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池月觉得陆岑风想跟她考同一个大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毕竟分数在那儿,就两个可以挑,不是这所就是那所,不过她有点好奇,他怎么知道她想选哪个。
她理所当然地问出了这个问题,但是他的表情凝滞了一下,不过多时,又把已经微张的嘴闭上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低头咕哝了一句:“你有点笨。”
周池月没听清,问了声你刚说了什么。
“没有。”算了吧,真要让她听见了,她指不定说“那别回家了,我们再做张卷子比比是谁更笨”,真要是这样,他怕自己绷不住表情。
年底了,冬风吹得让人瑟瑟发抖。周池月的小电驴装了挡风被,陆岑风硬是要送她回家,理由是很晚了加上天寒地冻,交通风险比较高。她瞧着路面水洼结的薄薄的一层冰,说:“那好吧,但你很冷吧?”
周池月接触过的男孩子不多,可无一例外,他们似乎都很抗冻,仿佛天生身上就带着一层火气。比如陆岑风,这么冷的天,她已经里三层外三层裹上了,羽绒服也早已成了常驻嘉宾。但是他,一件黑色的薄棉服里套了件灰色的连帽卫衣,再里面是件白色针织,然后就没了,周池月看着都冷得龇牙。
她从小电驴的收纳箱里掏出手套递过去,“我这个尺寸估计不太适合你,你就将就着戴一下。”
瞧瞧吧,他那个山地车什么也没有,纯靠自己的身子硬扛北风。
他迟疑地接过,深深望了她一眼,然后慢慢吞吞往手上戴。粉色小熊的图案搭在他皮肤上,有点怪,但又奇妙地有些和谐。
周池月在心里偷偷笑,微微拧着把手,放慢车速,等着他的车并行:“快走啦!”
圣诞节虽是西方的节日,不过大街小巷过节的气氛还挺浓厚的,隔几个岔路就能瞧见店家门外放置的道具树,彩灯置于上面,美轮美奂,还有圣诞老人的玩偶装扮在旁边。
陆岑风忽然想起来他第一次送周池月回家的场景,那是个熙攘的夏夜,繁茂的枝丫隐着断不掉的蝉鸣,好像一切近在眼前。他忽然发问:“周池月,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现在吗?”她微愣了一下,思索了两秒,说出了一句非常经典且烂大街的话,“希望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陆岑风:“……”
他轻声问:“不是我们,是问你自己。”
“啊,这个有点难。”周池月说,“愿望不就是介于有把握和没把握之间的事情吗?我一般不做没把握的事,这样的话,我能争取的事情都在意料之内。不过——”
她忽然抬头看了看天:“不过,如果今年结束前能下场雪就好啦,这算一个愿望吧?”
南邑冬天下雪是很偶然的,有些年份下,有些年份又不,会在年前,也可能在年后,有时候下得超级大,可有时候又只是些碎粒。对于这个城市来说,下雪是礼物,下大雪导致路滑停课更是可遇不可求。
宋之迎已经叫嚣好几天了。对于这种尚在青春期的小女孩来说,深受韩剧和漫画的影响,初雪都是和浪漫爱情相挂钩的。
周池月讲:“印象最深刻的是初中,记不得是初几了,应该是初二?那天醒得很早,探头一看,发现外面雾蒙蒙的,好像是下雪了,我很兴奋,拉着我妹妹起床,没告诉大人就自己上学去了——我初中就在家门口嘛。出了门才发现昨夜下的雪堆到了脚踝那么高,一路跟我妹踩着新雪艰难地到了学校,开心得很,结果左等右等,就是没等到其他任何一个人来上学,后来才发现,因为大雪封路,学校七点不到发了消息说停课一天,显而易见,我根本没看到。”
“我妹妹一听停课了,蹦跶得有三尺高,结果乐极生悲,在雪地里摔了个狗吃屎,脚扭得不能走回家了。”周池月笑得不行,“还好,那时候林嘉在恰好在学校——可能也算不上恰好?他精神太紧绷,凌晨三点睡醒看错时间以为六点了,就自顾自过来上学,到了学校才发现时间错了,但都已经那样了,他就进了教室学习。”
“最后,是他背着我妹冒着大雪,徒步了十几分钟送回了我家。他那会儿眼镜上面塞满了雪,还在小学部的我妹差点哇哇大哭说嘉在哥是不是要瞎了——”
陆岑风脚一撑地面,车稳住停下了。
周池月蓦地打了个机灵,恍然发现这个故事讲了太久,已经到了小区门口。周池月用手背摸了摸鼻尖:“我到啦,你回去小心点,拜拜。”
“你——”
这一声没指名道姓的,要不是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个人,她都不一定知道这是在叫她。这一声很短促,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周池月回过头去。
陆岑风头顶着一盏路灯氤氲的光,不知为何看着呼吸有一点困难,目光撞上的那一刻,他有点别扭地偏过头去:“没了?这就是印象最深的了?”
