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盛夏,酷热正浓。
白文从郭飞车上下来:“你先找个地方停一下车吧,还不知道他下课没,说不好得等等,这里会贴单子。”
郭飞点点头:“嗯,你赶紧进去吧,晒得。”
白文点点头,她穿着一条翻着荷叶领的白色连衣裙,裙子下摆前后四片,长短两层,里面长一点的一层是薄薄的雪纺纱,纱上暗处缀着几朵茶花,花瓣一层一层,栩栩如生,走动间隐约可见,恰如暗香浮动。
郭飞一手把着方向盘,压头看着她踩着小凉鞋,踢踢踏踏地快步走上嘉元舞蹈的台阶,推开玻璃门进去。
白文刚上了二楼,还没走到姜年他们的练习室门口,就听见姜年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啊——————!”
她心惊肉跳一下,小跑几步到他们练习室门口。
舞蹈教室里没有装空调,窗户和门就都敞开着,她站在教室门口,穿堂风‘呼’地荡起她的裙摆,她按住乱飞的头发,探头向里看去。
姜年穿着一身黑色的练功服靠坐在教室后边的柱子下,两腿一字横劈,两个男生一边一个坐在他两边,正一起蹬着他的腿向后掰去,眼看着两条腿向后掰的都快贴上柱身了。
白文绷起脸,肩膀都耸了起来,嘶~~,她都替他疼,看起来腿马上要掰断了。
老师还拉着脸在那喊:“ 挺直!挺直!”
姜年努力挺直上身,双臂高展,向后抱住柱身,疼的满面通红,汗出如浆。
老师回头看见她,点点头走了过来。
“……老师……”白文把披散的头发别到耳后,脸皱成一团。
老师给她解释:“这次考试没过,这种考试一阶一阶的,都是越往后考,对基本功的要求越高,他几组组合动作都没达到标准,孩子跳的是不错,就是练功练得太晚了,得下点狠功夫,等他自己来,他吃不住这个疼痛的,永远过不了这一关,越往后年纪越大,越不好开!”
白文抿抿嘴唇,蹙着眉头却也只能表示理解地点点头,和老师站在教室看那两个男声蹬着姜年的腿,足足掰了五分钟。
“好了。”老师说。
两个男生收回腿,生怕自己也来一遭,赶紧跑一边练功去了。
姜年‘啪’地一声趴在地板上,两条腿还一字横劈着。
他像濒死的蛇一般蠕动着向前爬了几下,想把腿收回来,撕裂的疼痛袭击到他,瘦瘦的肩胛骨在练功服下高高耸起,他额头抵着地板喘了几息。
抬头要再爬,竟看见白文在教室门口,已经脱掉小凉鞋向他走过来。
她穿着漂亮的裙子,长发披肩,仙子一样站在他旁边弯腰看他,一脸不忍心。
姜年又向前爬了一下,一把抓住白文一只纤细的脚踝,紧紧攥着:“姐……”
白文蹲下来想扶他,又看他龇牙咧嘴的动也不敢动,只好停手询问:“你还好吧?”
老师过来一脚把姜年的腿踢拢了回去。
啊——”姜年惨叫一声,瘫倒在地,抓着她脚踝的手一紧,另一只手伸过来想拉白文的手,没拉住,抓住了裙下的一朵茶花,死死捏在手心里。
老师看看他,毫不留情地说道:“今天先到这,明天开始,天天过来基本功两个小时!什么时候开度软度都合格了,什么时候算!”
看姜年额头青筋暴起,眼泪都涌出来,白文脚踝被攥的生疼,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掏出纸巾蹲下去给他擦擦眼泪,边还抬头看向老师:“谢谢老师啊,您费心了。”
郭飞等了半个小时才看见白文和姜年从舞蹈班出来。
16岁的少年高出白文一个头,穿了一件黑色短袖和灰色短裤,两条腿结实修长,脚上漂亮的运动鞋还很新,他知道这是白文上个月在少年中考完后奖励给他的。
他女朋友和这个非亲非故的弟弟,感情好的让人奇怪,两年来他都没弄明白。
不过他也算看着这孩子长大的,当初和白文表白,在她楼下布置了个烛光花瓣的仪式现场,蜡烛还是姜年和他一起点的。
他看着两个人说笑着走过来,白文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来,姜年坐到了后面,向他灿烂地笑着:“飞哥!”
“嗯,中考完了?听你姐说考的不错啊!”
“嘿嘿,还行。”
郭飞发动车子,三人准备去吃晚饭:“选的哪个高中啊?”
“宁安11中。”
“那离得不远。”
“嗯,我得走读,不能报太远。”
“嗯。”郭飞转着方向盘,在后视镜里看了看他。
这孩子长大了!
坐在那脊背宽阔挺拔,鼻梁挺直,眉毛漆黑,下颚不是以前儿童的那种圆滑线条,看他侧头看向窗外,线条方正清晰,喉结鼓鼓地突出来。
郭飞看了看白文:“大小伙子了!”
