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蓉食之无味地拿筷子夹菜,随便往嘴里填,一眼都没看,注意力全在自己的电脑上——
这里网络太差了,等个新消息都要等半天。
她嚼了两下,终于一下皱眉吐了出来,把蒜头嚼碎了,满嘴都是蒜味。
李老头家就一个浴室,百里剑英让她先冲一下,然后去核查,现在也不知道是吴闻还是百里剑英在洗。
门开了,是吴闻走进来。
金蓉把蒜吐干净,瞥了他一眼,有点吃惊。
吴闻盖着条毛巾,坐下来问金蓉,“怎么样?比对起来是一样的?”
“对。”金蓉点头,“跟世安代新传上去的数据没有差别,就是一种石头。”
吴闻这时候不戴手套了,反正也是手拿回来的,拿起一个又看了看,“世安代怎么命名的?”
“叉。”
吴闻手底动作一顿,抬眼无声地看向金蓉。
“叉啊,打叉的那个。”金蓉比划了一下,“我没骂人。”
“……那是X,未知的意思。”
外头的雨还是绵绵延延的,一下起来连屋内都有点潮湿。金蓉盘腿坐着,湿润的发梢濡湿衣物,泅出一抹深色。
“差不多啦。”金蓉应道,“你睡觉也穿西装吗?”
话题一百八十度兜转,吴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没有。”
金蓉多看了一眼他身上崭新的西装,“噢”了一声没继续纠结下去,“贺代理呢?”
“没见到他,等会去看一眼吧。”
话音刚落,门又一推,百里剑英和贺瑾秋先后进来。
百里剑英还在问贺瑾秋,“处理好了?”
贺瑾秋颔首,“止血符贴上了,现在没再出血。”
金蓉看他们俩来得挺快,面上稍稍露出点惊讶的笑意,“好了,先咨询两位大代理,这种被世安代命名为未知的石头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两位大代理一同看向吴闻。
“……怎么都看我?”
百里剑英冷声冷气道,“你属于我们的上级单位,执行理事。”
金蓉想笑,但忍住了。她看了看百里剑英靠坐时抱在身前的手,机械掌后的撕裂伤已经止住血了,衔接处颜色深黄,被碘伏彻底消毒过。
吴闻很想说这时候我就是你们的上级单位了?但对着百里剑英那张天寒地冻的脸,他实在是没办法出言不逊,只好老实想了想,“这种石头保管不困难,对我们应该也没什么威胁性,因为我们这次出门没有上报国安代,所以交由百里代理保管,怎么样?”
百里剑英和贺瑾秋搬了把凳子坐下来,没什么异议。
金蓉托着脸,水洗过后她的头发干得很快,脸上的雀斑点点的,有种很活泼的雀跃,好像她惊吓已经过了,现在很稳当。
“那上报吗?”
几个人交流了一下视线,吴闻作为名义上的上级单位,不得不苦大仇深地二度开口,“现在还不清楚究竟是哪一级出了问题,但我能确定我们五个是没有问题的,就我个人来看,我觉得在查清楚之前可以先保密。”
现在五个人内,除了宗潇外,四个人都很清楚,世安代或者国安代绝对存在问题。
金蓉属于被拉下水的技术型人才,看了看没有表态的两个大代理,耸肩凄惨道,“我跟大代理,但是如果我进去了你们要把我捞出来啊,我真的很无辜。”
竟然是百里剑英点了头,金蓉的安全感一下就大大增加了。
她推了一下眼镜,顿时很有积极性地说道,“还有件事。”电脑被转向,三个人的目光都看向屏幕,人物建模的图上有几个盖章的字眼:
不存在
“宗少爷说的灰斗篷没有任何记录,从国安代的系统查出去,没有任何资料证明,监控也从来没有拍到。”
贺瑾秋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把缠到一半的绷带继续绕下去,“猛古边境的出入记录?”
“都没有,我全看了。”金蓉揉了揉肩膀。她这脆弱身子板被折腾一遍,该砸的全砸青了,胳膊上腿上青青紫紫,之前盖着麻雀毛还看不出来,现在倒是工伤得挺清楚。
贺瑾秋头也不抬地转向吴闻一些,“吴理事,霓虹方关于日极赤衍的事世安代和你说了吗?”