虽然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嫉妒林嘉在了,但是那种难受并没有随着下一次的出现而递减,反而有点加深。他觉得这种难受不是吃味,毕竟他是知道的,林嘉在对她而言也只是朋友关系,只是这件印象深刻的事里恰好有这个人存在而已。
“嗯?”周池月不解,“对啊,没了,不然还要有什么?”
陆岑风声线冷硬:“哦,就是想说,你妹妹腿太短,蹦不了三尺高。”
周池月:“……”
这是一种描述时常用的夸张的艺术手法!陆岑风你个笨蛋,懂不懂啊?
他用一个潇洒骑车离去的背影回应了这个问题。
第二天,徐天宇第一个到班,正“哇”着,李韫仪背着书包就上来了。灰蒙蒙的五楼被零班的大片红色装饰增添了色彩,在这个阴沉沉的冬天,也有了不一样的光亮。
李韫仪伸手摸了张明信片下来,虽然字有点歪,像是特地换成不常用的手写的:[圣诞老人说,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小孩。]她忽地一下子被击中了。
早读前,齐思明凶巴巴指着窗外那些乱七八糟的问是谁干的,没人承认,陆岑风无声递了两张化学卷子上去,他抓着他就问:“你小子,是不是你?”
陆岑风轻描淡写:“明信片不是我写的。”
他一向敢做敢认,用这么绝对的语气否认,那就真不是他了,齐思明深谙这一点,所以他调转方向,捉住那个眨巴眨巴眼睛的周池月:“那是不是你?”
“齐主任,你看那装饰粘得那么高,我怎么可能够得着呀。”
周池月撂下这句后,朝陆岑风投以一个眼神:看吧,这是咱俩一起干的,不能把锅甩给一个人,所以我们都别承认。
齐思明觉得周池月说的有点道理。
他正叉着胯左右发泄不得呢,林静捧着一沓早练卷快步走到零班门口,劈头盖脸一顿凶:“捣什么乱呢老齐?没看到我课来不及上了吗,楼下那么多班不盯着,跑五楼来干吗,快快快,快走。”
齐思明目瞪口呆,“你——”
“就这么说吧,下周元旦,元旦过来就小高考,紧接着就期末市统考。你把我最得意的学生堵这儿问一个破事,行,他们考得不好,我在你办公室门口上吊。”
齐思明:“……”
等他节节败退,最后咬着牙退了出去之后,林静才扭过头,故作不小心道:“早练我拿错了,你们写不了了。”
“那这样吧,”她说,“我看你们桌上都有苹果,你们啃吧,谁最后一个啃完,来找我过一遍必背篇目。”
“……啊??”姓林的这位圣诞老人奇招大出,让人猝不及防。
令人猝不及防的还有年级里的某些同学。
只是大课间出去遛了个弯,周池月回来就发现桌肚里被塞了个礼物,是个可爱的麋鹿布偶,还有张卡片。她瞧了一眼,顿时有点僵……这,怎么写得这么肉麻啊?
什么“如果你没有男朋友的话,能不能考虑考虑我”,这什么东西啊?底下的这个署名,她根本就不认识啊?周池月疑惑,周池月不解。
第一反应,她翻翻找找,找到了上一次考试的排名——这个人,年级678名。数字呈等差数列排布,还怪顺眼的。
正忙碌地感叹着,一抬头,发现其他四个人直直地瞧着她。
周池月:“……你们干吗?”
