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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

他们两人都喝了酒,不能开车,便叫了代驾。

等在街边的时候,时琰还抱着她。祁星涟有些不习惯地动了动,暗示他可以把自己放下来,“哥哥,你累不累?”

不料一向人精一样的时琰却好像没听懂她的暗示,“不累,你很轻。”

代驾到了之后,时琰抱着她去了后排,祁星涟说,“哥哥,我想睡一会儿。”

“嗯?”

“你去副驾坐好不好?”

时琰看出她的认真和眼神里的央求,心知她今晚受到的冲击很大,其实他也是如此,到现在还觉得如坠梦中。他明白此事不能冒进,也没有急于和她挑明,要给她时间慢慢反应过来。

时琰笑着说,“好。”

他的笑意同以往一样温和,善解人意。祁星涟稍稍安定了些,她躺在后排座椅上回忆着今晚发生的事,心里一团乱麻。

她喜欢时琰,这种感情出现的可能比她意识到的时间还要早。就像一株萌芽,在嫩绿的叶子长出来之前,它的根系就已经在宽容安全的土壤中积蓄了很久。

但是她也明白他们很难在一起。问题的根结不仅在于她难以想象时琰喜欢上她,更在于他们的关系。

他们三个人像真正的亲人一样彼此关怀照顾,这是一种很稳定长久又让人安心的关系。她贪恋时琰的偏爱并且无可自抑地喜欢上了他,但又恐惧失去这样让她有安全感的关系。她更不能确定,时瑜是否能接受。

时琰坐在副驾偶尔回头看一眼她缩在后排的身影,冷静下来之后很容易就能明白她在顾虑着什么,他理解她无法宣之于口的恐惧,只要确定了她的心意,他觉得为此做一些退让也没什么。

这不仅是他喜欢的人,更是这么多年来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从初见那个畏畏缩缩的小姑娘长成如今明媚耀眼的少女,他对她的感情除了爱欲之外,更有克制不住的心疼和爱惜。

对于她的处境和担忧,他比她更能感同身受。

因此,当代驾把车停在小区的停车场后,时琰虽还是一言不发地抱起了她,却在电梯将至,祁星涟表示将她放下来时,时琰顺从地将她放了下来。

电梯到达八楼之后,时琰走在前面打开了门,然后等着祁星涟慢吞吞地走进来。时瑜就在客厅里,两人都不能保证看向彼此的眼神不泄露分毫心事,便默契地索性都没有看对方。

时瑜奇怪地看着两人跟两个陌生人一样彼此视而不见,祁星涟还跟她打了个招呼,时琰则是一声不吭地回了房间。

“你们俩吵架了?”随着祁星涟走近,时瑜皱起鼻子嗅了嗅,“欸,去喝酒了?”

祁星涟揪着裙角,“嗯。”

时瑜想着,瞬间脑子里就构思出一个事件的前因后果,“难道是因为你去喝酒被他抓到了,所以两人吵了架?”

还别说,时瑜不愧是作家,还原事件的推理能力非常强,只是这中间掺杂了一些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的感情因素。

祁星涟面色复杂,不知道该不该点头,在时瑜眼里看来却是被时琰凶了还不敢告状。时瑜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阿琰就是太古板了,你都成年了,喝个酒怎么了?注意安全就好。”

祁星涟顺势抱住了她。

时瑜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有点惊讶,在她看来,时琰和祁星涟都是非常内敛的人,很少会主动作出这种表示亲近的肢体动作。她伸手环住她,手在她背后拍了拍。

“姐姐。”

“嗯,怎么了?”

