后就跑出去!宁可做牛做马都不回柳家享福!我哪点待你不好!柳余青出生后,你看都不回来看一眼!可怜我的余青,她才十四啊”
她彷若失去了全身的骨头,软软地跪坐在地上,盯着柳余青的尸体
泪珠一滴一滴坠下,融入地上柔软的地毯
叶知秋和墨子倾刚来,便看这了这一幕
叶知秋心里又觉讽刺,又觉讶异,便打算先安慰一下柳玫琼
“玫琼。”
叶知秋蹲下,喊柳玫琼的名字
柳玫琼抬头,眼角泪珠已干,怔怔地看着叶知秋,眼中满含迷茫彷徨,却闪过一丝闪躲,一丝恐惧
她有些崩溃地看着叶知秋,可很快,她站起来,瞪着柳缀许,素日里那双好看的丹凤眼,此时此刻饱含愤怒
仿佛有了无限的底气一般
“叶小姐!柳缀许他谋杀余青!诱惑我家余青到酒坠楼,然后把余青杀了!柳缀许,我告诉你!我已经差人去报官了!很快,很快你就会进大牢了!”
柳玫琼说着,一根纤长的手指直直地指着柳缀许,而官府遣来的官吏也到了,他们熟练地绑起柳缀许,将他押下楼,向马匹后的囚车去,官吏没有任何过问,只是默默
叶知秋不知为何,只是冷冷看着柳缀许被扭送下楼,完全忽视了柳玫琼漏洞百出的说辞
柳缀许没有挣扎,他双目无神,在下盛华楼时,他回头,看了看柳玫琼
“对不起。”
“对不起。”
“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余青,对不起。”
柳玫琼冷冷地看着柳缀许下楼,他身上穿着蓝色的补丁衣,如他们的关系一般,打多少补丁都恢复不了
柳缀许下了盛华楼,被推进囚车里,披着满天浪漫的星辰大海,缓缓向前驶去
耳边传来嬉戏的声音,传来爱慕的声音,传来议论的声音
他无心注意,他只想好好看看这美丽的诗蔻城,将它们印在脑海里珍藏
雾云有个规矩,犯错之人,不论事情大小,回官府时必须缓慢行驶,还需绕城三圈
柳玫琼无心流连,下楼乘上马车,快马加鞭地向柳家府邸,丝玉中府去
马车上的柳玫琼,却没了方才悲痛欲绝的样子,她神色淡淡,挑起帘子
马车与柳缀许的囚车擦肩而过
柳缀许抬头,与柳玫琼的神情相对
柳玫琼厌恶地放下帘子,擦了擦手
现如今,柳缀许已被抓,柳余青已死,就只剩一个柳瑰黎
她靠在垫子上,心想:柳余青真是个废物,参加那么多场言考,次次都不过,让我脸上无光
言考,雾云的一种科考,简而言之,考官说题,考生需迅速记下并写在纸上,必须一字不差,字字珠玑
言考分两场,一场考文,一场考武,总分一百六十五,文化满分七十七,及格四十六
武考与文考相差无几,考官说动作,考生用纸迅速记下,男子限时两分钟,女子限时三分钟
武功满分八十八,男子及格五十二,女子六十
言考的状元,往往还需经过殿试录取
她这么想着,就刚刚好回到丝玉中府,披着满身璀璨的星尘跨进了门
丫鬟们都对她毕恭毕敬,站在一旁行礼
经过一番洗漱,她换上寝衣,来到了柳瑰黎的房间
房门大开着,已是亥时,却依旧红烛盈盈,摇曳跳动着火苗
书桌,一个同柳余青九分相似的女孩坐在那里,持一杆毛笔写着题目
柳玫琼走到她身边,冷冷地看着她
想着:柳瑰黎如果也中不了状元,她也不必要了
柳玫琼淡淡开口:“把十三张卷子写完,才能睡觉,不要关门,接受监督。”
柳瑰黎默默的点头,柳玫琼走时,神色疏离冷漠,说了一句
“柳余青死了。”
柳瑰黎惊愕地抬头,但又很快低下,眼泪滴在袖子上
柳玫琼走时,冷哼一声
“哼,你们那便宜爹杀的,你们就活该!”
柳瑰黎微微漏出的一小截手臂,没有世家小姐的白玉细嫩,只有一道道狰狞交错的伤口,伤口深长,有些才刚结痂
做完卷子,她回床睡觉,枕头被浸湿,她没有姐姐了
姐姐的声音还回绕在耳边时,却又渐渐离去
“瑰黎!”“妹妹!”“小妹~”
开朗的笑颜浮在眼前时,想伸出手拥抱,却只抱到一团冷冰冰的被子
一切仅有的幸福都毁在了柳玫琼带柳余青去酒坠楼上
她好伤心,好恨自己为什么这么不争气,在家里写试题时,姐姐是不是已经死了?