徐天宇指了下陆岑风从桌肚里掏出来的一个小花篮、两个小铃铛和三封粉色的信封,说:“就是觉得,我们班的人气还挺高的。”
其实应该是件不太令人意外的事。学生时代嘛,长得好看、成绩漂亮,就已经拥有了作为风云人物的前提了。但陆岑风垮着张脸,看上去半死不活。
“这虽然不能完全算是好事,但也不算坏事啊。”周池月从笔盒里挑了只外形很漂亮的笔,拔了笔盖,心里在酝酿,差不多了,然后提笔写了一行字。
陆岑风脸更垮了。李韫仪瞧她动笔,心下一惊:“周周你在回信吗?”
徐天宇直接嚎了起来:“你不会准备答应他吧?不行啊周周——你三思啊!对方有林哥帅吗?有风哥帅吗?”
“不是,我只是觉得这是别人的心意,虽然我拒绝,但是好歹要给一个交代啊,我现在就在给他写让他好好学习,尤其他这个语文考太差了……”周池月又补了一行字,然后抬头仔细端详了下林嘉在和陆岑风,后者蹙着眉,一副要找人索命的表情,不过即使是这样,也显出几分冷冽的棱角分明感,她咕哝道,“长得比他俩帅,难度有点高吧?”
陆岑风好像微微活过来了,他蓦地起身,吓了别人一跳。
周池月问:“你怎么了?”
他拎起那小花篮、小铃铛、信封,打包好说:“送失物招领去。”
周池月:“……”
他脸色又臭了起来,一言不发地出门了。
周池月疑惑:“他是不是生气了?”
李韫仪思考了下,回答说:“可能只是因为,圣诞老人没有帮陆哥实现愿望吧。”
圣诞老人其实也没有实现周池月的小愿望。
12月31日,今年的最后一天,天气仍是一片晴朗,丝毫没有要下雪的迹象。
高一高三不上晚自习。高一去圆形报告厅开元旦晚会,高三则去食堂聚众包饺子表演节目,只有他们高二,因为学业学平测试在即,被强留在教室晚自习写周测卷子。
周池月很快交了卷子,然后去了趟卫生间。擦擦水珠出来以后,她才发现今天的校园安静得可怕。附中的教学楼呈“日”字排布,高一、高二、高三的三栋楼被连廊贯通得四通八达,高二正好被其他两个年级夹在中间。此刻,不管往哪边看,都是黑灯瞎火,只有高二这栋楼灯火通明。
她忽然想到她那么坚持想开创零班的契机——可能就是在一个平常的午后,物理老师讲到第三宇宙速度,即物体从地球出发、摆脱太阳系引力束缚所需的最小初始速度。当时老师随口一提说,其实进入太空后,从上面俯视地球的话,会很觉得可怕,因为除了地球有光亮,周围的一切都是深不见底的黑,比深渊还深,很容易产生人类太渺小了、活着没有意义的感觉,短暂地陷入虚无主义。
但政治课上,老师又说,人类渺小,但人类意识却伟大。人或许只是宇宙中的一粒微尘,但是在这粒微尘上,却诞生了能够理解宇宙的人类,他们可以通过实践改造这个微小的世界,来实现自己的价值。
两种既对立又有联系的思考角度,让她深深地为之着迷。
周池月又瞧了瞧对面灯火全灭的高一楼,心想好吧,你们开你们的元旦晚会,我继续为学习神魂颠倒。
她悄悄推开零班的后门,捻手捻脚地回到座位,大家还在安静地做卷子。哎?陆岑风人呢,他不见了,只有他挂在椅子靠背上的那件黑色外套还尽职尽责地守在原处。
周池月把各科笔记翻看了一遍,把之前在错题旁列的变式又做了一遍,再整合整合答题技巧,这一套整理下来,其他人的周测卷也差不多完成了。她瞧了眼时间,然后站起来,准备收卷子送到办公室去。
可恰在此时——
楼下忽然传上来一阵阵激动的尖叫,声音大得几乎要把他们所在的最上面的五楼给掀翻。周池月诧异地扭头,心说楼底下疯了吧?
“下雪了!”