“没事。”祁星涟从她怀里笑着抬起脸来,“好困,我回去睡觉了。”

*

时琰回去打开手机才看到自己被消息轰炸了,顾江先是问他这么这就回去了,江心莲则是问他感情进展怎么样,后面估计是江心莲跟他们说了什么,连顾江也跟着八卦起来。

时琰回忆起今晚的种种,仍然有克制不住的欣喜从心底和唇角溢出,他给江心莲回了个【谢了。】就关掉了手机。

祁星涟那边也不遑多让,姚婉知道她是被时琰带回去的,问题也跟连珠炮弹一样,【天呐,时老师竟然跑来酒吧抓人?也太有压迫感了吧?】

【他如果生气了,你就说是被我强拉过来的吧。】

【不对,那样的话,他会不会认为我是坏学生,不让你跟我来往了?】

祁星涟被她的猜测弄的啼笑皆非,给她回,【不是你想的那样。】

姚婉给她回,【那是哪样?】

祁星涟看着手机上的聊天界面,自己也搞不清楚现在是哪样的情况。

最初的误会、吃醋生气,到今晚以那样别扭离奇的方式发现了他的心意后,她心里第一反应是对变化的不安,心脏像是在坐过山车,跌宕起伏,让她喘不过气来。

但现在,她静静地回忆着这一切,却又无法忽视心里漫卷上来的密密麻麻的喜悦。心情宛如下雨时砸在水坑里溅起的泡泡,又像是气泡水入口噼里啪啦炸开,激起无法消解的麻痒。

她正怔愣着,已经自动黑屏的手机又弹出来一条消息。

哥哥:【睡了吗阿涟?】

她盯着那条消息眨了眨眼,手指悬停在屏幕上,不知道该不该回。

但时琰似乎也并没有需要她回复的意思,很快又发过来一条,【晚安。】

这是一条连标点符号都板板正正的晚安,像是对缩进壳里的她伸出的软软触手,没有想要将她强行带出安全之地的意思,只是安抚地拍拍她的壳,告诉她可以安心地待在壳里,但出来以后的世界也同样安全。

他会很耐心地等待着她的选择和反应。

祁星涟垂眸,最后像是下定某种决心,给他回了一个【晚安。】

*

次日。

时琰起床之后,发现祁星涟不在家。今天是周末,她急着去学校,估计还是对他们现在的关系感到无所适从。

餐桌上,时瑜喝着果汁问他,“今天又不上课,小星星这么早去学校干嘛?”

“可能是学校里有事吧。”时琰唇角含着浅浅的笑意。

时瑜想了一会儿,跟着点点头,“也对。孩子都这么大了,说不定是谈恋爱了。”

时琰的笑意凝固在嘴角,想到昨晚和她一起出现在酒吧的少年,他的指尖在桌面上点了点,不太愉快地避开了这个话题,转而说起另一件事,“我师兄他们最近回来了,老师和师母说今天晚上去他们家里吃个饭。”

时瑜想了想,“我今天不一定有空,你带着小星星先过去吧。”

祁星涟一早醒来确实是觉得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时瑜和时琰,索性回了学校。却没想到回来的时候意外碰上了陈闿学姐。

“咦,学妹?你今天闲着?”

陈闿是个神奇的学姐,不仅她自己每次出现时都是光彩照人,她也总有让别人的心情跟着莫名其妙雀跃起来的能力。用当下的话说,她大概就是那种能量很高的人。

祁星涟说,“嗯。学姐有什么事吗?”

陈闿今天只化了一个淡妆,戴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穿着一件复古蓝的牛仔外套,斜跨着一个很有文艺气息的牛皮软包,包里装着一沓A4纸和笔记本,手上还抱着几本厚厚的书。可能是装的东西太多,那个偏旧的包连拉链都没能拉上,就这么大张着口子。

祁星涟的目光落在那个包上,跟她说,“学姐,我帮你拿点东西吧。”

陈闿笑了笑,偏长的眼睛在黑框眼镜后弯成一个妩媚的弧,“好啊。看你没精打采的,干点体力活儿说不定会有活力点。”

祁星涟听着她这理直气壮的说辞确实没忍住笑了,主动要拿过她手里的书。陈闿分了她两本,两人一起往大学生活动中心的办公室走去。

活动中心三楼给各个社团都配了一间不大的办公室,话剧社的办公室除了各种书和剧本外,还有很多服装道具,衣架占了大部分空间,祁星涟一进来就没忍住感慨了一句,“好漂亮!”

