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被问住了,因为显然是不能的,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再待下去就要被饿死了。
江晴初又道:“小兄弟,可以问一下你姓什么吗?”
“我姓白。”
“那么我就叫你白小丐好了。白小丐,你听着啊。咱们人呢,这辈子需要受的伤一样也少不了,为什么不勇敢一点儿,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管它是荣华富贵还是穷途末路?人来到这世上,可不是为了害怕什么的。你既然都敢离家出走,为什么不敢走出这条巷子?说不定你明天走出去可以饱餐一顿呢?”
白小丐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崇拜地看着他:“那……那你可以陪着我吗?”
不知怎的,江晴初忽然就想到了自己腿上挨的一脚,爽快道:“好!明日你江哥哥带你去吃肉包子!”
白小丐可不知道他江哥哥是要带他去偷肉包子,一听说肉包子便美美地在江晴初身边躺下了。
经过这个小插曲,江晴初也有了些困意,挨着白小丐很快便睡着了。
次日一早,江晴初便去附近的小河边,把自己从头到脚洗了一遍,这才发现自己胸口上有一道剑伤,虽说不深,位置却极为危险。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得罪过什么人,才弄的如此狼狈。
算了,先不想了,如今填饱肚子才是头等大事。
他又穿回那身衣服,返回落魄巷。
路上看到好几次穿着白衣、袖口却五颜六色的女子,她们手里都拿着一幅画像,一看便知是在找人。按照老许他们的说法,这些人应当是落白市的彩衣女奴。
江晴初看了一眼那画,只见画中的女子笑的天真烂漫,和这几位面色忧愁的女奴格格不入。
他刚走到巷口,就听到白小丐哭唧唧的声音,白小丐正一个一个人抓着问他的江哥哥去哪儿了。
江晴初朝他挥挥手:“我在这儿呢!”
“江哥哥!”白小丐笑着跑过来,“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丢下我一个人跑了!”
“那怎么会?我可是说好要带你去吃肉包子的。”
他搂着白小丐的肩,告诉他一会儿两人如何配合,如何跟那包子铺的老板掰扯,如何听他指令快速撤退云云。
白小丐越听越迷糊,天真地问:“可是我们给他银子不就好了吗,为何还要这样麻烦?”
江晴初笑道:“你说的很是,可惜我身无分文,难道你有?”
白小丐自然也没有,急道:“可是,你昨天不是这样说的,你说带我去吃,没说去偷。”
江晴初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道:“怎么能说是偷呢?偷多难听,咱们这最多叫借。”
白小丐知道他们就是要去偷,他又哪里敢做这种事,便扯着江晴初的衣袖道:“我……我恐怕不行,我害怕……”
江晴初也并非看不起白小丐,就是单纯觉得,白小丐作为一个男子,总有种柔柔弱弱的劲儿,是不是胆子太小了点儿?
他安慰道:“别怕,你就按我说的做,不会有事的。若是万一被发现了,你就拼命跑,我会在后面保护你的。”
白小丐一听他这么有把握,心中顿时鼓起了勇气,反而开始对这种偷盗之事充满激情。
两人偷偷摸摸来到了那家包子铺附近。
白小丐按他江哥哥说的,自己先过去吸引老板的注意,可怜巴巴地恳求老板能不能赏他一个包子。那老板脾气火爆又小心眼儿,不耐烦地赶他走。
江晴初则小心翼翼地爬到了小摊的桌子下面,趁着白小丐与老板周旋,两只手开始摸索桌上的包子,拿一个便重新摆一下,这样看起来才不会有异样。
等他拿好了,便偷偷瞧一眼白小丐,弓着腰拔腿就跑。白小丐见他安全了,紧跟其后,两人一前一后跑回落魄巷。
江晴初捧着香喷喷的肉包子,放声大笑起来。没想到不仅成功了,还收获颇丰。他们把偷来的包子与落魄巷中的乞丐们分了,确保每个人至少能吃上一口。
大家吃的心满意足,老许还对他赞赏有加。
他忽然觉得前日挨的那一脚也算值了!
