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份是宁安婚礼旺季，白文提心吊胆，把新娘妆的费用涨到了6880。
涨之前她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怕伤了客户，没活干。
和两个关系处的不错的婚纱馆老板聊了一下，她们还挺支持，说技术完全够，低价反而显得咱姿态低，不够高端。不如试一试，不行以折扣的形式再降下来。
在宁安，她只了解到有个造型设计公司里有这种高档位的新娘妆，特别是一个男造型师的跟妆费用都收到了9888。
人家留过洋，又在首都很有名的造型设计室做过技术总监，身价在那摆着。
而且造型设计公司走的是服务，出活动辄七八个人，五六个箱子，穿着统一的制服，带着雪白的手套，乌泱泱的那个阵仗，领鞋的，端水的，事无巨细，无论男女助理都妆容精致，新娘子被围在中间和走红毯的明星一样，看着就值那个价。
宁安市轻工业很发达，有钱的厂老板是不少的，消费观念也很好，只不过通常像婚礼这样的大事，这种身价的新人都会去首都这类的大城市做选择，有的甚至去请国外的回来做。
这个客户群和本地的化妆师不在一个层面，所以甚少能有接触。剩下本地的婚礼，也分为高中低三个档位，家里情况一般的，几百块的化妆师也有，家里条件好的，就会请像白文这个价位的化妆师来做。
白文确实技术足够强，头饰配品更是要什么有什么，还可以根据客人需求做定制，走高端的条件是很够的。
她就想往上走一下。
团队她不想搞，前几年跟组，名义上是老师的团队，干起活来主要却是她在看顾，很心累，管理她做不来，但是助理得有几个，给新娘提提拖尾，换换鞋的，有个仪式感。
提价后活确实立刻就少了，从一个月平均六场降到一个月两三场，还要分出百分之二十给礼服馆，每个月收入得少个几千块，可她清闲下来了，有了大把的时间做点规划好久却一直没空做的事情。
她报了游泳班学游泳，十八岁在首都去过一次海底世界，漂亮的人鱼公主把她羡慕坏了，她想学好游泳后可以去拍一套人鱼公主的写真。
她还报了一个书法课，她热爱国风，做了很多中式的头冠配饰，一次一个新娘子和她订了一把团扇，上面想要用行书写一首名赋《凤求凰》。
郭飞带她去了一个伯伯家，是他爷爷的学生，笑容和蔼的老人在案后坐下来，带起老花镜，在小小的扇面上笔酣墨饱，一蹴而就，她真是赞叹又仰慕的不行。
毛笔写情书，行云流水，这不是浪漫的终极展现吗？
郭飞指着扇面上那两个钤印和她说：“这两个章很值钱。”
“多少钱？”
“怎么着也得几千块吧，所以你得和新人说一说，保存好，有收藏价值。”
婚礼当天和新娘子一说，她立刻就百度起来：“是这个书法家给我写的？！”
“妈耶，小白你还有这个人脉呐！”
“太谢谢小白你啦，真爱你！”
还提着裙子跑去和主持人做了沟通，仪式的时候要在台上介绍这把扇子的来历。
婚礼结束又封了500块红包给她。
弄得白文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还是文化人吃香呀，白文想：那我也去学书法！起码春节的对联可以自己写。
既然费用都升级了，装备也是要升起来的，现在每次跟妆都要带两个箱子，打车很不方便，她想着考个驾照，攒钱买辆代步车出工。
郭飞选了市区比较大的一家驾校给她报名，选的教练也很耐心，她每个礼拜练车三次，上完课没事的话就懒的回去，会在郭飞那里住一晚。
晚上回去她洗了自己的睡裙，睡前就套了郭飞的一件白短袖，男朋友回来看到床上酣睡的心上人，哪里肯忍耐，痴痴缠缠的给脱了个精光，折腾半宿，累的直接睡了，第二天一早郭飞拍摄，她一个人光溜溜地裹在被子里睡得昏天暗地的，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床尾站了一个人。
房间还拉着窗帘，一个中年女士面无表情站在床尾打量她，脊背挺直，一身灰色套装笔挺挺地套在身上。
也不知道她站在昏暗的房间里看了多久，白文是听见一声轻咳，才迷迷糊糊醒来的，结果一下子就从床上弹起来。
这一惊非同小可，白文半天说不出话来，两人对视几息，看见女人冷冰冰的眼神下移几寸，白文低头一看，光着！立刻拉起被子捂在胸前，定了定神，她抬头看着来人，女人嘴边两条明显的法令纹让她看起来刻薄且严厉，但眉眼间还是和郭飞有几分相似的，应该是郭飞的妈妈吧？
白文舔舔发干的嘴唇，轻声说：“您好，能先出去让我整理一下吗？”
女人轻蔑地看她一眼，转身稳稳地走出了房间，高跟鞋在地板上哒哒的响着，仿佛踩在白文心脏上。
好窒息！
白文快速翻下床，从衣柜里找出她留在这边的换洗衣服，裙子是不好意思穿的，她套上一条牛仔裤，一件长袖的黑色打底衫，又在外面罩了一层米色的绒线开衫，从头到脚包的严严实实的。
拢了拢头发，深吸口气，开门走去了客厅。
