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怎么？不行？”
不行的话，沈云谏思忖着，修仙者不睡也不会怎样：“那便……”
通宵达旦吧。
“不……”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催促着杨舴抢在他面前开口：“自是可以。”
杨舴沉默了下，像是不经意问起：“沈仙君明日是要……”
这人可真奇怪，看不惯他，却故意打听他的行踪，别是想找人暗算。
沈云谏睨了杨舴一眼，不带丝毫感**彩地转开视线，淡淡道：“与杨师兄何干？”
杨舴答不上来，只能眼睁睁看着沈云谏摆摆手，丢下一句：“后天我会去执法堂一趟，在此之前，外峰的洛师弟就托执法堂照顾了”后化为流光离开。
“杨师兄……”
“杨师兄？”
执法堂的其他弟子唤了他许多声，杨舴才恍然回神，他低头掩住自己的失态，道：“怎么了？”
“我们……现下要带这位洛琢玉洛师弟回执法堂吗？”
“不，把他留在外峰。”杨舴收了执法堂的戒符，对着几名飞来的外峰弟子施礼，特别对闻白的虚影道：“见过闻白尊者。”
几人回以一礼，闻白则颔首算是回应，她修为高深，神识早就越过戒符知晓了事情经过，眼下只淡淡听着杨舴说话。
杨舴简略将事情经过说过一遍后，提到此次事件的中心人物：“洛琢玉……”
“琢玉留在外峰。”
“是。”杨舴毫不意外，他道：“那执法堂之后再来拜访，先向尊者告辞。”
“嗯。”
他们说话间，其余执法堂的人已收录完周围影像，顺道用法力将破损的竹屋复原。
“麻烦诸位了。”
面容平平无奇，唯有一双上挑眼尾叫人印象深刻的女修代外峰送客。
杨舴脑中自动跳出眼前人的身份——外峰大师姐，燕椎嵘。
也是个麻烦人物。
他道：“客气了。”
……
待执法堂的人都走干净后，燕椎嵘才弯着眉眼对闻白道：“师尊，你喜欢捡麻烦的爱好真是过了百年都未变……”
闻白没反驳，她看着自己的大弟子，可亲的笑容依旧，只道：“小燕儿，你师弟师妹们就靠你照顾了……”
燕椎嵘早就习惯替师尊善后，毕竟她的师弟师妹们个个都有着别具一格的身世，只是，她暗自嘀咕一句：“最近麻烦上门的频次是不是过于频繁了些……？”
可惜闻白的化身说完方才一句话后就在原地散去，没人回她。
燕椎嵘左思右想没找到缘由后决定放过自己，她瞥了一眼被师弟们扶着的洛琢玉，在他莫名红润的脸上停顿数息，若无其事道：“去请医桢堂医士来一趟，还有……请医士的灵石记师尊账上。”
“师姐我可没灵石付。”
“是……”
*
另一边回到玄峰的沈云谏将方才发生的事统一记在灵息上，给各个外峰弟子都抄送了一份。
灵息四散而去后，他抬眼望向面前一片仿若盛着万千星子的落占湖，手指曲起，对着空气轻叩了两下。
“嗡——！”
灵气无声激荡，繁复苍劲的字符浮现在空中，一个接一个亮起，沈云谏踏出一步，鎏金古字在他前方铺成一条路，将其带至湖心。
此刻已至深夜，如薄薄丝绢一般的月光细细照着落占湖，也顺带照亮他无波无澜的面容。
除了妙真崇宁道祖，宿仙门中没有人知道沈云谏自三年前入天劫境以来，从来无梦无眠，在玄峰的住处不过一片湖泊。
他整日抑制灵气又驯化着灵气，朝暮对他来说只是周围亮度不同、喧嚷声不同，实际并无什么区别。
不过，沈云谏对此倒接受良好，做梦伤神，他没有非要入梦的理由。
繁复古字与闪着星光的湖水一同组成玉台，将沈云谏托起。沈云谏盘腿而坐，双手掐诀静置在膝头，已做好“入睡”之态。
风声簌簌，他缓缓阖眼，浑身气息与落占湖融为一体，在长夜之中等候着下一场黎明的到来。
……
沈云谏安然“入睡”，但他为避免麻烦，一次性将灵息给所有外峰弟子发了个遍的举动却让有些人睡不着觉了。
苍峰。
金色灵息在指尖翩跹，周青余一捻，洋洋洒洒的字迹铺陈开来，他眸光平静地读完了所有文字。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般单方面的升温。
“系统——”
“怎么？要査沈云谏对洛琢玉的好感度吗？还是要看洛琢玉对沈云谏好感有多高？”天命之书飘在他身旁。
周青余眸光未动，注意点却是：“你最近……说话的语气越来越生动了……”
“是吗？”跟他如出一辙的嗓音含着笑道：“也许是因为，最近我的宿主给了我足够多的……”
“养分。”
“天命之书”吐出了两个字，语气里带着如蛛丝般粘连的恶意。
“你的天赋不如沈云谏，十三年苦修至平劫境一重也算得上是卓越，但马上就是平劫二重的问心劫，以你如今的心境，挺得过去吗？”
周青余没理会，避开了“他”的问题，直接道：“好感度查询。”
熟悉的音色立即被机器音取代。
在开口询问之前，周青余犹豫了一下，多少有些在意那句“洛琢玉对沈云谏好感有多高”。