吴闻点头,“下个月月中全球大代理都必须去霓虹一趟,不是很急我就还没说。”
“具体情况呢?现在知道复活的是谁了?”百里剑英问。
“不知道。”吴闻稍稍摇头,“霓虹方现在的说辞是顺着阵法的确有迹可循,但他们对阵法的了解还不够深厚,希望各国大代理能亲自去一趟。”
百里剑英抬起眼睛,她的目光锐而利,并不是想威胁谁,但就仿佛刀光在旋转的角度中微微一映。
“沈杭坤呢?”
“和元元还在猛古。”金蓉答道。
这个答案太惊人了,贺瑾秋和百里剑英都一齐看着金蓉。
“这都多久了——”百里剑英震惊道,“总部的代理被扣在猛古那完全是浪费资源。”
吴闻示意百里剑英冷静,要是让这个公事公办的女超人去处理这件事猛古分部绝对要脱层皮。
“我现在就打电话,我们回去的时候他们俩肯定已经在总部了。”
-
耐打抗毒的宗少爷竟然在发烧。
摸起来很烫手,脸颊也烧得热热的,非常温暖薄软,因为很细地出了点汗,所以触感又异常细腻。
“宗潇。”
宗潇皱着眉任他碰了两下,很不舒服地团着被子,一声不吭。
贺瑾秋低声叫他,但人家宗少爷就是没有一点反应,睡应该是没睡,只一脸烦厌的表情,好像再弄弄他就会真的生气了。
贺大代理好脾气见长,他俯下来,拇指揉了揉本该嵌着酒窝的唇际,“起来喝点水吃药,你在发烧。”
雨落着,外面很暗,窗帘拉上了,这里和外面是两个院。
李老头隐姓埋名换了个去处,这是之前收租的小房子。
“宗潇。”
他压低着声音,很耐心,隐隐的磁性间杂滴滴雨珠,揉杂一起就有种蛊惑的温和意味,都让人料想不到这是面无表情的贺大代理能有的隐蔽情绪。
屋宇里光色好暗,贺瑾秋摘了绸缎,不清楚的更清楚,清楚的完全就不可错漏。
大少爷应该是血吐多了,面上青青的,白得扎眼,又被发烧的温度蒸着,跟蒸水蜜桃似的,红得又烫又软。
他眉头蹙着,蹙出一种很绮丽、要人移不开视线的细垄,眼睫密密地阖着,雕出的南红扇页弯弯,扫成暗暗的曲桥。
鼻翼边又坠着点虚弱的灰影,唇瓣透出涸泽的白,像是受了伤了漂亮动物,蜷蜷躲躲的,看着让贺瑾秋很难受。
他微微低头,贴靠了一下宗潇的前额,热呼呼。呼吸交抵,拂过来的温度很烫。好不容易宗少爷那尊口才舍得开那么一次半次,嗓音很低,说冷。
“先吃药,吃了我陪你睡。”
宗潇已经开始往被窝里躲了,好像烦得要死,眉宇深深折起来,“……我没病。”
“你之前也这样过?”
宗潇难受得很烦躁,不肯睁眼,态度倒是明显,他贺瑾秋再东问西问他就要奋起一脚送他下床了。
宗少爷很不耐烦地点了一下头。
贺瑾秋顿了顿,他是还想问宗潇要不要喝水,摸摸他那体温真挺吓人,但宗潇估计一不喝水二要踹他三还要闹脾气,索性还是进被窝,别跟病号较这个劲。
病号毛毛虫一样拱过来,烫乎乎的,跟黏人的狗狗猫猫似的,全赖到贺瑾秋身上。动作很胡乱,就闭着眼找地方嵌上去,还自己撞到贺瑾秋的下巴,泥泥糊糊地痛着哼了哼。
贺瑾秋把被子扯紧了,感觉自己像是被烤熟的八爪鱼抱着,估计宗潇没出汗一会他也得出汗。
宗潇没自觉,人大少爷金枝玉叶,怎么舒服就怎么来,手长脚长没点距离感,抱什么一样抱他,还在贺瑾秋颈前搓脸似的腻歪蹭了一下,埋着不肯动了。
那头软乎乎的红发挲在贺瑾秋颌下,稀稀淡淡的暖味又模模糊糊钻上来,烘烘的,像化了的奶糖,又不那么清晰,得很近才能闻得清楚。软软的味道在肺腑里打个滚,留下毛毛的絮,像小兽崽掉毛,睁着一双眼睛,汪亮,一下就欢快地笑起来。
贺瑾秋手上绑着绷带,按理是很疼,疼得没谱,魔怪的死气被吸收了,就在体内造作,变成怕光的疼痛,连续的噩梦,情绪也会厌倦而烦躁,被折磨得难以入睡。
但现在虽然热是热,倒不怎么疼,不知道宗潇的体质有什么奇效,总之可能有镇邪的能力,死气被压抑着,分解的过程也快而麻痹。
