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成大学附近的一家麦当劳店里。
祁序喘着气赶到店里时,在靠近玻璃墙的位置看到了等在那里的中年男人。
对方面相朴实温和,穿着一件深灰色短袖T恤,身旁的椅子上放着几个装的满满的购物袋,不时就往门口看一眼。这会儿与祁序对上视线,他惊喜地站起来。
“爸,你什么时候到的啊,等很久了吗?”
林业笑了笑,“没多久,我也刚来。”
祁序看着他身上还是昨天晚上打视频时穿的那件T恤,心中明白他肯定是今天一早就到了酒店,然后就直接赶到这里。不然以他爱干净的性格,肯定会换了衣服再来找他。
他是连夜跨省来看他的,祁序仔细打量着面前的父亲,他脸色看上去还有点疲惫,下巴上冒出点青色的胡渣。
“爸,你吃过早饭了吗?”
问完也没管他答什么,祁序自顾点了两份套餐,上来以后父子俩聊了一会儿,主要是林业在问他最近的学习和生活怎么样,毕竟他和陈淑离婚之后也没有再娶,家里只有这一个孩子,陈淑把他带走后,他就孤家寡人每天公司和家里两点一线。
“听说你现在住校?”
祁序点点头,“我从高中就一直住校啊,习惯了。”
林业露出担忧的表情,“高中你说课业紧,住校能省下更多学习时间,现在大学没那么忙了,离家里又近,怎么不回家住?难道现在家里对你不好?”
祁序咧着嘴笑的张狂,“没,谁敢啊。我就是烦他们,我在家一天,他们谁都没有好日子过。”
林业不赞同地摇了摇头,“长辈的事,你不用太在意。你现在家里是不是还有个姐姐,别欺负人家,小女孩这么早就没妈妈了也怪可怜的。”
祁序沉默了下,“谁不可怜啊,我还从小就跟爸爸分居呢。要不是她妈死的早,说不定你们也不会离婚。”
林业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又止住了。
最后祁序问他什么时候走,走之前他可以带他逛逛这边。林业说,“今天中午就回去啦,你好好念书,家里的事……别想太多。”
祁序睁大了眼睛,“这么急干什么?你不想看看我生活和念书的地方吗?”
林业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公司那边只请了一天假,而且,你妈妈应该也不想我打扰你的生活。”
*
这天下午,时琰就接到了陵城市公安局打来的电话,说是经那两人坦白,已将逃跑的涉事人抓到,请他们这边过去一趟。
姚婉今天还在家休息,祁星涟下课后便和时琰两个人赶了过去。
他们到的时候发现公安局大厅里站着很多人,那三人都还是未成年,在附近的中学读高三,但平时就不学好,那天正好翘课出来玩,见两个漂亮女生落单,便想去骚扰一下。
他们的父母也知道事情处理不好的严重性,挨个儿跟祁星涟赔礼道歉,腰都弯成九十度。
时琰把祁星涟往身后一拉,冷着脸的样子看着就不好说话,“我们现在只想知道这件事怎么解决。”
警官搓了搓手有点为难地说,“我们调了监控,就当时的情况来看,没有给当事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而且他们都还是未成年的学生,所以……”
昨晚那个被砸的黄毛头上围着一圈纱布,站出来指着自己的脑袋不忿地嘟囔,“我们只是想跟她们说几句话,又没别的坏心思。非要说伤害,应该是我受到了伤害才是。”
他妈妈忙悄悄掐了他一把,“没你插嘴的份儿!”
“谁说她们没有受到伤害?我妹妹手臂上现在还缠着纱布。而且,精神损伤就不算伤害么?”祁星涟今日穿了灯笼袖的连衣裙,闻言垂着头捂了捂胳膊。
时琰面色淡淡的,不为所动的样子,那几位家长求助般看向警官,后者叹了一口气,上前跟时琰交涉,“那您希望这件事怎么处理?这几个都还是未成年的孩子,处罚得严重了,他们的前途就全毁了,您担待一下。”
“我了解过,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这种情况我建议行政拘留五日,并不会给他们留下犯罪案底。”
他虽然说着“建议”,但语气却坚定得不容置疑。
那位警官无奈地说,“确实不留案底,但是会在档案里留有违法记录,对他们以后的背调也可能产生影响……”
时琰面无表情地直视那位警官,“人总要为自己犯的错付出代价,不能因为未成年的身份就肆无忌惮。如果未成年时就行为出格,那他也不会在年龄增长到18岁的那一天突然变好,您说是吗?如果您执意包庇的话,我们也可以提起行政诉讼,到那时我手机里拍到的照片也许会有用处。”
那警官抹了把脸,又深深叹了口气,“好,您放心吧,这件事一定会好好处理。”
祁星涟跟着时琰走出公安局的时候,听到那位警官还在苦口婆心地安慰那些家长,“……以后如果需要的话,只要能开具证明一般也没有很大影响。还是要好好教育孩子啊……”
两人走到外面,祁星涟突然歪头看了他一眼,“哥哥,你昨天拍到了什么照片啊?”