越来越多人在叫喊,印证着并不是某个被随意开出来的玩笑。整栋楼进入了短暂的水烧开的沸腾期,一个个抢着探头到窗外去看。
还好零班人少,四个人驻足在北边窗户时,还留着不少空位置。
似乎真是雪花,白色的、晶莹的,静谧而簇拥地落下来,扑簌簌的,像无数轻盈的星点,一层厚而密集的雪帘在窗前形成。
“哎陆岑——”周池月条件反射,扭头在教室里找人,人没找到,倒是收获了其他三个人的目光。她手指轻轻蹭了蹭鼻尖,把头扭了回去。陆岑风你怎么能不在呢?你看啊,我的愿望竟然在今年截止的那一天实现了。
她看着窗外,略有怔松。
忽然,她仔细定睛又瞧了瞧,惊讶地出声缓声说:“这不是雪花。”
“啊?不是吗?这么像啊!这么多,密密的,不是雪花是什么?”徐天宇问。
李韫仪抬手碰了碰,“好像真的不是,这是湿湿润润的泡沫感,雪花应该不是这样的触感。”
林嘉在说:“是高分子树脂化合物,成分就是乙醇、甲烷这些有机溶剂,高压溶解后喷射形成泡沫,应该是用了喷瓶之类的。”
“所以是人工降雪啊?”徐天宇讶然,“谁这么会来事?我靠,可太谢谢他了,我还以为今年见不到下雪天了!”
林嘉在提了提镜片,忽而笑了:“这个人现在肯定在楼顶啊,我们上去看看呗。”
是啊,必然在楼顶。而他们在五楼,是整栋楼聚集天台最近的一层。照这个逻辑,“雪花”落下来,经过的第一个班级就是零班,他们也该是第一见证者。
周池月点头:“走啊,去看看。”
这话音刚落,外面的“雪”就停了,她瞥了眼手表,时间持续了大约五分钟。这么久,那个人估计在天台忙疯了吧?
谢谢啊,不具名人士。她想,她会因为这一个短暂的、小小的瞬间,而觉得人生很有意义。
他们四个刚踏出班级,正在走廊上走着呢,一道黑影闪过来,气喘吁吁。走近到灯下,原来是陆岑风,他面色微微涨红,连眼眶都连带着一起红润了。
“风哥你去哪儿了?刚才下雪了看到了吗?周周说这是人工降的,我们正打算去天台瞧瞧是谁干的呢,一起去呗?”
陆岑风顿了几秒钟,声音微哑地开口:“哦,是吗?”
“刚写卷子写困了,去楼下跑了一圈清醒一下,没看到,我就不去了。”他说。
他不去,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的盎然兴致。但可惜的是,去迟了,楼顶只剩了几个喷完了的空瓶,别说是人了,连只塑料袋都没。他们把瓶子拾掇了一下,扔进了垃圾桶里,算了销毁证据。毕竟刚闹那么大动静,齐思明没准又得找上来。
这可是独属于他们高二的“元旦节目”啊,怎么能把狂欢的证据留下来?
元旦只放一天,学生大倒苦水:凭什么啊?生产队的驴也不带这么不停歇的!但是反抗无效,2号返校的决定谁也动摇不了。毕竟1月10日就是小高考了,然后就丝滑过渡期末考试,没时间再虚度了。
收拾收拾放学了。
一行五人往车棚进发,呼出一口气就在空中扬起白雾。校道上熙熙攘攘,学生们口中全是关于放假的言论,痛批学校、痛批制度,一个个骂得可狠了,除此之外,就是关于刚才下的那场“雪”。
周池月正往口袋里找着车钥匙,忽然觉得自己的睫毛冰了一下。凉凉的,撞进眼睛后,化作了一团小小的水雾。
紧接着,不仅是眼睛,她的头发、面颊、嘴唇上也渐渐拥有了相同的触感,她不可思议地仰头——
下雪了。
这回是实实在在的,水蒸气在高空冷却凝结成的六边形结晶,是真正的雪花。
周池月偏头,陆岑风一如往常地走在她的左侧,她莫名呼了口气,心想他终于在场了。她抬手拍拍他的肩,“你看!我是不是跳预言家了?”
他抄着兜,顺着她眼睛的方向看她抬头看了看黑夜里蜂拥而至的白,又转头瞧了瞧不远处屹立着的昏黄的灯,再对上她漂亮的眼睛,兀地顿住,继而敛眸问:“很开心吗?”