郭飞的妈妈端端正正坐在沙发的正中间，姿态就像要开庭的律师，白文看着头大，就想还是先走，第一面见得这么尴尬，想来也没什么好印象，他妈妈看着很不随和，白文并不想和她有什么进一步的交流。
心里这么想着，脚就不由自主往门边走去。
“等等。”
白文脚下微微一顿，侧过来半边身体。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两年了。”
“两年？！”女人轻哂：“都两年了啊！”
“……阿姨，郭飞去拍摄了，大概……两点左右回来，我还有事，先走了。”
“这样好吗？”估计是见她实在不值得一战，女人的姿态放松下来，向后靠在沙发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上面，态度却更加不屑了：“一个年轻轻的女孩，一点都不知道自爱，在父母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赤条条地躺在一个男人的被窝里？！”
这一刻难堪到了极点，白文看都没敢再看人一眼，转身就走。
这天周六，一早舞团加训，训练完回来就去舞蹈学校领考核证书，拿到的时候还挺美的，想着白文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姜涛有游泳课，姜年回来看店，把证书放在桌上拍了照片发给白文，等半天也没回复。
昨天她去飞哥那边，想来还在睡觉，姜年说不上是个什么心情，他懵懵懂懂的，虽然知道这也理所当然，但就是有点不开心，希望白文快点回来。
百无聊赖地坐在店里，深秋的下午有点凉，但是太阳很好，他仰头接着暖暖的阳光，眯着眼睛胡思乱想。
白文是从一辆停在店门口的出租车上下来的，紧裹着绒线开衫向他走过来，姜年不由起身，诧异地看着她。
看她脸色很不好，眼皮有点浮肿，披头散发的样子就像被人欺负了一样。
他迎出去，一把抓在她的手臂上：“……”
“帮我付一下车钱。”
姜年看看出租车，放开她的手臂，走过去掏出手机扫码支付，37块，差不多是飞哥家的距离。
他转身打量着她的背影走回来，看她还是裹着衣服瑟缩地在原地站着，有点迟钝地向他这边看来。
有时候她受到惊吓的话……会这样……
会不说话，得缓很久。
他走到她身边，小心翼翼伸手握住她一边的手臂，微微歪头观察她。
白文垂着眼皮，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他便拉着她往店里去，她也乖乖跟着。
“……怎么了？”姜年让她坐在椅子上，脱下外套给她披上，再给她倒了一杯水。
“……”白文接过来一口气喝完，摩挲着杯子上的花纹：“包落在郭飞家了，手机也没带，你把钥匙给我，我想回家躺会。”
姜年收敛了表情，微微笑起来，一把揽住她的肩：“走。送你”
“吃饭没？”
“……没有？”
“想吃啥？”
“……”
“想不想吃面？”
开门进来，姜年一把拽往里走的白文：“……先换鞋。”
看她两下蹬掉鞋子就往卧室走，姜年蹲下把鞋放好，又探身一把抓住萎靡的白文，帮她脱了外套，推她到卫生间门口：“要不要冲个热水澡？怕冷还穿这么少？大衣呢？”
“去冲一下，我给你煮面。”
把煮好的面放在她面前，筷子递到手里，姜年在沙发上坐下来，胳膊撑着膝盖俯身凑近了轻声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白文头发湿漉漉的，穿着厚绒的睡裙盘腿坐在地毯上，慢吞吞地吃着面。
“和飞哥吵架了？”
白文摇摇头。
“有人欺负你吗？”
“……”
“是不是？……谁呀？谁欺负你了？”
白文慢吞吞咽下口中的面：“没有。”
“……东西是在飞哥家吧？”姜年换了个沟通方式：“那得先联系飞哥拿一下手机和包，客户给你发微信怎么办？”
“……”白文咬断面条，慢吞吞想了想。
“飞哥现在在家吗？”
白文摇摇头。
“那你放哪了呢还能忘？我给飞哥打个电话？”
白文呼噜噜地吃着面，眼睫低垂，没有说话。
急死人！姜年抿抿嘴，看着她拒绝沟通那样，继续试探：“……那我给飞哥打电话了，让他送过来，我怎么说呀？”
“……他妈妈在。”、
“……”姜年看她小口小口咬着面条，心里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
郭飞不在家，她一个人在睡觉。
然后郭飞妈妈来了。
吓到了她。
看起来碰面应该愉快不到哪去。
说了不好听的话，让她难堪了……
啧，这些城里人真是！
姜年恼怒地皱起了眉头，连要给郭飞打电话这件事都让他厌烦起来。
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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