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目的地抵达。
香巷,尖沙且,海巷城。
分部代理推开车门,率先下车打伞,才毕恭毕敬把贺瑾秋和宗潇请了下来。
雨来得突然,雨势骤然变得很大,代理自己也就一米七多,给宗潇撑伞得把手举得高高的。
宗潇看了一眼伞缘,雨滴里有些拇指指节大小,像是黑水晶一样半透明的魔怪,它从雨水里掉下,掉到伞上,好像想攀住边缘不要掉下去。
那努力又狼狈的样子就像是过于肥胖的史莱姆,怎么都在往下滑。
宗潇一个弹指把它弹飞,听到非常微末的一声尖叫。
“这是雨虫。”贺瑾秋扭头对宗潇说道,“有时候下雨会出现,雨水干涸后暴晒就死了。”
宗少爷饶有兴致地抓了一只到手上捏着玩。
海巷城人很多,大概是因为这场雨下得没人防备,大多数人都开始往外走,但也有买了伞继续边抱怨边逛的,挤进去看来相当不容易。
地上的小魔怪很灵活,捧着鸡零狗碎的小东西,老鼠一样在人们的脚边躲闪着来来去去。
宗潇被挡了一点视线,稍稍弓身看了一眼。
这里的横向广告牌五花八门,各色冲突汇成弯曲长河,高高低低地错落着。
和这个环境相处融洽的魔怪要不是在广告牌上筑巢,要不就是吊得很长在等一顿撞上自己的大餐。
“宗代理,这里可能会有点挤。”
宗潇随口道,“没事。”
才刚挤进去一两分钟,各色声音夹杂着完全听不懂的语言就钻进宗潇耳朵,然后摩肩接踵各种碰撞,人潮形成阻力,抵御他们入内的过程。
食物的味道混杂着人堆的怪味,还有下雨的腥气,宗少爷皱着脸觉得好嫌弃。
分部代理熟门熟路,拐过商铺边的一个小口,向下伸去的铁楼梯就出现在面前。
“是这里?”贺瑾秋问。
“其实正门不是这儿,但还要挤很久,这里算是偏门。”
顺着楼梯往下走,铁楼梯的斑斑锈迹在晚上看不清楚,不知道是年代久远还是怎样,脚感有凹有凸,积水一洼一洼的。
旁边的广告牌还在接触不良一样时亮时灭,宗潇低头看着水洼里倒映的明明灭灭的彩光,才抬头看了一眼栅栏内的景象。
门里两个看起来就不是善茬的看守拖着棍开了门。
“这就是海巷城的地下区,买卖制品的地方。”
伞收了,宗潇自然而然又跟贺瑾秋走一块去了,贺瑾秋偏过头跟他解释。
地下的光不亮,甚至刻意营造得比较暗,摇滚乐嘈杂的声音四处顶撞,空气泛着一种洗不干净的味道。
“这里没什么魔怪啊?”
“应该跟管制有关系吧。”贺瑾秋猜测道。
来来往往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两个就是再奇怪,至少没带棍握枪鸡冠头,在这里还显得挺平庸无奇。
“小龙的人在哪?”贺瑾秋转身问代理。
分部代理略显惊慌地摇摇头,“去找的人都没回来——只知道他们脖子上有一块龙头刺青。”
地下之下还有地下,宗潇和贺瑾秋站在上一层的栏杆边上,狂欢的醉鬼在下面举着手蹦蹦跳跳。
“啊……你看。”宗潇伸手指了指,“那一桌都是。”
摇晃的灯色变换成震频或者波点,五颜六色的光融着难闻的味道照来照去。
那一桌全是脖子上有龙头纹身的,其中有一个正拿着军刀很大哥模样地抖擞一圈,把刀抛上半空,在半空一个十八顿,生生变了十八种角度的刀光。
“那是流匪?”宗潇问。
“嗯。”
“你去我去?”
“都行。”
宗潇毫无压力地一撑栏杆,猛收腰腹踞上铁栏不到一秒,整个人豺狼虎豹般地扑了出去。
“砰!”地一下玻璃台子哗然稀碎,爆起的酒水扬扬挥洒。宗潇在满座皆惊的目光中施施然悠闲站起,随便踢开了酒瓶的碎片,没一点不和谐感,好像他天生就属于这里。
他拽过刚才玩刀的流匪,在乐声中喊道,“小龙在哪?”
