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拉一出大甬谷就打了个喷嚏。
“我艹,这么冷!”宗潇抱着手臂缩成一团挤在贺瑾秋身边,两个人都冻得要命,对眼前飘扬而起的雪粒子大感震惊。
“先上车。”百里剑英在他们后面,被他们俩挡了一些风,语气稍稍发紧地绷道,“快点。”
宗潇看见高桥小志在招手,眯着眼三步并作两步就蹿到车里去了。
——根本不像是屁股痛的样子。
贺瑾秋跟在他身后,百里剑英也上了车,车门一下合上,把飕飕的冷风隔绝在外。
高桥小志从副驾驶上侧过身,把羽绒服递过来,“半小时前突然开始下暴雨,现在已经是暴雪了。”
“你们查清楚是什么情况了吗?”百里剑英缓了口气,向窗外看去,各国大代理都跟着霓虹的责任代理上了车,车辆马上启动,直奔富士山。
“暴雪中心区是富土山,世安代阿丽儿进行了魔怪等级评估,在5 上下浮动,因为风雪影响,暂时还没办法得到确切数据——”
5 ,已经在顶级之上了。
“现在不是夏天吗?”宗潇搓了搓手臂,靠过去一点,方便贺瑾秋把他身上半化不化的雪粒子拍下来。
“这是魔怪。”
“猛古也没有这么大影响啊?”
贺瑾秋怕他湿得难受,接过高桥小志递过来的毛巾,把宗潇衣服上湿了的地方都拧了一下。
“那时候的罪魁祸首可能缩小了影响范围。”
“那个会不会是雪女?”宗潇随口联想到,“那时候不是也下雪?”
“应该不是。”贺瑾秋把暖气的方向轻微改了改,伸手试了一下,发现确实能吹到宗潇才坐回去,“你对那个穿灰斗篷的描述和雪女的记载不太一样。”
百里剑英用霓虹语叫高桥小志,高桥小志又立刻转过来,颔首应是。
“把通讯打开。”
通讯一开,其他车辆上的嘈杂声音马上交汇而来,大代理们都在抱怨,还有依然在斥责杉田尤的。
现在倒是听得很清楚,因为责任代理都在身边做翻译,稍微给他们粗鲁的言辞做一些润色。
飞跳下来通报的霓虹代理被留在大甬谷下面,因为本来就一触即发的大代理们根本顾不上他,十魔中率先现身的雪女,让心思各异的国际大代理难得能统一战线即刻出发。
风雪扑簌簌地吹打在窗上,挡风玻璃上好像也淋着雨,雨刮器不断把雪水扫去。接连前后的车辆每逢空档都在飙速,但路况不佳,因为暴雪来得太突然。
他们没开天气预报,但别的车里开了,通过通讯也转接过来:
“……15毫米以上,且降雪持续,可能或者已经造成了较大影响。政府及相关部门,按照职责开始防雪灾和防冻害的应急和抢险工作……”
百里剑英的视线一直在窗外,偶尔会看到正在快跑的模糊人影,他们看起来实在是匆忙。
这种突发且反常的气象灾害对一般人来说尤其危险,不知道这次又会影响多少人——
“把我们这里的通讯关了,只听他们的。”
贺瑾秋说完之后,高桥小志立刻静了他们车上的音。
宗潇对着窗玻璃呵气,在水濛濛的雾色里,心情不错地写了一个“秋”字上去。
宗少爷转过头,发现贺瑾秋正在看他,那个“秋”字又大又显眼,大少爷是半点不羞愧,反而朝贺瑾秋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唇角陷着酒窝,满是坏心眼的嬉笑意味。
他又转回去,把“秋”字一擦,重新吹出一片白雾,写了个“饿”在上面。
贺瑾秋看了他一眼,拿出上次说好给他准备的各式零食,在宗潇惊讶的目光里忍着不动声色,又转向高桥小志问,“你们对雪女了解多少?”
宗潇撕了包装袋,黏黏糊糊挨过来,毛绒绒的红发歪在贺瑾秋颈边,蹭乎乎地边吃边嘲笑他,“好细心喔。”
百里剑英跟他们不同排,也就没看到贺瑾秋极度不自然的发烫脸色。
高桥小志没注意到这些,只是精神一振,像是预先背好书被抽查到的学生,认真而自信地答道:
“雪女,又称雪姬、雪女郎、雪媛,是室町时代的魔怪,她最擅长制造冰雪。常年在深山居住,吸引那些进入雪山的英俊男子,与他们接吻,在接吻时吞吃他们的灵魂作为食物。
“有时男子会成为她的伴侣,不过一旦对方违背了许诺给她的誓言,她就会杀死他。
“雪女尤其钟爱把喜爱的男子冻为冰鲜,带回她自己的山洞里永远观赏——”
“她是从什么时候离开了深山?”百里剑英冷声问道。
“……在日极赤衍出现以后。”
-
“封山了!已经封山了!”