现在还不晚,对当代人来说就尤其早,但要换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时代,现在睡觉也不是问题。
不过贺瑾秋遇上宗潇之后生活安排基本天天都是乱序重排,宗潇现在要睡,他要是现在不睡还要起来,大少爷那火气就能直窜云霄。遂睡,反正早睡也就是明早早起而已,除了热点没什么不好。
雨声繁密,细细,像是小勺捶打,又小又轻。凤凰拍翅上天,雨滴变得干净,灵气涌动起来,连细嫩的梧桐都要明媚生绿。
他怀里揣着宗家的大秘密,这大秘密抱得他好紧,紧习惯了能睡,再说宗潇今天估计不能随心所欲打一套睡拳,应该是一次好觉。
贺瑾秋闭上眼睛,雨丝絮絮地跑过耳轮,睡意黑沉,好像缓风拂来,继而就是无数翩腾起的黯淡彩画,像是某种只言片语,很慢地在眼前荡开。
是一个女人。
很年轻,眉目细长,妆容点着梢头梢尾,发髻梳得严整,穿着素淡雅致,正对着镜,莹莹捧出一抹笑。
贺瑾秋看到镜中的女人,后边的门吱呀一响,女人侧过脸,瘦长的手把脂粉盒合上,摁出一声微响。
“来了呀。”
军靴在地上踏出厚实的响动,步入一个军人,女人侧坐着,笑意却顿时一愕。
“怎么是你,小曹?”
转过来的军人眼圈红红的,突然一个鞠躬,笔挺地鞠着,没抬起来,女人浑然一惊,猛地站起来,震得桌柜都响了响。
“……你大哥——”
“嫂子!对不住!”军人终于又立起来,手底一碰一拿,稳稳的枪口就端向女人,他自己还在抽鼻子,看样子异常伤心。
女人满面不敢置信,惊恐得好半天发不出声音,两手就这么撑在身后的桌柜上,似乎要脱兔一样飞逃,可身后没有路,就一面凌凌的镜。
“大哥知道前不久,左驯来看过您……”
事情通明起来。左驯,她校时的同学,就算那时有什么花前月下的豆蔻心,至今也早就是记不起的事。左驯前几天来看她,还未成家,但要成家,昔日的同学见面,没准备,很仓促,迎来送往都是几句薄话。
女人摇摇头,“只是他巧合来了,见了一面,什么也没有,你大哥不信,就让我……”
她想说,就让我当面去和他说,这是什么事呀,一定能说明白。
军人摇摇头,枪口还是对着她,又要哭了,心肠很软的样子,“大嫂,您不知道,我要是带您去,大哥要的就是我脑袋了……”
女人一下捂着嘴哭起来,带着军人也一并哭得止不住。他一直边哭边道歉,女人只断了线地哭。
哭够了,她抹了抹泪,说我们去外面。
女人走进院里,小妹正病着,大中午的日头晒,院里安静,来去声响都明显。小妹恰好醒着,探出门,看见姐姐红着眼往外走。
“姐!”她喊了一声,女人转过身,看见她,眼圈又红起来。
她示意军人等等,自己走向小妹,小妹瘦了一大圈,眼底还亮亮的,就站在门边,门开了道缝。
她看着小妹,又看了一圈门缝里的房间,小妹的房间总是干净,旧木的桌案上还放着绢纸,毛笔洗净了都排着,很规整。旁侧的架上放着几排书,不多,是她丈夫携来送小妹的。
前不久她们单独上街,明明仔细着路,还是撞上人,那人身上的银饰如碎浪一响,再就一指,指小妹,说:你得了。
她和小妹一抬头,看到一个眼睛通红的老女人,要是没记错,这就是相西的“草鬼婆”。
小妹吓一大跳,赶紧拉着她飞跑,回了家,小妹才气喘吁吁关上门,往门上一靠,笑说吓死她了。
结果第二天,小妹就病了。
这一病也有快半个月,小妹总吃不进东西,一直瘦,时好时坏的,有时冷,有时热,像现在这样就算很好,还能站,还能笑笑说话。
小妹看她,对她身后那个军人有点警惕,又有点怕。
“姐,你去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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