“超级。”她说。
人群更沸腾了。伴随着“啊啊啊”的尖叫声和几声爆笑,人类出现了返祖现象——这边有人学大猩猩兴奋地疯狂拍胸,那边有跪地喊“臣瓜尔佳氏求见雪神娘娘”,还有些追星的人边跳着那段很火的初雪舞边唱歌。
他们实在太闹腾了,真好啊。周池月终于把钥匙掏了出来,雪却越下越大了,她抖活抖活身体,放肆地笑着扭头说:“李韫仪,上次不是约好了我们一起跳舞吗?现在好不好?”
李韫仪定定地抬眸,听见胸腔内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几乎震耳欲聋,仿佛来到了一场隆冬尽头的狂欢。雪粒簇拥着不堪重负的睫毛,她抬手擦了擦,然后点点头。
“三位男士,帮个忙好吗?”
周池月把书包扔给陆岑风,然后朝李韫仪伸出了手。林嘉在主动拿过了她的书包。说是跳舞,其实乱七八糟,牵着手不知道在干什么,反正就是无所谓地在挥四肢。
本来是两个人在动,最后发展成五个人“群魔乱舞”,全凭心意在胡闹,最后往旁边跑就有另一个人在后面追,莫名其妙变成了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没有配乐,没有精致华丽的妆容,没有很多人围观。白茫茫被踏出痕迹的浅浅雪地,见证过少男少女的灿烂。
“新年快乐朋友们!”徐天宇喊。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周池月喘气儿说:“感觉挺不真实的,怎么这一年就过去啦?”
是啊,他们居然认识已经有小半年了。
忽地,陆岑风伸手,伴随凌乱的呼吸和轻喘,雪意映出瞳孔中的笑意,他掐了一下她的脸颊。
周池月:“!”
陆岑风手背蹭了蹭鼻子:“有感觉吗?有,那就是真实的。”
“当然有啊,我掐你试试?”
“好啊。”陆岑风答应得很快。他笑了,且一开始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笑了。
直至回声久久不散,他才反应过来,轻轻咳了两声,喉结不断翻滚着。寒冷到刺骨的天气,好像也灼烧着温度,让手心、后背都浸润出潮湿,炙热的温度让身体发麻。
就一直看着她笑,好像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
他答应了,周池月反而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故作大人般成熟地补救道:“额那个……你上次从我这儿借的手套不用还了……”
他还在笑。周池月迟疑地又瞧了一眼,不由地怀疑他今天是不是中了什么彩票。不管了,她转过身追上了前面三个人的大部队,镇定地拎着车钥匙给自己的车解了锁。
并行出了校门后,才越来越能感受到跨年的氛围,热闹的、熙攘的,等待着迎接全新的三百六五十天。马路对面的店面,彼时彼刻音响放着音乐:
“人对爱恨永远,应该有幻觉,路过人间,也才几十年——”
徐天宇大喊着:“错了错了!”
他们问他怎么错了,错哪儿了?
“我们明明才十几岁啊!哪有几十年?这词得改改!”
“哈哈!是啊!”他们大笑着向前去,在大雪中颇为热烈地唱着“路过人间,也才十几年,却为了爱,勇于蹉跎岁月,相遇离别,贪嗔爱痴怨——”
天与云与屋与陆,上下一白。
莫说他们痴,只道当时是寻常,连跑调的尾音都泛着无可比拟的闪亮。
在路口分开后,又剩了周池月和陆岑风并行,他坚持要将她送回家,理由是雪天路滑。好吧,无论怎样他都有理由。很快就到了,周池月叮嘱道:“你快回去吧,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周池月,”他忽然喊了一下她,又顿住,似乎是思虑过后才问,“你印象最深的那个下雪天能不能换一换?”
她无所察觉:“嗯,换?换成什么?”
“今天这个。”
今天?
周池月快速地往四周环视了一圈,最后眼神落点在他身上。零零散散的雪花飘得他衣服、头发上到处是,他本身又爱穿深色,就看得更明显了。她觉得他似乎有些扭捏,可是今天好好啊,太好了,她可以对这些小细节忽略不计。
“好啊。”她直接应道。
陆岑风顿了好半天,呼出一口沉沉的气。怎么办呢,好像心变成了一团芋泥蛋糕,软得不行。
“新年快乐,周池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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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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