她恨母亲,又爱母亲,母亲时而温柔,时而冷漠
母亲半开放,半封建,让她从天国坠入地狱
她想要死去,可怕母亲伤心难过,肝肠寸断,只能将自己永久浸入于痛苦与幸福解脱的边缘,忍受着无尽的压力和绝望,又舍不得离开世界
她还有很多舍不得的东西
酒坠楼,仙玉楼
叶知秋同墨子倾在荷池边逗鲤鱼
逗着逗着,她们便谈论起刚才柳余青之死
叶知秋率先开口:“茗秋,方才柳大小姐之死,有些蹊跷之处。”
墨子倾难见的严肃态度,道:“我也觉得。”
“嗯,玫琼刚刚一直表示是柳缀许杀了柳余青,可我检查过尸体,并无挣扎痕迹,一般来讲,如若死于他杀,必有挣扎痕迹,反而像是自杀。”
“悦墨,你说的很有道理,柳余青因颈间致命处而死,切口不平整,不像是柳缀许杀害,柳缀许也学过不少厨艺,刀功不错,若是他,不可能如此凌乱,像是自杀未遂,又添几刀才亡。”
“茗秋,你说出了我心里所想。的确如此,但还有一些地方,柳余青除颈间有不少伤口外,手臂,手腕处都有许多深长的伤痕,而她的背上,腿上及肩膀处,都有淤青,我怀疑,柳玫琼有虐待孩子的倾向。如今雾云法律严令禁止虐待孩子,柳玫琼已经触犯了!”
二人说了许久,至亥时才分离
她们分别上了车,向叶家和皇宫驶去
叶知秋到达叶家府邸,勿穹才府
现在,叶家的掌权人是她,只不过称为小姐罢了
墨子倾到达诗蔻皇宫,芷紫云宫
现在,她是皇家正统贵族,雾云未来的继承者,没有之一
叶知秋回到自己的寝殿,经过一番舒适的淋浴后,坐在桌前的椅子上
她可以好好想一想柳余青的惨死
另一边的芷紫宫,墨子倾居住的樱知宫,她也在思考着
她们想了许久,至寅时才匆匆入梦,但仍有不少疑点未想明白
这一晚,叶知秋做了一个梦
梦里,父亲叶荣添与母亲丝如云坐在面前,她想伸出手摸摸他们
可在快要触碰到时,画面一转,她跪坐在地上,双手沾满血迹,身上红色的衣服干干净净
父亲在行刑台上,受着凌迟,一条手臂已露出森森白骨
而害她家的罪魁祸首,正一脸冷漠地看着,转而对她母亲笑起来
那笑阴森可怖,令人久久无法忘却
丝如云瘫坐在地上,洁白无瑕的衣衫沾上浓烈的血红,连带着裸露在外的肌肤也染得血红
叶知秋想要扑过去,抱住母亲
她颤抖着站起身,可那却被几只粗壮的大手摁住
她被强行喂下一颗药丸
随后,一柄长剑贯穿了腹部,将红染得更为鲜艳
她猛的吐出一口血,转头看向始作俑者
始作俑者冷着脸,将剑缓缓抽出,两张嘴皮上下一碰
“全是你,才害的我不能和阿云在一起。”
说完,又是狠狠几剑,贯穿了胸腔,咽喉,心脏
可是如同不死之身一般,只能在永无止境的痛苦中挣扎,在血泪交织里寻觅一丝生机或一丝痛快
最后意识模糊地倒在地上,朦胧地看着母亲崩溃,拔剑自刎,始作俑者抱着母亲的尸体痛哭
母亲自杀,父亲他杀,可为什么她死不了,只能嘶吼着自残
屠杀后,叶知秋被扔到死人堆里,几个月后,丹药的功效差不多褪去,她的伤势一直未好
某天,又一个人被扔进来,是她们国的长公主,亦是她的发小,年龄比她小一岁,伤得很重
那年叶知秋十四,她的发小十三
叶知秋强撑起身体,一瘸一拐地走去那里
轻声呼唤:“小墨,是我。”
小墨似是回光返照,动了动,细声细语
“叶姐姐——”
“我在。”
叶知秋已经抱住小墨,柔声安慰着她
“不要睡,活下去,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爱着你
“我们,还要复仇。”
叶知秋带着小墨,重新回到了破败不堪的叶家府邸,暂时安家
这一待,即是一年
可是,几段不属于她的记忆几次三番想要冲进她的脑中
告诉她,她本该死去
但她还没复仇啊……
于是,她果断从床上起来,揉了揉头,摸了摸自己喉间一道极难察觉的疤痕
随后,由当归为她梳洗,这次,她换上了兰花衣,星星点点地缀着几颗珍珠,用湘绣绣着兰花,盘了个倾髻,插上玉兰花簪,垂下几枚小小的银栀
用过早饭,叶吾卿端来一碗药与一盘云流
叶知秋端起药,苦味在嘴里荡漾起来,又与甜味交织在一起
心中充满甜与苦的交织
宛若重回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日子与半死不活的生活,见到那个绝望之中诞生的
不同寻常的自己,面善心恶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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