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的晚霞将涂山氏老宅的飞檐染成血色,小夭站在台阶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荷包——那里装着她送相柳,也是相柳最后留给她的冰晶球。
"累了吗?"涂山璟为她披上外衣,衣袖间淡淡的药香让她恍惚想起清水镇的岁月。
小夭摇头,目光扫过陌生的亭台楼阁:"这里连风都是规整的。"不像清水镇,风里总带着海盐和酒肆的喧嚣。
脚步声从回廊传来。瑱带着侍从快步走近,十五六岁的少年族长笑得恰到好处:"璟叔叔的院子一直留着呢。"
小夭打量着这位现任涂山氏族长。瑱约莫人类十五六的年龄,面容俊秀,眉眼间与涂山璟有三分相似,却少了几分温润,多了几分锐利。他说话时嘴角上扬,眼底却不见笑意,腰间玉佩随着动作轻晃,小夭却注意到他右手拇指死死掐着食指关节——那是涂山氏血脉紧张时的小动作。
"有劳瑱儿了。"涂山璟微微颔首。
瑱热情地引他们穿过回廊:"听说璟叔父回来,我高兴得几夜未睡。今晚设了家宴,让我尽尽孝心。"
小夭注意到,瑱每当说话时,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一块玉佩,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待瑱离去后,小夭拉住涂山璟的袖子。
涂山璟低头看向她:"怎么了?是冷吗?"小夭摇摇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算了,还是先观察下吧。
夜幕降临,小夭躺在陌生的床榻上辗转难眠。窗外,一只夜莺在不停地啼叫,声音凄厉得让人有些心慌。
宴席上,瑱亲自斟的青梅汁,小夭刚沾唇便蹙眉——青梅汁有酒的味道,再加上她是孕妇,所以只能佯装饮下,实则将酒收入袖中暗袋中。
"这道翡翠羹..."瑱捧来的汤碗碧绿透亮。
涂山璟代小夭接过,瑱却甜笑道:"叔父真是心疼叔母,我好生羡慕"说完把汤碗递给涂山璟。
众目睽睽之下,小夭也不扭捏,实在是习以为常了,接过来就开始喝。味道清甜,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
宴席过半,小夭突然感到一阵反胃,有些无力的扶住桌沿,想站起身,晕眩感袭来,涂山璟察觉不对,一把扶住:"小夭?"
"可能是怀孕的缘故,休息一下就好"涂山璟扶着小夭起身,略微示意,扶着小夭回了住处。
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涂山璟将小夭轻轻放在床榻上,指尖刚搭上她的手腕,就被她笑着推开。"别担心,"小夭拭去他额角的汗珠,"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
窗外,一片枫叶打着旋儿落在窗棂上。涂山璟望着那片落叶,眉头紧锁:"这次回来,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小夭送的香包,"要不...我们过几日离开吧?"
小夭握住他的手,发现他掌心冰凉,轻声安慰,“好”
"清水镇..."小夭脱口而出,眼前浮现出那个满是烟火气的小镇。在那里,她不是王姬,他也不是涂山族长,他们只是回春堂的医师和伙计。
涂山璟眼睛一亮:"好,我们去清水镇。"说完边想起身收拾,动作比来时急切许多,"明日一早就走。"
"轰——"
涂山氏百年沉香木门在灵力冲击下被推开,力道太大溅起满地的飞尘,那道玄色身影带着夜露寒气闯入,腰间玉珏碰撞声惊醒了满堂宾客。
"陛下?!"
涂山瑱手中的琉璃盏"啪"地落地。他看见玱玹玄衣下摆沾着西炎山的叶露——这位帝王竟是不惜耗损灵力,缩地成寸的赶来,可见小夭在他心目中的重量。
玱玹的目光流星穿透人群,四处搜寻心心念念的人。
巡视一圈未见小夭,沉下脸色。
潇潇明白王上的意思,问道:“涂山族长打扰了,陛下想念王姬多多有失礼,见谅”
玱玹斜眼看了潇潇一眼,嫌她废话太多。
潇潇会意:“请问族长,王姬现下在何处?”
涂山瑱:“还住在璟叔父原来的桃夭居”
玱玹未做多言,抬步就走。
潇潇“涂山族长,告辞”
到了桃夭居,玱玹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思乡情切啊。稍作呼吸抬脚而入,眼神死死钉在涂山璟身后人的身影上,他向前迈了一步,又硬生生停住,宽袖下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太久了,久到他害怕这又是无数个午夜梦回中的幻影。
"哥哥..."小夭抬起头看到玱玹。
那声轻唤击碎了最后克制,玱玹如离弦之箭冲到床前,一把将小夭从涂山璟怀中夺过,相触的瞬间,他浑身都在颤抖,力道大得让小夭闷哼一声。
"不是梦..."帝王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带着某种濒临崩溃的哽咽,"这次...不是梦..."
小夭感到颈间一片湿热。这个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男人,此刻竟在她肩头落下滚烫的泪。她轻抚他后背,摸到嶙峋的脊骨——他比上次见面瘦了太多。
"怎么不来看我?"玱玹稍稍退开,通红的眼睛贪婪地描摹她的面容,"几十年了,我派去的探子,一直没有你的消息..."他看向她的小腹,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着,然后抬眼看着小夭,玩笑道"看来你过得很好...都胖了些..."宠溺的捏捏小夭的脸颊,喜欢这种没有距离的感觉。
小夭噗嗤笑了:"哥哥这是嫌我胖了?"她故意用指尖戳他心口,"政务都不管了?那些老臣要上折子骂我了。"
玱玹抓住她作乱的手,突然僵住。原本莹润的指尖现在布满细茧,掌心有练箭留下的老茧,还有试草药留下的疤痕,他心脏绞痛得说不出话,只能将那只手贴在手上反复摩挲着。
"丑死了..."小夭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谁说的。"玱玹低头亲吻那些伤痕,这些都是为保护他留下的,抬眸时眼里闪着偏执的光,"跟我回小月顶吧,外爷...很想你。"
涂山璟无声地退到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现在就走。"玱玹不容拒绝,打横抱起小夭,转身时与涂山璟视线相交,两个男人默契地沉默着,一个眼中是失而复得的狂喜,一个眸中是隐忍退让的痛楚。
小夭突然挣扎起来:"等等!哥哥我没事,我自己能走,璟他——"
"自然同行。"玱玹打断她,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仪,手上却温柔地替她拢好散落的鬓发,"但今晚...跟哥哥回家,好吗?"
命运的齿轮无声转动,碾过所有人的悲欢。
小夭伏在玱玹背上,望着青丘的灯火渐远。夜风卷起她的发丝,与哥哥的白玉冠带纠缠在一起,就像他们剪不断理还乱的宿命。
涂山璟默默跟在三步之后,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望着小夭贴在玱玹颈侧的脸庞,忽然想起那年清水镇的初遇——若是早知道结局,他仍会举起手中的花?
涂山瑱站在涂山氏最高的楼阁上,手中捏碎的玉佩刺破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砖上绽开暗红的花。他望着远去的队伍,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
而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幽都山,一缕残魂正在冰晶中剧烈翻涌。相柳的元神感应到什么似的,突然撞向晶壁,在黑气弥漫的深渊里发出无声的嘶吼。
夜莺在枝头啼血,预言着更深的黑夜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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