陈闿把书放在桌子上,推了推眼镜自豪道,“漂亮吧,这几套都是我设计的哦~”

祁星涟走过去站在那排衣架前,这上面挂着的几套都是欧式宫廷风的套裙,设计上一点也没节省心思,繁复华丽,连褶皱和花纹都值得推敲品鉴。

她正看得入神,突然衣架后面有什么东西动了动,那裙摆像是无风自动。祁星涟吓得后退几步,陈闿快步走过来看,“怎么了怎么了?”

忽然那华丽的大裙摆下面钻出一个人,卷毛笑起来有点可爱的男生,是副社长王越。

陈闿不轻不重地踢了他一脚,“吓死我了你,我还以为有老鼠啃裙子呢。”

王越抓了抓自己的卷毛委屈道,“闿姐,你就只关心裙子,一点也不关心我。这几套从不同的厂家订制的裙子,我今天起了个大早去拿的!”

陈闿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辛苦你了。”

陈闿拉开办公室的椅子坐下来,从包里拿出她写的剧本招呼两个人过去看。

是一个西方宫廷背景的故事,男主角是领土遭到侵犯,国家濒临灭亡的王子,他为了保住领土,去求助了姨母嫁去的邻国王室。国王答应的借他救兵的条件是,他收复失地后要娶自己的女儿,也就是男主角的表妹为王后。

王子答应了,却在后来的战役中爱上了与他并肩作战的女将军。最后原本怯懦的公主得知他们情投意合,主动放弃了联姻,继承了自家的王位。

故事的梗概很简单,但陈闿抑扬顿挫的创作风格让整个故事的文本变的勾人心弦,仅仅是从剧本里就能感受到故事中人物不同阶段的复杂心境。

祁星涟看完之后称赞道,“学姐好厉害!很多处的创作手法和暗喻都能看出文学功底很深厚。”

陈闿歪了歪头,像是有点兴趣,“我接触的西方文学偏多,你对这方面有了解?”

祁星涟连忙摆了摆手,“不,不算了解。我哥哥爱看,我只是跟着看过一点。”

陈闿狡黠地笑了笑,“这样啊,那你有没有兴趣演这个剧本里的公主表妹?”

祁星涟面露难色,其实她很喜欢这个公主,初时她是懦弱的,可整个剧本中,她的成长最为明显。是一个优点与缺点都很鲜明的角色,她出场不多,但读者能很明显看出作者对她的偏爱。

可是她并没有演过话剧,不知道会不会搞砸了这么好的角色……

陈闿看出她的纠结,笑着说,“我只是觉得你很合适,所以只要你愿意,别的都不用担心。这个剧本大概会在学校的联欢晚会上演,我们还有很充裕的时间去排练,而且公主奥菲的戏份也不是很多。”

听到这里,祁星涟也放下了顾虑,“好。”她又翻了翻办公室里的剧本,署名几乎都是陈闿,不由地感慨道,“学姐现在大三了吧?竟然还有时间创作出这么多作品,真的好厉害。”

被晾在一边的王越终于有插嘴的机会,兴奋地吹起彩虹屁,“那当然。不过咱们闿姐本来就是编导专业的,这些剧本和剧目,都会成为她以后的光辉履历!”

*

从活动中心出来已经时值正午了,秋高气爽,阳光明媚,学校里的梧桐树叶随风摇晃着。

去宿舍和食堂的路是同一个方向,祁星涟打算先去吃个饭再回宿舍,忽然手机响起来。

她看到来电人,心跟着紧张地跳了一下,接通之后电话里和煦的声音传来,“阿涟,你回头。”

她疑惑地转身,蓦然看到时琰站在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下,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脸上投下亮眼的细碎光斑,他今日穿着一件白色的卫衣,见她回头,他露出一个清朗如少年般的笑容。

祁星涟感觉自己心口滞了滞,像是突然故障卡壳的八音盒,天籁寂静,她的心跳声却震耳欲聋。

即使理智上知道有诸多不该,即使考量中有很多踌躇,但这一刻,情感上她还是会克制不住地为他心动。

在她面前与面对任何人时都不一样的、独属于她的时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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