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杀幻兽归来的第二天,埃恩克几乎迫不及待地来到霍索修斯的宫殿。
清晨的天灰蒙蒙一片,刚刚采摘的冰原铃兰放在花瓶里,花瓣摇曳晶莹的露珠。埃恩克翻窗而入,“王子殿下,我来讨要奖励了。”
“小埃,欢迎回来。”
霍索修斯放下文书缓步上前,淡灰眼眸里荡漾柔情,指尖替埃恩克理了理微乱的衣领。
而后环住了埃恩克的后背。
一股真真切切的凉,清冽的气息钻入肺腑,埃恩克仿佛是在拥抱一片冰雪。呼吸间的清浅气息拂在他耳畔,像是艾思城朦胧的晨雾。
埃恩克比霍索修斯矮几英寸,将脑袋埋进了男人怀里。他偏头盯着霍索修斯凸起的喉结,突然感到莫名的口渴,他想咬断他的脖子。
……自己的心脏跳得好快。
霍索修斯轻笑,眼底填满清透的温柔,“还没有抱够吗?我的文书还没有看完。”
“……喔。”埃恩克只好收回手。
他咂咂嘴,默默回味刚才的感觉。
冰凉的寒风亲吻肌肤,雪花落在眼睫上,一如当年那场席卷南方的「冰之祝福」。
*
埃恩克总算见到杰里了。
一日,冰王抱着杰里来到霍索修斯的寝宫。冰王埃恩克远远见过几面,已经是五千多岁的人,头戴冰晶王冠,下巴蓄着一把花白的胡子,举止间处处显示王族的威严。
幼小的杰里缩在冰王怀里,他瘦得可怜,肤色又出奇地黑,衬得一双灰眼睛格外亮。
埃恩克双手抱胸,这就是他的“情敌”?
这个小孩的相貌、年纪、性格有一处和霍索修斯相配的么?冰王不是非常宠爱他的大儿子吗,让霍索修斯和杰里结婚是在开什么玩笑……
埃恩克绝对不能容忍霍索修斯和别人在一起,如同他不能忍受他养大的黑蛇冲着自己的父亲摇尾巴。
倘若事情发生,就像茫茫雪原被踩上一串污秽的脚印,既然纯白已被践踏,那污迹与雪原便都没有存在的必要。
冰王路过殿门时注意到了他——毕竟一双突兀的黑眼睛留在这儿,想不注意都困难。男人的目光冷刃一般划过他的脸颊,到底没说什么。
“大哥哥,大哥哥,”杰里从冰王怀里跳出来,蹦蹦跳跳地越上台阶,“我和叔叔来看你啦!”
宫殿传来孩童的欢声笑语,玻璃窗隐约映出晃动的人影,埃恩克靠在墙壁边看着。
他们一直停留到下午,埃恩克只能等到两人离开,才慢悠悠地去找霍索修斯。
这个时候时近黄昏,天色已然黑了一半,宫殿里点燃烛光。
霍索修斯埋头翻阅那本侦探小说,见他来了微微一笑,光影下的男人轮廓更加柔和,像从圣书中走出来的光洁圣子。
“我见到小杰里了,他确实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埃恩克面上平和,捏着青果的指尖微微泛白。
将这样的男童当作情敌,有辱他火族王子的尊贵身份。但霍索修斯真的和杰里结婚,他没办法接受。
“嗯,也许他长大了想起现在的决定,心里还会后悔。”
埃恩克想到了冰王扫过自己的眼神,“我待在你的宫中不合规矩,不知道冰王陛下……”
“父王提了一句,我说今年的选拔剔去血统的限制,入选的人一律幻术高超,父王便再没什么可说的了。”
“那就好。”
“小埃,我们只是普通朋友的话,没有十一个月的限制,你可以一直留在这儿……”
“你又来了,”埃恩克捂住耳朵,“不听不听,我就是要和你谈恋爱。”
……
埃恩克望着雷伊和杰里的资料。
火族对北境一知半解,一如冰族对火族小王子。旧部搜集到的公爵父子的资料只有几十页纸,埃恩克值班以后,来来回回看过几遍,里面的内容倒背如流。
米达听说他今日的经历,立刻忧愁起来。
“奥伦殿下,万一霍索修斯真的和那个黑不溜秋的杰里结婚了,您怎么办?”
他们的王子在霍索修斯身上花费无数心力,连布防图都捞不到岂不是全白费了。
“当然是把他们都杀了,剁成几千块拿去湖里喂鱼。”埃恩克又想到冰王鄙夷藐视的神色,补充道,“连带着那个没有眼光的老头子。”
“您说得太对了!”米达深表支持,“冰族人都是该死的!”