那个人先是惊,尔后是不可遏的怒火,连眼皮都僵得死命颤动,“你他……”
宗潇拽紧这个人的衣领,接连两拳直冲面门,收手时这个人的鼻梁早断了,两管鲜血一路喷到短衫上。
甫一松手,这人“乓”地哐当砸地。
满桌即刻操家伙,宗潇咧起相当绮丽的笑容,酒窝里晕着魔魅的光色,眼睛被灯一晃而亮,奇幻得仿佛是蛋白石。
大少爷臂膀修长,线条好看,漫不经心的动作却快得根本看不清楚,他掐起一个流匪的脖颈,投手一般擎起来狠抡一圈,把一座脑门全接连着砸过一遍!
贺瑾秋眼疾手快,随手扯了个最近的往自己身前一拿,免得他反应太慢随便就被宗潇砸得头破血流。
宗潇撒了手,那个被抓住脖子的工具人轰然堕地,喉管上的淤色开得比鲜花还灿烂。
血液从嘴唇和鼻孔里翻出,在蓝光下显出中了毒的颜色,旁边的几桌全看明白了,蹬得鞋都要掉了,尖叫着翻进别人的卡座里。
贺瑾秋猛地后撤一步。
被他拿在手里的人裤子湿了,水迹掉了一地,差那么点就要碰上贺大代理的脚。
“小龙在哪?”宗潇跳下溃裂的台子,冲贺瑾秋勾勾手。
贺瑾秋近了几步,把这个吓成傻帽哆嗦个没完的小龙成员怼到宗潇面前。
“我我我我我,我带你们去!”
贺瑾秋刚松了手,还没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一阵腿软,扑通一下跪到地上去了。
小龙。
小龙该组织的这一倒霉蛋,特指走在宗潇和贺瑾秋前面,被吓得尿裤子的这个,他两腿都要打起架来了,一路走一路滴。
宗潇没见过这样的,问贺瑾秋,“他家伙坏了?”
“他被你吓的。”
宗潇对贺瑾秋捧了捧脸,睁大眼睛,无辜得不得了,“我吗?”
贺瑾秋懒得理他。
那倒霉蛋过了好几个通风口,总算见到亲人,边走边颤赶紧凑到组织前,拿下对讲机,还和看门的交头接耳起来。
“你看那扇门。”贺瑾秋示意宗潇看那看门人背后的门。
乍一看没什么,再一看就发现了这门上的玄机。
色泽漆黑,看起来相当厚实,上头纹路古怪,定睛看才能发现它正水波般在缓慢流动。
“那是什么?”
“阵法。”
宗潇眯着眼看,没片刻,阵法突然停了。
“我抢你风头了吗?”宗潇问贺瑾秋。
“无所谓。”
门跟银行金库差不多,突然侧开。内里打手的数目一时难以估计,黑压压地啊啊叫唤,鱼贯而出。
“他们叫什么?”宗潇惊奇地挠挠耳朵。
贺瑾秋的两手侧错一靠,悠闲回答,“壮胆。”
下一秒——
冷气汹涌而出,长龙般贯穿彻入,整个甬道霎时冰天雪地!
“啊”还没“啊”完的打手顿时结作冰棍,被几个浮空错落送上的宗大少爷踏成满地齑粉!
换成一般代理,评估等级为3的委托说大说小都有点棘手。
但眼下派的是两个大代理级,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玩似的乒乒乓乓,一路各式各样把冻起来的打手削得花样百出——
一截钢棍横下,比枪还快!身子敏捷不沾地、还没被冻上的流匪站在几案上爆出一声:“去死吧!”
就被宗潇一个向后仰身轻松避过,边避边嘴欠道,“咦,没打中。”
竖剁、横扫、斜劈,能想的都想了,能做的都做了,奈何宗潇像被风吹起的蝴蝶,动作翩然地躲开了。
“没打中。”
“还是没打中。”
“用点劲,用点劲。”
“还差一点,呀,也还差一点。”
贺瑾秋没管宗潇逗着咬牙切齿一路直骂狗娘养的流匪这个行为有多幼稚,大步上前一脚踹废绕上铁链的整板钢门,和门里真正的“小龙”对上了视线。
宗潇突然加快速度,一个旋身闪到流匪背后, “跨啦” 一拳闷响,轻轻松松把人家的脊梁捶成了两半。
宗潇在满地呻吟里踩着冰噼里啪啦走到贺瑾秋身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弯腰一个喷嚏。
“冷?”贺瑾秋问他,打个响指把「沍」字诀解了。
宗潇站起来,仰头也看着门里的怪东西。
“这是魔怪?”宗潇看那被铁链绑着,拍着尾巴的小龙。
贺瑾秋拿出手机拍了一张,上网查了查,非常学术地严谨说道,“这种魔怪原身应该是本土螣蛇,在《荀子》《尔雅》都有提过,有人认为是蛇,也有人觉得是龙。”贺瑾秋拿手机给宗潇看,“你看,这是原身。”
宗潇凑过去看,边看边问,“你知道还有人吧?”
