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出成绩的那天中午一样，杨柳儿快步在路边走着，一边是马路，一边是湖。
林慕萧跟在后面道歉，不同的是他们那天穿的短袖，他们今天穿的黑色羽绒服和冲锋衣。
“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我说了我们要做好各自的事情，你现在是要怎样？逃课？还是请假？打算自学成才？”
杨柳儿突然停下脚步，转身质问他说。
林慕萧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但是他解释说：
“你天天跟那个海平待在一起，我怎么可能安心学习？”
“我跟他怎么了我？就这样你就没法安心学习了？你班上也那么多女同学，每次辩论赛篮球赛，那么多女生给你摇旗呐喊，刚开学的时候，你每晚跟四个女生一起讨论小组作业，我说什么了吗？我也没法安心学习了？我是不是也得逃课粘着你呀？”
“小组作业是我室友组的队”林慕萧弱弱地辩解道。
“那不是重点！”杨柳儿的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重点是我相信你你不相信我，你就不能像我相信你一样相信我吗！”
“我错了。”林慕萧道歉说。
“还有，”杨柳儿对另一件事也不爽了很久，“为什么我去哪儿你都知道？是你在监视我还是你又叫别人监视我？”
“什么监视？”
“是，你异性缘好，高中有季小寒，现在又有喻紫悦、何安然，我们一吵架她们就都帮着你，我去哪儿了他们都告诉你，甚至我怎么想的他们也告诉你。我呢，你每天在忙什么我不知道，你每天去哪了我也不知道，你心情有没有变化我也不知道，更别提你在想什么。我能不能有点**了？我怎么就像你的附属物品一样啊？同样是谈恋爱的双方，你还是自由的我就不是了是吧？”
“我没有那个意思…”林慕萧觉得自己很委屈。
“我警告你，别再监视我了，不准逃课。特别是第二点，我真的很生气。”
对你很失望。
其实这才是杨柳儿真想说的，但她没说出口，怕对他打击太大。
林慕萧：……
林慕萧早上上完课被辅导员叫到办公室。
“你怎么回事？辩论队、篮球队的训练不去了，专业课也不去上，你想干嘛？”
林慕萧坐在辅导员对面，隔着办公桌，脸上没什么表情。
辅导员也跟林慕萧的室友了解了点情况，她劝他说：
“不就是失恋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还这么年轻，又优秀，长的又帅，你还怕找不到喜欢你的女孩子？你这个年纪，还是应该以学习为主。我也听你室友说了，我知道，你很喜欢她，但是等你再长大些你就会明白，你一辈子会遇见很多人，你这么早就认准她了？非她不可？等你以后再遇见一个跟你志趣相投，情投意合的人的时候，你会发现这段感情它根本……不算什么。你会为你现在没有好好上课而后悔，你只要让你自己变得更优秀，你自然就会遇见更优秀的人。”
林慕萧知道她是好心，但他对于她的话是一句也听不进去。
苦口婆心的辅导员说完一大段后，只听林慕萧说：
“我们还没分手。”
辅导员：…
辅导员无奈又找杨柳儿谈话，告诉她林慕萧最近的状况，让她把自己跟前男友的事收拾清楚，还问杨柳儿跟林慕萧分手的时候是不是说得模棱两可，林慕萧现在还误会她们没有分手，心中还抱有希望，她让杨柳儿帮帮忙，别因为一段恋情毁了一个人，说她以后会因此后悔的。
“我们确实没分手。”杨柳儿同样对她说。
现在这些小年轻的世界，辅导员也是想不明白了。
都没提分手就闹的这么严重？
辅导员看她嘴唇发白，说话有气无力，也有点担心她：
“你没事吧？”
“没事，早上没来得及吃早点。”杨柳儿笑笑说。
辅导员看她这虚弱的样子，感觉还不如林慕萧呢。
“你看看你们俩这搞得，两个人凑不出半条命，这又是何苦呢，浪费时间影响学习，还是要断就赶紧断清楚了，长痛不如短痛。这都是我过来人的经验啊，你要说两个人分手最后悔的事是什么。一，没早点分。二，决定在一起。所以呀，既然决定要分手，就别再往里加没用的沉没成本了，赶紧让生活回到正轨吧。”
杨柳儿点点头，没有回应。
城市阴雨绵绵，没有转晴的迹象。
在图书馆待了一天的杨柳儿准备回宿舍，没伞的她本想冒雨跑回去，可头顶突然出现了一把伞。
“我今天没课，利用已知信息应该不算监视吧，而且我也不是跟着你，只是在这个时间点周围出来，看会不会碰上你。”