白文向后看看,和姜年相视一笑,深有体会:“他长得很快!”
可不,一顿饭一锅米,衣服鞋子两个月就小了……
郭飞带着两人去了岗南的滨海鲜城,这是一家主打海鲜的融合菜馆,他喜欢吃辣,前段时间在这里吃了一次香辣蟹,尝了他家的海螺鹌鹑,一个大海螺里鸡脚山菇吊的高汤煲着一只软烂的鹌鹑,微辣,鲜香,白文喜欢喝汤,挺有趣的一道汤,他就想带她来吃。
果然,白文很喜欢,一道海螺汤喝下去,鼻尖上都冒出了汗。
他俩相对而坐,姜年坐在白文里边,看着平时胃口挺好的男生,今天慢慢悠悠吃了几口就靠在椅背上玩手机。
白文扭头看她:“怎么不吃了?”
少年笑笑:“……饱了。”
白文意外地挑起眉头,表情的意思是:你什么饭量我不知道吗?
姜年笑嘻嘻地抓过她的左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玩起来。
郭飞看着,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白文习以为常,毫不在意地回头和郭飞说着今天的拍摄。
白文在给一个技术学校影视妆造班做妆造的教材编辑,学校老师负责内容编撰,她负责技术部分的分解呈现,她得根据内容把课程图像化,然后生成微课,这就需要拍摄。
郭飞搞摄影的,帮她推荐了个很好的摄像师去拍摄,有空的时候也去现场帮忙打打光什么的,被朋友调笑妇唱夫随。
姜年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专心致志地一根一根玩捏着白文的手指,最近她内心应该很热烈奔放吧,指甲染得红色,一点装饰物都没贴,红的纯粹。
哼,男朋友一直陪着,两人生活工作几乎都在一处,忙的见他的时间都不多,他嘴里都烂了也没人管!
连舞蹈考试没过她都不知道!
两人吃的差不多了,白文回头看姜年:“真不吃了?”
姜年摇摇头。
白文狐疑地看看他:“你怎么了?没有不舒服吧?腿还疼?”
“……牙疼……”姜年嘟囔一句?
“哪疼?”白文凑到他跟前,眉头轻皱,眼睛清清亮亮地看他,纯净极了,姜年心情好起来,抬眼对着她笑了笑:“牙疼!”
“牙疼?”白文抬手捏住他的下巴让他张开嘴来看:“哪个牙?虫蛀啦?”
“里面的牙。最里面。可能长智齿了……”姜年拉下她的手握住放在他腿上。
郭飞突然站起来:“咱们先走?”
三个人回来岗北时天刚擦黑,姜年给看店的姜涛打包了猪脚饭,就先下车回店了。
郭飞牵着白文推开门的时候,白文就已经在美团联系好了一家市区的连锁牙科诊所了。他们一直营业到十一点,时间很合适。
白文进门先煮了一壶茉莉百香果茶,给郭飞拿了一个漂亮的磨砂玻璃杯放在茶几上,亲昵地拍拍男友好像有点不高兴的脸:“喝点水,吃那么辣。”
郭飞坐在沙发上,看她去卫生间洗洗手脸,又去房间翻出轻便的T恤短裤换上:“忙一天不累啊!明天有空再去呗。”
“明天也得拍一天,哪里有空,你没看见,肿的又红又大,肯定疼好几天了……”
“……那就让他自己去看看,挺大人了这么个事儿……”
“还是个孩子呢,懂什么呀!”白文嗔怪道:“你明天不是还有产品拍摄,影棚定好了?”
“嗯,在凡凡那,需要个亚克力的大水盘,他那有。”
“好,我明天收工早,完了去找你哦,我们去看个电影,期待好久的喜剧片!”
“行……”
白文换好衣服出来:“我出门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郭飞有点不高兴,崩着面皮,嘴巴扯成一条线。
他一把拉过白文抱在腿上戳她痒痒肉:“我今天给你打了一天光!站了一天呀,累的狗一样!你就这么赶我走!你良心呢!良心呢!良心呢!”
白文扭着笑成一团,搂着他的脖子亲昵:“这不突然有事儿,明天看完电影去你那,正好后天的妆在市区里,离你那近,晚上我不回来了,你早起送我,好不好?”
“唉!”郭飞叹口气,把她小小软软的手掌握住,看见她红红的指甲,突然想起吃饭那一幕,他不开心的情绪又翻上来,握住手不客气地搓揉了一番,他斟酌着开口:“白文文,你不觉得姜年和你少了点边界感?”
“?”
“太亲近了,就算亲姐弟也不至于这么亲近吧?他对你没有男女的界限,你没发觉吗?”
白文无语地看着他:“他还是个孩子呀,你真是……”
“十六了!什么孩子?”郭飞轻拍她滑溜溜的大腿,恨唧唧的想咬一口。
“他十三岁就跟在我身边哎!习惯了,你别想那么多,长再怎么大也是个孩子,刚刚初中毕业呀!”
