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还没完全散,简乔抱着物理练习册走进教室时,后颈被风撩起的碎发还带着潮气。
她习惯性的把书包塞进抽屉,指尖却触到一团温热——是个印着老字号豆浆铺logo的牛皮纸袋,袋口翘起半根油条,沾着星星点点的芝麻,正冒着若有若无的白汽。
简乔的手指顿在袋口。
上一次有人给她准备热乎早餐,还是小学三年级的冬天,父亲出差前在厨房手忙脚乱煮的酒酿圆子。
后来父母离婚,母亲总说“医院早餐窗口的包子也热乎”,可凉透的包子皮总黏在塑料袋上,要撕半天才扯得下来。
她轻轻抽出纸袋,底下压着张便利贴,伊玛的字迹像刚发芽的草叶:“昨天说带桂花糕,结果外婆烤糊了(她非说焦的才香!),豆浆铺阿姨说现磨的最甜,你尝尝看。”
铅笔灰混着豆香钻进鼻腔,简乔低头时,额发扫过纸袋边缘。
她鬼使神差摸了摸自己校服口袋——昨晚画的小画正安安静静躺在里面,画纸边缘被她反复折过又展平,带着细密的褶皱。
“简乔!”
清甜的嗓音撞进教室,伊玛背着书包跑进来,发梢沾着晨露,发绳上的陶瓷笔帽晃得人眼亮。
她跑到座位前时,挂在书包旁边的笔袋晃来晃去,简乔一眼认出了伊玛昨天画画用的画笔——此刻正从伊玛没拉严的笔袋里探出头。
“你、你看!”伊玛手忙脚乱翻口袋,掏出张被小心压平的画纸——那是她早些时候塞进伊玛装画具的帆布包里的“我刚刚在画室一打开帆布包就看到这个!”她的耳尖红得像颗草莓,“原来你昨晚没睡好是在画这个?”
简乔的喉结动了动——自己的困感有那么明显吗?明明自己今天早上特意用冷水洗了脸的。
昨晚她趴在书桌上画了三遍,第一遍把星星画得太圆,第二遍笔帽的弧度歪了,第三遍才终于让星星的光晕和伊玛的笑眼对上。
此刻见伊玛把画纸贴在胸口,她轻声道:“你送我的速写...我想回礼。”
伊玛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像昨晚她画的梧桐光斑。
她从帆布包里摸出个铁盒,“那我外婆的桂花糕明天一定成功!”铁盒打开时,简乔闻到了若有若无的桂花香——大概是伊玛怕今天的早餐不够,提前把烤焦的桂花糕藏起来了。
上午的物理课简乔听得格外认真。
当老师在黑板上推导洛伦磁力公式时,她忽然想起伊玛画光斑时的试色——原来物理的力与美的光,都是需要反复调试才能找到最妥帖的模样。
课间操结束时,伊玛抱着素描本凑过来:“简乔,你长大想做什么呀?”
风掀起简乔的校服衣角,她望着远处美术楼外的梧桐,忽然说:“我想当科学家。”话出口时她有些慌乱,这是她第一次对除了母亲以外的人说这个梦想。
初中时同桌笑她“书呆子才想当科学家”,可此刻伊玛的眼睛里只有认真:“就像居里夫人那样,用显微镜看星星?”
“居里夫人没有用显微镜看过星星,她最主要的成就是放射性研究,而不是天文学。”简乔听见自己的声音软下来,“我想知道宇宙里那些看不见的力,是怎么把星星串起来的。”
“诶嘿,触及到我的知识盲区了。”伊玛笑了笑,带着少女特有的狡黠,铅笔在素描本上沙沙画着:“那我要当画家。”她指了指教学楼外的天空,“把你说的那些力画出来,用最亮的钴蓝和最暖的橘红——就像你说的‘刚晒过的棉花’那样。”
简乔望着她笔下渐显的画笔的轨迹,忽然觉得那些曾经藏在《物质结构》里的公式,此刻正和伊玛画纸上的色彩,在风里轻轻碰了碰。
下午放学铃响时,李思雨像只花蝴蝶扑进教室。
她留着齐耳短发,发尾挑染了缕薄荷绿,手里晃着美术社的钥匙串:“伊玛伊玛!王老师说今天要调新一批丙烯颜料,你再不去调色盘要被抢光啦!”
伊玛正收拾素描本,闻言抬头:“简乔,你要一起去吗?”
简乔的手指绞着校服拉链头。
她从未进过美术社,上次摸画笔还是小学手工课。
可伊玛的眼睛亮得像在邀她看星星,她鬼使神差点了点头:“...我、我就看看。”
美术社在教学楼三楼最东头,推门时简乔被扑面而来的颜料味裹住——是松节油混着亚麻籽油的味道,像潮湿的木头晒在太阳下。
墙面上挂着往届学生的作品,有幅星空油画的颜料堆得像厚雪,在夕阳下泛着紫金色的光。
“简乔你看这个!”伊玛拽着她到调色区,桌上摆着二十几个瓷盘,每个盘里都堆着彩虹般的色块。
李思雨已经挤了坨群青在盘里,正用刮刀戳:“伊玛你说要调莫奈的天空色,我觉得得加点钛白——”
“等等。”简乔忽然凑近。
她想起昨晚伊玛画光斑时的试色,想起物理课上光的色散公式,“群青加钛白会发灰。”她指了指角落的钴蓝,“用钴蓝加少量镉黄,再混点锌白。”
伊玛的刮刀停在半空。
她依言调了调,举起来对着光——调色盘里的颜色像被洗过的天空,浅蓝里浮着层暖融融的金。
“简乔你是颜料精吗?”李思雨凑过来看,“比王老师教的还灵!”
简乔的耳尖在发烫。
伊玛却像发现了什么宝贝,把调色盘塞到她手里:“你试试?就当帮我调下一幅的主色。”
刮刀在简乔掌心沉得刚刚好。
她想起自己解出一道难题时的雀跃,此刻调开颜料的触感竟和推导公式有几分相似——都是要找到最平衡的配比,让不同的“成分”在碰撞中生出新的光。
等她们抱着调色盘走出美术社时,夕阳已经把梧桐道染成了蜜色。
伊玛的帆布袋上,那颗陶瓷笔帽星星正沾着点钴蓝颜料,在风里晃啊晃。
“今天...谢谢。”简乔突然开口。
她望着脚边被夕阳拉得很长的影子,两个影子的指尖几乎要碰到一起,“豆浆很好喝,美术社...也很好。”
伊玛猛地停住脚步。
她转过脸时,酒窝里盛着整个夕阳:“我才要谢你呢。”她晃了晃手里的调色盘,“你调的颜色,比我画过的所有星星都亮。”
梧桐叶沙沙响着,把她们的脚步声揉进晚风里。
路过公告栏时,简乔瞥见上面贴着月考通知,日期赫然写着“本月28日”。
她正想移开视线,伊玛忽然说:“月底月考你要加油哦,我给你带外婆烤的桂花糕当应援!”
简乔望着她发绳上的星星挂件,喉咙里像含着颗化不开的软糖。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小画,忽然觉得那些曾经把自己困在“安全区”里的成绩,此刻正悄悄长出新的纹路——就像伊玛画的光斑,终于找到了最温暖的颜色。
晚风掀起她的校服衣角,简乔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比昨天更响了些。
这次不是花苞裂开的细缝,而是有什么嫩芽,正顶着晨露,往更亮的地方钻去。
可能前期进度有些快,原谅一下新人作者啦,诶嘿。[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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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逐渐靠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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