金碧辉煌的图书馆照亮着那个冰雨夜，室外风雨交加，但屹立在门口的两人鄢然不动。
高领白毛衣和白色毛线帽衬得杨柳儿的脸更加小巧，一双瞳色偏浅的棕色眼眸反射着图书馆内暖黄的光，如琉璃般璀璨夺目、晶莹透亮。
林慕萧穿着一身黑站在她身旁，撑着伞，眼睛根本离不开她，仿佛被摄了心魄。
“好吧。”杨柳儿说。
他如此的小心翼翼，也是她不愿看到的。
周大的图书馆也是往气派了建，地上四层地下一层，有电影院和各种自习室，正门在二楼，门口有四五十级台阶。
“最近都下雨，怎么不带伞？”林慕萧问她说。
杨柳儿看着地面下楼梯。
“前段时间忘地铁上了。”
“那你这段时间怎么过的？”每天都下雨。
“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没下，要是下了我就拿我室友的。”
下完台阶，杨柳儿抬眼看他才发现，他肩膀另一边都湿了。
她把伞往他那边推了推。
“你往自己那边挪点，别淋湿了。”
林慕萧趁机握住她推伞的手，向她靠近一步。
“那你倒是过来点啊，这伞明明是可以撑两个人的，结果现在却好像要撑三个人。”
杨柳儿没退，就在他认为他将有所突破的时候，方海平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他也刚从图书馆出来，远远就认出了他们。
“柳儿，我正好多一把，给你吧。”
两人转头看向他，场面一时陷入尴尬。
林慕萧：你怎么这么执着啊？
杨柳儿：你这……
“不用了，我们撑一把就好了。”杨柳儿微笑着拒绝他说。
林慕萧暗爽。
方海平没想到杨柳儿这么快就跟林慕萧和好了，悻悻地收回手。
“那好吧。”
两人走在横跨六车道、连接东西校区的天桥上，这是从教学区到生活区的必经之路。
桥下，车辆来回穿梭，路灯常亮不灭。
本该是潮湿到让人烦躁的天气，可被斜雨打湿裤腿的林慕萧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你满意了？”杨柳儿侧头问他说。
林慕萧意识到当初不相信她确实是他的不对，道歉说：
“柳儿，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杨柳儿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大度地说：
“行吧，看在你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原谅你了。”
林慕萧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看她笑得这么有感染力是什么时候了。
看来有好消息。
“你全想明白了吗？”
杨柳儿看着他，点点头。
“嗯，我全想明白了。”
林慕萧期待又忐忑地看着她。
杨柳儿的笑容消失，走向桥边。
林慕萧的心情也随着她的表情起承转合。
不会结果不好吧？
杨柳儿看着远方没温度的路灯，就像在跟自己对话。
“林慕萧，对不起，其实一直都是我的问题。”
林慕萧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道歉弄得一头雾水。
“你别这么说话行不行，我害怕。”
他真心的。
突然，杨柳儿又笑了，因为他，也因为自己。
“你对我太好了，好到几乎无可挑剔，跟你在一起的我有一点……忘乎所以，我时常忘记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有多大能力，我想要的是什么。”
“我总是脑袋空空地想，我是林慕萧的女朋友，我跟你在一起，今天你送我这个，明天你送我那个，我都好喜欢。我缺什么你给我补什么，我不高兴了你哄我开心，我好幸福，这辈子就这么过了吧，单纯跟你待在一起，以前的过往都不管了，什么幸运不幸的事，喜欢讨厌的人，都忘记吧。也不管那些实验班的男生怎么看不起我，怎么戴有色眼镜看我，不再努力地跟上他们的脚步，也不打工了，不活得那么吃力，放过自己，倒数第一又怎样呢，当个咸鱼又怎样呢，管别人怎么斜眼看我，只要有你，只要你还喜欢我，我都不在乎。”
她这是……
杨柳儿转头看向他，眼眶中泛着薄薄的水光，嘴角却带着漂亮的笑。
昏黄的路灯给她打上易碎的滤镜，要不是她现在的态度让他捉摸不定，他现在一定一把把她抱进怀里。