郭飞盯着她,半晌:“儿大还得避母呢,你是他妈啊?再说青春期的男孩子,你是不是得教他一些正常的男女社交,这样毫无边界感,他多混乱呢,和别的女孩子相处怎么掌握分寸呢?”
这个说法白文听进去了,她点点头,恍然大悟:“……是哦……还是你们男生懂男生啊。”
郭飞看她:“我也十六岁过!”
“我也十六岁过呀。”
“……”郭飞无语地看着她,男生的十六岁你明白个茄子!
这便宜姐弟的感情深厚,他也不好说的太直白,再说三个人两年来一直在一起,他和姜年相处也算融洽,有很好的感情积累,他是真不想养匹小狼,回头来个回手掏,成了家贼。
白文看着软绵绵的,实则独立倔强,又整天在女人堆里打滚,只埋头搞她的手艺技术,在男女问题上真的是懵懵懂懂,人事不谙。
他是她的初恋,手把手教出来的老婆,他可太知道她的那点能耐了。
“以后得注意着点。”
“嗯。”白文乖乖巧巧,点头不迭。
郭飞亲亲她粉嘟嘟的嘴唇,捞着她的腰肢站起来,替她理理衣摆:“走吧,祖宗!”
郭飞把白文送到果蔬店门口,他约了个业务准备去谈一下,和他们不顺路:“不要喝酒。”白文捏他鼻子。
郭飞抓过来作势要咬:“知道了祖宗!”
姜年出来道别:“哥慢点啊。”
“嗯,你们也快去吧,别太晚了。”郭飞隔着车窗嘱咐姜年。
“噢,知道了。”姜年答应着。
郭飞发动车子向夜色中滑行而去,他在后视镜里看着姜年走到白文跟前,低头向她,聊了两句就张开嘴巴让白文看他的牙齿……
拧住眉头,不愉快地撇撇嘴,啧!小兔崽子!
去年一天,他妈大晚上突然回来宁安,进门就左右看他不顺眼,两人拌了几句嘴,家里不想呆,他出门去喝了点酒,突然就想白文想的要疯,打车跑了半个城来找她,姑娘穿着件长长的蓝色睡裙正要睡,他扑上去痴痴缠缠的才刚把人弄到床上。
这兔崽子开门进来了。
三个人都吓了个够呛。
白文拉起被子一把蒙住头,羞愤欲绝。
姜年在卧室门口站了两息,一句话没说,扭头立刻就走,听着越走越快,门‘咣’一声,咚咚咚的跑步声就急促地传进来。
名正言顺的男朋友衣衫不整坐在床边,看起来像偷情未遂现场被抓的现行犯!
郭飞哭笑不得:“他怎么有你家钥匙啊?!”
“……他一直有的呀!”有个地缝白文真就钻进去了。
“那他怎么会大半夜过来啊?”郭飞不能理解。
“……”白文拉下被子,满脸绯红:“来送吃的吧……哎呀,都怪你,让一孩子撞见!我以后怎么见他!”
“这有什么不能见的,我们光明正大!”郭飞抓到重点语句:“他经常这样想来就来?”
“……这是什么话呀,他当然想来就能来!”
“什么什么话!你一个独居女孩……这样一个半大小子半夜想来就来,怎么不干脆住这算了!”
“……”白文看着他,责怪的眼神。
郭飞瞪起眼睛:“真住这儿!”
他气得跳起来:“不是白文文!你让一男的!想来就来,还睡你这儿!你当我死啦!”
白文也气急,跪起来拿枕头劈头盖脸拍他,郭飞抱头躲闪着,还听这死女人夹缠不清地骂他:“他还是个孩子,你以为都像你,满脑子龌龊念头,你这混蛋!”
各种念头涌上脑袋,郭飞欲念激荡,热血沸腾,一把抱住人放倒在凌乱柔软的被子枕头堆里:“那就让你看看!我脑子里什么念头!”
白文细胳膊细腿,被他压制着跟个小鸡仔似的,自然是揉在被窝里想怎么来怎么来。
等女孩睡去,他起来去客厅喝水,看门口一个袋子,过去扒拉扒拉,一盒一盒的水果蔬菜,切得整整齐齐。
……
郭飞端着水杯默默看着这堆东西,心中五味杂陈,真是一言难尽!妈的!
第二天他旁敲侧击,就想让白文明白这个真不合适,钥匙得拿回来。
不然直接换个锁也行啊,换个指纹锁!
谁想到白文文这个死女人几句话先把他扫地出门了:“以后不能来我这里这样了,家里小孩进进出出的,孩子还小,影响到他不好。”
这片地盘他曾自信的以为是他的领属范围,谁曾想在他还没出现的时候,早就被人标记占领了。
从那以后,他女朋友的家里,他成了最本分的客人!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