时琰无辜地眨了眨眼,“当时情况紧急,我哪有时间和心思拍照片。”
祁星涟惊讶地睁圆了眼睛,“那你刚才是……”
“骗他们的。”
祁星涟像没认识过他一般,站到他前面仰头盯着他看。时琰被她直白的眼神盯得不自在,伸出食指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看什么,兵不厌诈懂不懂?怪不得围棋下的那么差。”
“不懂,但现在我明白了人不可貌相。”
时琰又问她,“今天回家吗?”
祁星涟笑着问,“姐姐回来了吗?”
时琰瞥了她一眼,“要她回来你才肯回家?”
他比她高出许多,敛目看过来时,他纤长的睫毛覆下来,漆黑的眼仁微微斜向下,轻飘飘的一眼却又格外勾人。
夕阳将绯金色的光芒洒在他身上,将轮廓分明的侧脸打出剪影,明明暗暗之间,冷峻与柔和兼具。
祁星涟听到自己猝然加快的心跳声,连忙转开视线,“问一句嘛。而且有个学长找我帮他跟姐姐要签名来着。”
时琰盯着她的侧脸又看了几眼,“走吧,她今天下午已经回来了。”
两人到家时,祁星涟进门就得到时瑜一个大大的拥抱,她今天似乎很高兴,拥抱的力度有点重。
时琰蹙着眉把她拉开,语气有几分责怪,“小心点,伤员。”
“嗯?怎么回事?”
祁星涟自己主动把昨天发生的事讲了一遍,听得时瑜一阵后怕,“这些可恶的小混蛋就该被抓起来好好教育!给姐姐看看你的伤。”
祁星涟有点不好意思地拉开宽大的灯笼袖,“没有哥哥说的那么严重啦,就算不处理,这会儿也该好了。”
时瑜拆开纱布看了看,发现那几道抓痕确实已经结痂,只是在祁星涟纤白的手臂上还是比较显眼。
时琰换上围裙去做饭,祁星涟从包里拿出秦如风给她的那本《夏拾》,“姐姐,你还记得昨天借给你衣服的学长吗?他想请你帮他签个名。”
时瑜爽快地接过来,“行啊,不过他昨天怎么没直接给我签。”
祁星涟托着下巴看她签名,笑的有几分狡黠,“谁知道呢,可能太紧张就忘了吧。”
晚上,祁星涟给姚婉打了个电话,说了今天在公安局的处理结果。
姚婉愤愤不平地说,“居然是未成年,现在这个样子,以后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哼!”
祁星涟笑了笑,问她,“你现在好点了吗?”
“早就没事啦,本来就只是一时有点被吓到,在家里已经把创伤全都抚慰好了!我明天就回去上课。”
祁星涟听着她欢快的声音也放心了,接着姚婉的话题就让她确定姚婉已经彻底没事了,
“不过现在回忆起来,时老师踹人的样子可真帅!本来以为是个文弱书生,没想到居然还会打架。”
祁星涟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跟她解释,“姐姐说哥哥小时候就看着闷闷的,有一次放学回家时脸上挂了彩,家里人以为他在学校被欺负了,便送他去学散打。”
姚婉在那头哈哈大笑,“什么啊,总觉得‘被欺负’这个词用在你们家时老师身上很违和哎!”
虽然在别人看来他们确实是一家人,但当姚婉说出“你们家”这个字眼时,祁星涟心里还是没忍住荡漾了一下,好像这个词又被她赋予了一层别样暧昧的关系。
其实她当初听时瑜说起这件事时也很惊讶,只不过她是觉得像时家这样的高知家庭,如果遇到孩子在学校被欺负这种事,应该会去给孩子做心理疏导,然后去学校找对方家长和老师谈谈,以理服人。没想到时父时母竟一致拍手决定送时琰去学散打。
对此时瑜摸了一把她的头笑着表示,“他们哪有这么古板,我们的父母虽然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工作和研究上,但他们都是纯真率性的人,不然我也不会是这个性格啊。”
祁星涟当时觉得有道理,但是目光又下意识看向时琰,她一直以为他们的父母就是时琰那样的。
结果时瑜哼了一声,“阿琰那样的才是基因变异呢。”
时琰当时在看书,闻言头也没抬,轻飘飘提醒了句,“你是家里唯一一个本科生学历的人。”
时瑜气的跳脚,“学历不能代表一切,你懂什么!”
直到时瑜气的离开,祁星涟才看到时琰抬起头,漂亮的眼睛里漾着点细碎的笑意。
她那时还在读高中,对上她的视线,他温声说了句,“其实她说得对。学历不能代表一切,每个人的追求不同,自己尽力做到不留遗憾就好。”
他顿了顿,又补上句,“但我刚才只是陈述了一个不存在任何偏见色彩的事实。”
想到这里,祁星涟也没忍住笑出声。
电话那头,姚婉听见她的笑声好奇地问了句,“你隔了这么久不说话,现在又突然笑什么呢,大晚上怪渗人的。”
祁星涟说:“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说的很对,‘被欺负’这个词用在他身上很违和。”明明只要他想,从来就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儿。
*
与此同时,客厅里。
时瑜洗过澡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看书一边敷面膜,时琰出来倒水,途经她时淡淡问了句,“去见谁了?”
时瑜把书翻过一页,顺便拉了拉脸上的面膜,“拜访了一位故人。”
时琰的语气仍是没有波澜,仿佛只是随口问了句,“他还没有结婚?”
时瑜的动作一顿,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才当了几天老师,还管起你姐的事了。”说完便拿着书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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