“嗯,不急。”贺瑾秋眼都没抬一下,“等会收拾。”
该螣蛇经过想象加工后接近二十米长,一身暗红鳞片,两翼不像原身是羽毛,反而是西方的蝙蝠翼。龙头也早大变了模样,唇齿牙尖嘴锐,金红竖瞳和蛇类没多大差别。
最离奇的是它满身纹身样式的骷髅,突然撞见还觉得挺朋克的。
“真酷啊。”宗潇扶着胯仰头和它对视,“难怪这些人想养。”
急急踏来的脚步声很轻很近,贺瑾秋置若罔闻,宗潇掏出手机侧身自拍两张,镜头里的贺瑾秋被挤在角落里。
等了半天,锋利的刀尖终于碰上贺瑾秋的肩头,偷袭的人在这时候才大喝出声,“弄死他们!!”
在他来说,是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入侵者的“可怕”。
他用出了毕生最快的速度,而被他碰到的人还在不慌不忙地转身。
眼前的对手高大、修长、健硕,衣物微微凌乱着,动作看上去很慢,却显得相当威慑。
向来能和他配合极佳的小龙此时慢半拍一样,被段跳连升的红发入侵者一脚踹上下颌,毫无抵挡之力地被踢上天花板——
“哐!”的一声重响惊天动地,钢管和石块稀里哗啦掉了下来,断道拼命地呲呲喷气,小龙歇斯底里地猛叫起来!
绑眼的对手转过身,像是对他有太过轻视的态度,因而连不屑也算不上。
只是看到他,又不算看到他,慢腾腾计算出拳,挂在腰上的两柄长刀是动都没想动一下。
拳拳入肉入骨,每一下就有一下的“咔啦”声,把他麻袋一样击上半空,没落脚的余地。痛声还没完全喊完就又是接二连三的痛声,所以次次都短促而剧烈,渗溢的血在喉头轩起——
他眼花缭乱,又看到小龙被一脚踢高,后一秒被脚跟狠砸震地,下一刻连带着铁链都被踹离墙壁,整好几十个吨位的魔怪嵌入墙体,墙外全是血。
鲜血“哗啦”一下从几近窒息的喉道喷出,不小心溅到了凶徒的面上。
贺瑾秋终于停手,虽然躺在地上的人看不到他的眼睛,但确信那种神情定然很冷。
“你杀了一百多人?”贺瑾秋虽然在问,但并不求取一个答案。
宗潇把手上的灰拍了拍,快步走回来,直截踩过这估摸是头领的身体——脚感相当绵软,没什么骨骼的阻力。
头领又小喷泉似的吐了口血。
贺瑾秋用拇指指腹缓缓抹去脸上的鲜血,面上难得露出不加掩饰的寒冷杀意。
宗潇巴眨着眼睛看了看他,脸上的表情太清楚了,有种猫似的好奇,以及手痒——贺瑾秋一把握住宗潇的手,给分部代理打电话,让他们来拿人。
宗潇在他旁边一屁股坐下,仰着脸,“我想喝饮料。”
贺瑾秋挂了电话,应道,“走,我们去买。”
“我想去你家玩。”
“明天去。”贺瑾秋扭头看了宗潇一眼,宗潇最近越发没界限,从并肩走到并肩蹭着走,“挤着走你不难受?”
宗潇摇头,好近地看他,“今晚不能去吗?”
“太晚了,晚上洗个澡,明天换一下衣服再去。”
“那晚上去哪啊?”
“分部有安排住处。”
住处是真安排好了,前台给了两间,两张房卡。
宗潇疑惑道,“给我们两间?”
“嗯。”
“你一间我一间?”
“嗯。”
“那我睡你房间还是你睡我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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