“可我若真的变成那样，你还会喜欢我吗？我变得懒惰，自私，不求上进，除了你什么都没有，对你的占有欲飞升，没有自己的世界，彻底变成你的附属品，做什么都是为了讨你欢心，你还会喜欢那样的我吗？”
说到这，她落寞地低垂下眼帘。
“我不喜欢，我讨厌那样的我，我会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
看她这样，林慕萧感觉自己心都要碎了。
她的倔强、她的挣扎、她的无助，他都看在眼里。
“你不会变成那样的，你这么有想法，这么有毅力，我从没想过把你变成我的附属品。”
能听到他这么说，杨柳儿很感动，豆大的眼泪珍珠般落下。
“我知道，但我想过，是我动摇了，所以我说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不够坚定，想把自己变成你的附属品。”
杨柳儿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再次扬起笑脸。
“你放心，我已经想通了，不管我将来遭遇了什么，我可能会依靠你，但绝不会依赖你。我要和你一起越变越好，携手走过所有人生巅峰。”
这就是她用无数个日夜思考出的结果、下定的决心。
她用最温柔的语气告诉他，听起来既不大气磅礴，也不慷慨激昂，他只从中听出了春风送暖、含苞待放、最后遍地花开。
她润物无声的气质与志气，永远都是最让他着迷的地方。
他用手帮她擦去眼泪，托起她下巴，低头吻了她。
“我真为你感到高兴。”他说。
杨柳儿带他来了她早就想带他来的夜市，牵着他的手，走着雨后有些泥泞的路，在人群和推车中穿梭。
相比于一个个围着小推车等待美食的人，林慕萧皱着眉头，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我想吃螺蛳粉。”杨柳儿在一个车前停下说。
林慕萧不对这儿的卫生条件抱任何希望。
“那就吃吧。”
反正不天天吃，应该没事。
“那老板，来两份。”杨柳儿说。
林慕萧？
“你一个人要吃两份?”
杨柳儿给了他一个“你想什么呢”的表情，下判决般地说：
“你也得吃。”
他们找了个小桌子小椅子坐下，林慕萧的大高个显得那个椅子于小巧。
看他拿纸擦桌子，杨柳儿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现在一点都笑不出来的林慕萧问她说。
他刚目睹一只蟑螂从他眼前爬过去，等他再看自己面前这碗粉，脑中便出现了夜晚无数蟑螂从上面爬过，在里面产卵的场景。
“你不要这么拘谨嘛，这个真的很好吃的，你尝一口，就当陪我。”
杨柳儿露出“求求了”的表情，卖萌求他给个面子。
算了，也算高温消过毒了。
林慕萧安慰自己说。
他冒着必死地决心吃了一口，还没尝见味儿，粉就下了肚。
“好吃吗？”
“还行吧。”
“再来一口？”
“我不要。”
杨柳儿：……
回去的路上，杨柳儿又去买了份臭豆腐。
店内的情况比上一家还让林慕萧震惊，明天查出来老板在里面制毒他都不会惊讶，房间里没有一处是没包过浆的。
那一锅跟慢性毒药能有什么太大区别？
即使他知道她不会听，但他还是忍不住试图劝阻。
“我从小吃到大也没事啊。”杨柳儿天真无邪地说。
豆腐到手，杨柳儿先用竹签插了一块送到他嘴边。
“啊——”
林慕萧此刻居然跟武大郎有点共情。
大郎～吃药啦～
他能不吃吗？
当然得吃了。
他十分不情愿地张开嘴，敷衍地嚼了两下，咽下去。
杨柳儿期待地看着他说：
“好吃吗？”
林慕萧决定等会儿回去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刷牙。
“……好吃。”
看他违心给好评的苦命样子，杨柳儿心软了，决定今天先放过他。
“难为你了。”
但她脸上凌驾于别人痛苦之上的快乐藏都藏不住。
林慕萧假笑。
“不为难，怎么会为难呢。”
“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很坏的。”杨柳儿阴阳怪气地说。
林慕萧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你还不坏吗？”
“不坏。”杨柳儿厚着脸皮说。
她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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