*
这几天霍索修斯和他一起看书。男人已经读完一本悬疑小说,埃恩克热心地为他推荐了下一本。
“看到哪儿了?”埃恩克下巴抵在桌面上,歪着头问他。
“侦探发现管家在撒谎……我好像猜到凶手了。”
埃恩克夸张地叹息,“哇,霍索修斯殿下这么厉害。”
霍索修斯被他可爱的表现逗笑了。
“小埃,你每一本读过的书都记得么?”
“嗯,”埃恩克指指自己的脑子,“我读过几十万本小说,所有的情节我都记得,厉害吧?”
“厉害。”
得到夸奖的埃恩克心情大好,又想到新方法取悦霍索修斯。
“王子殿下的庭院里应该种满鲜花。可是我最近来来回回逛了一圈,只零零星星种着几株蔫头耷脑的花儿,没见它们盛开……”
霍索修斯对鲜花极有研究,听到他的话立刻放下了书。
“庭院里种植的花是冰月昙,品种稀罕,种子从北境取来,是十多年前雷伊叔叔赠送给我的。它们只在特定时刻盛开,平常看着就是普通的花苞。”
冰月昙?
埃恩克听都没听过,他立刻道:“王子殿下能带我看看么?”
“当然没问题。”霍索修斯道,“它会在「冰之祝福」的霜月之下缓缓盛开。你想看的话,明早四点我在庭院等你。”
埃恩克一愣,“凌晨四点?”
“是的,凌晨四点的冰月昙花瓣全部舒展,是最漂亮的时刻。小埃,我们一起去看看。”
“哈哈哈哈哈,好的。”埃恩克扯出笑容。
霍索修斯从抽屉里取出一只冰晶指环,“拿着这个,王宫看见会让你进来。”
凌晨四点王宫大门紧锁,有王子的信物他才能出入无忧。
“好。”埃恩克直接把指环戴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恰好合适。
……
霜月寂寂,艾思城浸润在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中,偌大的王宫安然睡去。
埃恩克披上深黑斗篷,向王宫门前的守卫展示冰晶指环,精美的材质在月光下折射剔透的光芒,“霍索修斯殿下有令,让属下带东西进来。”
今夜无雪无雨,霜月似清泉般流淌天地间,不需要幽焰与烛光,便将庭院景致照得清清楚楚。
霍索修斯立在月桂树下,身形修长。
“王子殿下!”埃恩克飞奔过去。
霍索修斯恬然一笑:“小埃。”
两人并肩往庭院深处走,地面上投下两道交叠的影子。
月辉皎洁,团团翠叶卧在花圃之上,托举一簇簇白雪。
原本小小的淡绿花苞松开紧攥的裙摆,洁白的花瓣层层叠叠地展开,袒露浅云的花蕊。
清冽的花香跟随夜风漫开,沁人心脾。
“真漂亮。”埃恩克极力憋住想打哈欠的冲动,夸赞道。
“嗯,我很喜欢养花。”
霍索修斯伸手抚摸花瓣的纹路,触摸生命的脉络。
埃恩克学着他的样子,指尖一片冰润,“在我看过的小说里,热爱养花的人都是善良细腻的好人。”
“兴趣而已,我没有其他的喜好了。”
“就像我喜欢看书一样……霍索修斯殿下,我因为你,也喜欢花朵了;你因为我,也喜欢看书了。”
万籁俱静,两人坐在庭院的长椅上交谈。从书籍到理想,从花朵到王权,无话不谈。埃恩克附和霍索修斯的想法,偶尔发表自己的独特见解。
直到霜月下落,冰月昙一点点收拢花瓣,埃恩克才悄悄地回到护卫队休息的营房。
埃恩克归还了冰晶指环,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无名指,忽然觉得有点遗憾。
*
几日后,清晨,霍索修斯望向窗外。
只剩一堵高耸的冰晶石墙。
瓶中的花朵垂着脑袋,病恹恹的模样。
往常这个时候,埃恩克应该已经将新鲜的冰原铃兰插入花瓶。
埃恩克不会无缘无故消失。
难道是护卫队临时有任务?还是埃恩克家里有急事?
霍索修斯心里忽然掠过一丝不安,指尖捏着笔杆,竟有些写不下去。
神殿的冰晶摆钟敲响五下,直到正午,窗外还是没出现那道熟悉的深黑身影。
霍索修斯索性放下文书,在庭院踱步,往护卫队的营房走去,看见几个护卫正围在一起享受午餐,便放缓了脚步,目光扫过人群。
没有埃恩克。
“王子殿下。”一个灰发护卫见了他,连忙起身行礼。
周围的人跟着起身行礼。
霍索修斯点点头,示意他们坐下,语气尽量显得随意,“今天所有人都到齐了么?”
护卫队长连忙拿出护卫队的出勤表,双手呈上,“王子殿下,负责看守大门的埃恩克请假。”
“为什么?”霍索修斯的目光迅速找到埃恩克那一栏。
写着清晰的备注:请假三天。
“他似乎是病了,病得非常严重。他不是有一位在冰甲卫担任军医的大哥吗?也因为他的重病申请回家探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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