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阳光炽热而刺眼。
毕业典礼当天,穿着统一校服的学生们密密麻麻地站在主席台前,准备拍摄那张象征着青春正式结束的大合照。
明悦站在人群中,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期盼,在理三班的方向反复搜寻。
没有。
那个熟悉的身影,终究没有出现。
陈怀清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彻底消失在了她的世界里,连同她那份无处安放的喜欢,一起被遗弃在了这个夏天的风里。
考完最后一科,压抑了三年的情绪仿佛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班级组织的毕业聚会上,喧嚣的音乐、碰撞的酒杯、混杂着笑声与哭声。
明悦和陈青薇坐在角落的沙发上,面前摆着几乎没动过的饮料。
看着周围热闹的人群,明悦一直强撑的坚强终于土崩瓦解。
她低下头,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紧握着的手机屏幕上——那个再也不会亮起的头像,仿佛在嘲笑着她长达数年的痴心妄想。
“青薇,”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我……我还是联系不上他。他好像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样。”
陈青薇红着眼眶,猛地灌了一口饮料,然后用力抱住明悦,声音同样带着哭腔:“悦悦,我也很难过,我跟梁述告白了。就在高考前。”
明悦震惊地抬起头。
陈青薇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他当时说,说等上了大学,我们可以试试。我以为我等到他了,可是,可是昨天他告诉我,他已经谈恋爱了,和别的女生。原来他一直都不喜欢我,那些话,可能只是不想影响我高考的敷衍……”
两个女孩在喧嚣的角落里紧紧相拥,哭得像两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无论是,明悦的暗恋还是陈青薇的明恋,在这个夏天都没有迎来好结局。
她们一个连告别都没有,一个等来了更伤人的答案。
窗外,夏夜的霓虹闪烁,青春彻底地落幕。
她们哭了很久,仿佛要将这些年所有的心动、委屈、期盼和失落都随着眼泪流干。
后来,音乐换了更激昂的曲调,有人开始大声合唱。
她们擦干眼泪,互相搀扶着站起来,走向那片喧闹。
青春散场,有些人注定只能成为回忆。
九月份,明悦被北川大学录取。
她办理了新的校园卡,也开始了新的生活。
可是她一直保留着那个旧□□号,依旧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他发信息。
可是陈怀清一句都没有回答过。
他的头像也一直没亮过。
就这么突兀的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也许和有些人的遇见,不是为了以后还能发生什么故事。
一些人出现,就是用来错过的。
她错过了陈怀清。
以后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什么机会再见。
-
陈怀清记得2014年的冬天格外凛冽。
距离高三下学期开学还有三日,陈怀清在整理竞赛笔记时接到一通电话。
听筒那端杂乱的背景音里,邻居急促地说:“怀清,你奶奶晕倒了,现在在禹州市人民医院。”
窗外的阳光正好,他却觉得一股寒意从指尖蔓延至全身。
书桌上还摊着明悦前几天分享的语文笔记,娟秀的字迹旁留着他的批注。
他来不及细看,只胡乱将东西塞进书包,买了最近一班前往禹州的高铁票。
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让那个告白信,就这样被遗忘在课桌深处,如同被风雪掩埋的种子,再未得见天日。
医院走廊弥漫着消毒水的气息,脚步声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奶奶躺在病床上,像一片枯萎的秋叶。
看到他时,老人混浊的眼睛泛起微光,颤巍巍的手在空中摸索:“怀清……你怎么……”
他握住奶奶枯瘦的手,掌心传来的凉意让他心头一紧。“我回来陪您。”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胡闹……”奶奶急促地喘息,“高三最后学期……不能耽误……”
他拧了热毛巾,仔细擦拭奶奶额角的虚汗:“学校的事我会安排好。”
这个冬天格外漫长。
他在禹州医院附近租了间小屋,每天在病房和出租屋之间奔波。清晨给奶奶梳头时,会讲些粤海的趣事;
午后阳光透过百叶窗,他在病床边做转学考试的习题;
深夜监护仪的滴答声里,他握着奶奶的手浅眠。
主治医生找他谈话:“老人家的情况不乐观,需要长期照料。”
他沉默地点头,去教务处办理了转学手续。
新学校的老师看他成绩单时露出惋惜的神色,他只是垂着眼帘,将所有情绪都收敛在过长的刘海下。
有时深夜守夜,奶奶会突然清醒,用枯枝般的手指抚过他的脸颊:“怀清啊……别耽误了自己……”
他会把脸埋在奶奶掌心,声音闷闷的:“您要看着我上大学呢。”
春天来了又走,奶奶的病情时好时坏。
高考那几天,奶奶精神突然好转,甚至能坐起来喝半碗粥。
他握着准考证走进考场时,觉得也许真有奇迹。
可命运从不遂人愿。
高考结束的第七天,奶奶在睡梦中安然离去。
老人家为了不影响他高考,硬生生撑了这么久。
监护仪上的曲线归为平直时,窗外正下着淅沥的小雨。
他静静坐在床沿,直到护士来整理仪容,才发觉天已经黑了。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梦游。
他好像被压垮了,处理丧事,接待前来吊唁的亲友,在葬礼上得体地答谢。
直到某个清晨醒来,他看着镜中消瘦的自己,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他好像生病了。
是心理疾病,也许是抑郁,不想搭理人,对什么也提不起兴趣。
他全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窗帘终日紧闭。
手机早已没电,世界缩小到只剩四壁。
有时他会想起粤海的梧桐树,想起竞赛班里那个总爱低着头的女生,想起她递来的青柠汽水。
只是这些记忆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得不真实。
母亲从外地赶回来,带他去看心理医生。
陈怀清抬头看向窗外,灰蒙蒙的一片。
治疗持续了近一年,他的病情才逐渐好转。
某个春日的午后,他忽然想起那个很久未登录的□□账号。
试了几次密码都显示错误——太久不曾登陆,连数字都遗忘了。
他放下手机,阳光暖融融地照在手上。
有些故事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有些告别来不及说出口。
窗外,新生的梧桐叶在风中轻轻摇曳。
他总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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