穿上军绿色棉服的保安从保安亭出来,挥舞着灯棒,对排队上山的车辆大喊,“不能再往上了,上面的也得下来——”
喇叭声响成一片,抱怨时不时哆哆嗦嗦从窗户里钻几句出来,很快又合上窗缩回去了。
大雪已经下了满路,触目满是惊心动魄的雪白,天色灰蒙蒙的,越来越发暗,好像亟着更厚更不绝的暴雪,昭示出相当不妙的感觉。
车流慢慢打转,一辆接着一辆下山。
山路上正在紧急扫雪,因为大代理的车辆再一会就会抵达,然后上山。
保安一时觉得风劲骤强,赶紧捂住帽子,冷风穿过脖颈,寒刀一样划过骨骼,带来相当刺人肺腑的痛和冷。
几点了?
低头看了一下手表,手表上结着雪,还有盛住的水珠。粗粝的手指摩擦了一下,才看到是下午三点多。
三点多就这么黑的天了?
他兀自摇摇头,仍然挥着灯棒,但开始往保安亭那里走回去。
这鬼天气,真是能把人冻死。
像是有雪花模糊不清地在眼睫上一跳,雪白的山体远远有一块不太一样的白。他眯着眼睛打量上去,那盈盈雀跃的白色已经不见了。
事实上,那抹白色刚从山上轻盈跳下,落在柔和的雪地上。
还没被碾踩过的白雪稍稍凹陷,更把这个身姿娇小的女子衬得轻如无负。
她的眼瞳朦胧,比天地间灰沉沉的斑白更柔美。洁白的和服垂迤在地,冷风兜旋到她的周围反而慢了下来,只小动物般在她的周身打滚,悄悄撩起她淡蓝的剔透发梢。
从这里放眼看去,满满都是雪,偌大的城市被乌云遮蔽,日月星辰都得卑微藏匿。
不过就眼前来说,是一辆看起来相当气派的钢铁驾具。
她伸着仿佛缺血般荧润透明的手,拍了拍它的钢筋铁骨。
车窗降下了,里面是一个梳着整齐头发的英俊男人,身侧还有一个皱着眉看过来的焦躁女人。
雪女不拘言笑地挑了一下唇角,像是一种礼仪。
然后她一把拽过男人的领口,冰寒透骨的唇瓣覆在那尚具生机的嘴唇上,缠绵地把勃发热意的灵魂吞吃入腹。
“你有病啊!喂!”女人尖叫起来,雪女随手一推,男人已经没有一点呼吸,软绵绵地向后一倒,凉得恐怖地倒在女人身上。
“你把我老公怎么了!”女人歇斯底里地惊恐大叫起来。
雪女慢慢回味了一下,这样鲜活、生气的灵魂,究竟是多久没有吃过了?和那些石头里的、被封存起来的滋味全然不同——
大概就像贮存在地穴里的食物永远也比不了当下的鲜烹一样。
她微微吸了口气,吹出一线看似绵柔,但实如箭镞般相当锐利的雪风,触碰的瞬间,还在叫嚣的女人就被封成彻彻底底的一块冰。
豪气的驾具还在哧哧冒着热气。
她展目望去,风雪骤然旋起,只一霎那她就消失在了原地。
——能感觉到。
那九个实力强横的阴阳师,终于追着暴雪,迎头而来。
-
“我们一进入富土山的封山区域后,霓虹国安代总部就会派遣代理来进行封闭,内外的时间流速有所不同。”杉田尤通过通讯对所有大代理说道,“目标是生擒雪女,不能就地处决。”
这个目标在翻译后立刻引起轩然大波。
“这是你们自己无法解决的魔怪!”本来就不是好脾气的卢卡森几乎要把车顶掀了,欧洲语伴随着火星直接在车内炸响,“**养的……你以为你是谁?难道把雪女留给你来处理?”
“这孙子是不是嫌命太长了?”宗潇向车后面无表情地望去,很有一种在和雪女对上之前就要先把卢卡森收拾了的意思。
贺瑾秋示意高桥小志把音量调小一些,没有接宗潇的话,倒是把宗少爷的腿并上,给他拉上羽绒服的拉链,又伸手握了握宗潇踩到他腿下的脚腕,“怕冷吗?”