清晨的日光下,两个少年人缩在角落里大口啃着肉包子。偌大的清洲城里,他们眼中只有彼此。没有家也好,不喜欢家也好,好在人总能想办法感受到快乐。
可惜快乐还没有持续多久,江晴初身体里便忽然传来一阵剧痛,他疼的整个人蜷缩起来,身上的汗冒了一层又一层。
白小丐费了老大的劲才把他扶起来,当看见江晴初那双极具侵略性的眼睛时,他感到陌生极了。
江哥哥这是怎么了?
疯了!疯了!江晴初在心中狂骂自己。
他鬼迷了心窍似的竟然想将白小丐扑倒!他竭力地不去看白小丐,可是无论把谁看在眼里,都有这种想法。仿佛只要能消解他此刻的**,无所谓是谁,更无所谓男女。
此时白小丐忽然递来自己的手臂,江晴初想也不想便咬下去,真是解了燃眉之急。
很快,他随着嘴里的一股血腥味昏了过去。
残存的一点儿意识捕捉到白小丐的最后一句话:“江哥哥,你怕是中毒了。”
等到他再醒来的时候,那种折磨人的感觉就已经消失了,而嘴里的血腥味还未散去。
迷糊中听见白小丐问:“你怎么样?好点了吗?”
江晴初“嗯”了一声,想起他晕倒之前白小丐的话,问道:“你说……我是中毒了?”
白小丐道:“我看很像,只是好奇怪,我从未见过这种毒。”
江晴初被折腾的浑身都累,索性就直接躺在地上。
他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你一个小孩,又能知道什么?”
“江哥哥,你不知道,我们家的人都会医术,我从小也懂得一点儿,而且我最喜欢解毒了,还研制出许多解药呢!”
“真的?”
“当然了!所以我才说你这毒很不简单,你可知是谁要害你?”
江晴初摇摇头:“还没告诉你,过去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白小丐叹了口气道:“其实不记得也好,一个人根本也记不得几件好事。”
江晴初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今日和你一起吃肉包子,便是一件很好很好的事。”
白小丐闻言灿烂地笑了起来,他也这样认为。
江晴初心想,若真是中毒,那这毒发作起来还挺麻烦,情-欲比疼痛更甚,也不知道什么毒会有这样奇特的症状。
往后的几日,毒再也没有发作过。
这段时日他成天和白小丐一起偷包子,而且固执地总偷那一家。
他浑浑噩噩,无所事事,整天不是偷就是抢,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活了一天又一天。但他一直很清楚这只是缓兵之计,也一直记着自己要做的事,那便是找回记忆。
江晴初执着地认为自己不该如此。
只不过眼下一点办法都想不到。
包子铺的老板虽然脾气火爆,却明显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没有对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白小丐拳打脚踢。后来有几次,江晴初都觉得老板那颗石头般的心就要被白小丐捂热了,可惜终是徒劳。
只是不给又怎样,他们本来也不奢望这个,他们不过是两个小贼而已。
偷盗的小日子总有一天会过不下去。那老板最近也发现,为何明明做了很多包子,卖着卖着数目就不对了呢,因此变得更加警惕起来。
这天,江晴初终于因为自己的疏忽被抓到了!
“原来是你这小子!”老板说着狠狠锤了一下他的手背,他疼的一屁股坐在桌子底下,怀里的肉包子掉了一圈。
老板气势汹汹地跑过来,手里抓着一根长棍,看来这长棍早就准备好了要对付贼。
“你他娘的给我出来!”
江晴初一边爬出来一边对白小丐使眼色,用唇语道:“快跑!”
白小丐早就吓的脸色苍白,一动也不敢动,好在很快便有许多人围了上来,将他密不透风地挡在后面。
江晴初理直气壮道:“没错,包子就是我偷的,你想怎样?”
“怎样?我打不死你!你今日不把吃过的都给我吐出来,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吐是肯定吐不出来的,”江晴初笑道,“不过拉倒是能拉出来,你要不要啊?”