天命之书明明只能查询他绑定的攻略对象对其他人的好感度，什么时候能查洛琢玉对沈云谏的好感度了？
主角……
他轻轻在齿间研磨这两个字，想：真令人不快。
他停顿的时间过长，机械音重被“他”顶替。
“小鱼师兄，你倒忘了自己也应是这故事中呵护主角的一员。”
“啧啧啧，都引得配角开始对主角不满了。”
“不愧是白月光。”
莫名从其中读出几分阴阳怪气出来，周青余心里一皱，却压下这点不快，熟练地无视“他”道：“查询沈云谏对洛琢玉好感度。”
“沈云谏对洛琢玉好感度50。”
分毫未变。
稳定得令他心安。
“查询洛琢玉对沈云谏好感度。”
“滴——”
“洛琢玉对沈云谏好感度85。”
直破友谊与恋人边界的75大关。
“奇怪，他不应该好感涨得这般快的，鬼境中困住洛琢玉的心障变成什么了？”
“他”听到这句机械音出来，不自觉喃喃道。
周青余不动声色地看了浮在半空的书页一眼，试探道：“你是系统，你不知道？”
太过稚嫩、太过直白的一句试探，“他”笑了一声：“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与其说我是‘系统’，不如说我是由你滋养出的‘书灵’。”
“我知道‘原本’洛琢玉动心的细节过程，但我说不出来，只有剧情发生过后禁锢才会自动解除。”
“比如现在，你需要知道……”
“洛琢玉当前的心动对象不应该是沈云谏。”
“‘故事’里确实有沈云谏救洛琢玉这幕，但残烨……那个鬼王第一次带着洛琢玉从沈云谏剑下逃走了，他用鬼境短暂操控洛琢玉的身心，将其吃干抹净后，才被第二次赶来的沈云谏重伤逃窜。”
“呵……”
天命之书飞到与他视线持平的高度。
周青余竟觉得“它”仿佛长了眼睛般对他挑剔地上下扫视，但那“哗啦啦”作响的书分明未动分毫。
“不过，从你与沈云谏‘青梅竹马’起，这剧情就被搅得不像样了，也不差这么一出。”
“我还以为洛琢玉入了外峰以后，剧情会被完全修正。”
“你真是有天大的气运。”
“什么意思？”周青余下意识追问道。
他觉得天命之书瞒了他许多，最近突然多出的“书灵”更是直接把“秘密”两个字具像化地刻在脸上。
哦，不对，书灵没有脸，只能说是刻在“他”声带上。
“夸你好命、夸你幸运、夸你攻略进度有救了，这可是好事，不喜欢吗？”
“要是你辛辛苦苦地攻略沈云谏半天，转头发现洛琢玉一出现，所有的偏爱归零，连你自己也莫名其妙地爱上洛琢玉，你现下未成型的心魔恐怕能直接将你吞了，而不是这等小打小闹的程度。”书灵的语气突然冷淡下来。
“你……经历过？”周青余敏锐地捕捉到什么。
“不，只是从前几任攻略者那里总结出来的经验之谈。”
“我一次次成型，一次次被修正，至死都离不开这方世界。”
“眼下出现转机怎能不高兴，我可只能指望你啦～”
“宿主。”
周青余皱皱眉头，对自己的声音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有些泛恶心。
“哦对了，好好享受明日的婚宴吧。”
“洛琢玉的故事与这场婚宴毫无干系，你不必担心又会出现什么剧情将他与沈云谏牵扯在一起。”
“不过，婚宴之后……”
书灵不怀好意地拖长了音。
“他们的剧情被改变了，你这个被系统绑定的倒霉蛋可还得遵照着原书，继续兢兢业业地为主角嘘寒问暖。”
“记得做好准备。”
周青余淡淡刺了“他”一句：“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毕竟你都没心可操。”
“呵呵。”
天命之书合上，落到书桌一角，书灵也不再说话，屋内恢复了寂静。
绷紧神经听着书灵念叨许久，周青余此刻也没什么睡意。
他推门出去，坐在结月花海中央的小亭子里盘腿打坐。
虽然书灵的话不中听，但“他”有一点没说错。
他的问心劫快到了。
平劫境二重的问心劫，问的是向道之心。
而他……
无道。
将整个三千界……除外峰熟识以外的人都当作虚妄，不听不闻不看，满心漠然。
这样的人怎么配有道？
周青余闭眼，只一味抑制灵气，不让其冲破平劫二重的屏障。
……
月夜无言，晨曦将至。
宿仙门雾气缭绕，仙气飘飘的高远宁静被一声欢呼打破——“摘梦楼！我们来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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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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