宗潇穿着长款羽绒服,斜斜靠在他身边,好像富家子弟出来登山一样,全身都是纨绔的大爷样。
他随随便便把长腿搁到贺瑾秋大腿上,不怀好意地搓他两下,架好了,满脸无辜地勾手指,叫贺瑾秋过去一点。贺瑾秋俯下来,就被无赖地亲了一口,一下要弹起来,又被拽着不让他走。
“超级怕。”宗潇耳语着跟他说,也不知道是不是饿狠了,要吃掉他。贺瑾秋总觉得宗潇刚才好像咬到他耳朵了,现在时不时还想啃一口。
“……宗潇。”
贺瑾秋和他两个藏在后座,没敢声张,前面耳朵贼好的百里剑英眼不见心不烦,就当个聋子。
“叫我潇潇。”
贺瑾秋处变不惊的脸涨热到颈上,喉结边的肌理紧得发烫,好像暗暗涌着血。
“快点。”宗潇满口威胁的意味,“你再不叫我就喊给百里剑英听了。”
百里剑英长吸一口气,觉得后面这一个白痴一个疯子真是磨得她好脾气见长。
“……潇潇。”
宗少爷满意了二分之一,又在他嘴唇上无声咬了一口。
“换你了。”
贺瑾秋隔着绑带看宗潇,他的视线一点没受阻,看到的就是宗潇这张摄心魂的俊脸,脸上轻佻的笑意灿灿的,像是含光。
宗少爷对霓虹这些事很不在状况内,也不在意,贺瑾秋伺候他久了,心里格外有数。早晨宗潇跟着出来玩一趟,刚才吃饱喝足,现在又不冷,闲着无聊,就是要找他贺瑾秋生事。
如果告诉宗潇一会就要忙了,或者前面有人,再或者情况不对——贺瑾秋知道说这些都没用,这些对宗少爷来说都是不入法眼。
外头下着雪,他们一行的车辆再走一段就要进入封山区,雪尽可能扫了,时速还需要略略控制。
前面百里剑英毫无声息,高桥小志也还安静,司机更是从头到尾不言不语。
只剩下通讯里琐碎的声音。
宗潇劣着盎然的笑意看他,好像捉弄贺瑾秋对他来说就那么好玩,好玩得不可思议。
贺瑾秋定定看了他一会,然后低头吻他,跟宗潇即咬即走的挑弄很不相同,和宗潇带着笑意的唇瓣厮磨了一下,变得温热又湿润。今天没有酒精助兴,每一点摩挲都好清醒,像是羽毛勾描,偏偏又能雕凿进去。
贺瑾秋尽可能慢,这样一个是不磕碰,另一个是没声响。动静都温在嘴里,怕化开一样,舐入的全是静谧,又很亲昵,玩笑的意图不翼而飞,徒留相当赧上烫血的热意。
宗潇才一会就皱起眉头,偏着泛上血色的脸要躲,这下自己都知道绝对不能发出声音。但被贺瑾秋悄无声息地捏住下颌,亲吻在唇齿里悱恻,好难躲闪。
车轮好像突然踩上了什么东西,车速均匀,发出一串呜咽的声音,再就变换起来,仿佛曲调的嗡鸣。
高桥小志突然开了口,兴致勃勃地介绍起来,“这是富土山会唱歌的音乐公路,是霓虹非常著名的音乐公路之一,这首歌叫‘富土的山’。”
旋律里似乎咽着风,因而有种空灵而微微沙哑的低沉,磁性流连在音符里,透入车轮,泅进温暖的空气。
血升上来,又降下去,温度不减,就是有点头晕。心跳敲在指底,又敲指骨,继而到处敲,耳朵里除了心跳都听不到,因为还不敢呼吸得太快,怕被别人知道。
脸热得厉害,根本不受自己控制。偷偷挣扎,但又不敢挣扎,呼吸也是,湿润、亲密,暖热又无间——
从来没有过,所以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宗潇突然就萌生出一种恨不得藏匿的情绪,好怕前面的人知道他们在偷亲,好怕舌头麻得等一下不会说话,好怕被人看到他脸红心跳得手脚都开始酸软。
……明明是他先开始这个偷摸着的游戏,怎么和他咬一口的捉弄一点也不一样,反而是被贺瑾秋更大地捉弄了,他还不能发出声音。
唇瓣才刚分离,贺瑾秋垂眸看着眼睛漉得好像融着雪的宗潇,隐约能感觉到他翻腾起来,莫名还可爱的别扭情绪。
大少爷的脸八百年难得烧成这样,被戏弄了大半天的贺瑾秋总算扳回一局,但他清楚得要命,有个阎王爷现在有小脾气。
所以在那点苗苗焰还没窜起来之前,他垂头,笑意敛藏着不能出声,只是轻缓地亲了亲大少爷的鬓角,低低哄他。
“潇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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