他说着还去解自己的围腰,引得众人哈哈大笑。大家都觉得这少年郎虽然没脸没皮,却有意思极了。
老板或许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怒气冲冲地扬起手中的长棍,朝江晴初身上招呼。
江晴初虽然没有法术,身手竟然还不错,接二连三地躲过了以为躲不过去的棍子。可惜幸灾乐祸的他突然被地上的石头绊住,老板看准时机,手中的长棍毫不留情地甩在他腰上。
他背上吃痛,用力向前一跃,这一跃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虽然没摔地上,却狠狠撞到了一位过路人。
江晴初双手扒着那人的肩膀,两条腿夹的紧紧的,一整个儿地挂在那人身上。
他脸上一热,自己都觉得这动作很欠揍,可他不仅不急着下来,还认真地瞧了那人一眼。
狐狸眼、薄嘴唇,侧脸勾出凌厉刻薄的弧度,任谁见了都要怕上三分。
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凶。
江晴初忽然听到有人嚷嚷:“你这臭要饭的,从我家公子身上滚下来!”
虽然他很认真地清洗过自己,但有些泥污和血迹却怎么也洗不掉,这几日又成天睡在落魄巷里,脸上抹的脏兮兮的,任谁看都是个臭要饭的。
他原本就是要下来的,听到有人让他“滚下来”,心里难免不爽,不过他跟眼前之人无怨无仇,说到底也确实是自己冒犯,便只好乖乖下来,恭恭敬敬道了句“抱歉”。
那人一身玄色罗衫,穿的跟个黑乌鸦似的。
江晴初虽然看不惯这种衣冠楚楚的人,却也很难忽略他的绝世容貌,总忍不住撇上几眼。
围观的所有人此刻皆是为他驻足,就连那老板一时都成了看客。
黑乌鸦只是不停地摩挲右手的食指——那枚用金丝线缠绕而成的戒指。
他一脸怒容,样貌却因生气变得更加有韵味,默了良久才出声道:“你对我又搂又抱的,还弄脏了我的衣服,一句抱歉就完了?”
江晴初也不怕他:“那你想怎样?”
黑乌鸦连眼睛都没抬,嗓音越来越冷:“至少得跪下。”
他看着黑乌鸦胸口上那层薄到不眯起眼睛就看不见的灰尘,眼珠子都要翻到头顶上去了。
怎么能有这么事儿的人,就脏了那么一点,至于跪下吗?
就算不至于,只要跪下能解决问题,江晴初也愿意跪,并且丝毫不以其为耻。之前和包子铺的老板纠缠,是因为他的手连碰都没碰到那包子,腿上就挨了一脚,实在气不过。眼下这件事,完完全全是自己冲撞在先,他便不会与人顶嘴。
“行行行,我跪我跪。”
他一边磕头一边懒懒散散道:“公子对不起,公子冒犯了,公子好走不送,公子……”
天性使然,他即便是跪也不能安安分分地跪,总让人觉得是谁委屈了他。
黑乌鸦没有发脾气,只是冷笑了一声:“花狸,把那件难看的衣服扒下来,烧成灰。”
小跟班花狸大摇大摆地向江晴初走来。
“什么烧成灰?”江晴初喊道,“你要我跪我也跪了,你还要怎么样!再说,我这衣服哪里难看了?你长没长眼睛!?”
无论江晴初再怎么叫唤,也改变不了花狸没两下就把他身上那件绛红色的外衣脱下来的事实。花狸掐了个火诀,红衣服瞬间变成一团灰烬。
一件旧的不能再旧、烂的不能再烂的衣服,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或许只是垃圾而已,可江晴初只有这一件,若是没了,晚上睡觉都要冷不少。
他虽然没了衣服,却也不是一无所获。他从这只小花猫身上摸到了一袋银子。这段时日终究是让他掌握了这门“手艺”,如今偷起东西来都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了。
不过眼睁睁地看着那件穿了很久的外衣霎时间失色成灰,江晴初还是气的双眼通红。
“你、你们凭什么烧我衣服!?”
他就这一件!就他妈这一件!
“凭什么?”花狸咄咄逼人道,“凭你脏了我们公子的眼,凭你那条贱命呗。”
江晴初的气焰顿时被“贱命”这两个字压了下去,他如今就是一个街头乞丐,还身中剧毒,不是贱命一条是什么?
试问野鸡变凤凰最快的办法是什么?——抱上有钱人的大腿啊!
一想到这一点,眼前这个黑乌鸦立时就变成了一只绚丽夺目的花孔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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