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夏古丽还在她昏暗的小屋里坐着。不过这次，空白墙面上多了些东西——也许它们本来就在这里。阿布的照片、阿布的老物件、阿布的枕头……这间小屋比来时更满当。
“你们回来了。对不起，今天晚上没有准备饭。”帕夏古丽背对他们，声音听起来比昨天沙哑得多。她刚刚声嘶力竭吼过，或许也哭过，守约如是想。
“没关系，我们也马上要离开了。”一只手搭在帕夏古丽肩侧。
“还没捉住米曼罕就要离开吗？”帕夏古丽依旧没有转头，声音更低沉。
“是啊。米曼罕不在这儿，他已经死了。”
“已经死了，古丽大娘。”
帕夏古丽猛地回头，一双眼睛红得滴血，泪痕爬满皱纹每个沟壑的角落。
铠按着她肩膀，她手里紧握那把锈蚀手柄但刃身被磨得很快的刀。
那把刀藏在黑暗里，没有给铠反应的时间——他的小腿在沉默后刺痛，连带整条右腿都沉浸在剧烈麻木和难以忍受的嗡鸣中。
“阿铠！”守约立刻跑过去，往帕夏古丽脖颈贴个电流装置，按下按钮，暂时麻痹制服她。那把刀铿然落地，帕夏古丽倒在一小滩新鲜血液上。
铠一句话也不说，拳头攥得很紧，嘴唇也咬得发白。守约马上摸出柠檬糖拆开送到他嘴里，低头检查伤势。
“坚持，阿铠。”他要稳定自己的神色，这是他能给他最可靠的信赖，有他在，他很快就会没事。守约背过身去，心尖的肉直跳。
确实很快，医药箱里的绷带、纱布，甚至缝合线都能派上用场，铠没因剧痛动一下，守约不时抬头留意他神情——凝肃得就像不是正在缝合他的伤口。
“感觉怎么样……已经处理好了，这样的伤，回去要多修养一阵了。”守约收拾好药箱起身，铠牵住他的手腕。
“嗯？”
铠松开他的手腕。
帕夏古丽注视着一切，冷不丁笑出声：“阿布如果还在，他会像你们一样大，也能找到自己的幸福，高高兴兴陪在家人身边。”
“只可惜……”帕夏古丽的眼球更是猩红。
“只可惜，他已经在挑战米曼罕时去世了，”守约叹口气，“古丽大娘，乌斯塔交代了一切。你也知道……墙上挂着的是他的遗照。”
“乌斯塔和阿布并非恶意竞争，他们要做村子里最健壮的青年——竞选前夜，阿布告诉乌斯塔，他会提着恶霸米曼罕的脑袋回家，让乌斯塔瞧好了。”
“乌斯塔没等来米曼罕的脑袋，第二天醒来，阿布安静地躺在他门口。”
守约停下转述，帕夏古丽浑身发抖，几乎咬把那副假牙咬碎。
“都是他，是乌斯塔挑唆，不然阿布不会去！他就是要阿布死！”帕夏古丽大喊大叫，村寨几家草房点起灯。
守约摇头：“他们是很好的朋友，所以乌斯塔杀了米曼罕，这件事他没来得及告诉你，因为你已经忘记自己儿子去世的事实。他不想让你想起来过度伤心，是他告诉村子里的人，谁也不许提阿布已经去世的事。”
“但你刚刚想起来了，是什么时候？”
“哈哈……我儿子……”帕夏古丽的身体恢复一些，蹒跚着爬起来，靠在椅子腿边，“我怎么会忘了他呢，我怎么会呢……”
“你儿子的仇，乌斯塔已经报了。他是乌斯塔很重要的朋友，他用你喂给我们的花粉毒杀了米曼罕。”守约挡在铠前面。
“你知道它？”帕夏古丽捶击水泥地面。
“嗯。这种花粉……虽然我不知道它的名字用这里的语言怎么说，但我听商队提起过，少量摄入后会引起晕眩，严重可至昏厥，他们拿来助眠用。”
守约离她近一步：“今早，还有昨晚的饭，说实话——味道有些不好。在里面多加一味花粉也很难尝出来。阿铠很给面子地多吃了些，但他耐性很好，硬是撑到你算计好的时间和我一起晕过去。”
帕夏古丽往后退了退。
守约捉住她的手腕，佩戴一副镣铐。“得罪。另外，我还没说完，我们没有晕过去，我们一直醒着，就是为了等你出现，亲耳听到你的话并录下作为证据。”
“守约的味觉很好，第一晚他就尝到了 ，”一旁静默许久的铠开口，“我们提前吃过治疗花粉过敏的药。”
“虽然你的经历很令人同情，但烧毁村子的事还是需要一个交代。”守约带着她站起来。
“你们怎么知道这是我做的！”帕夏古丽试图挣脱，但她的力量对一个成年男性来说还是太过薄弱。
“他的鼻子也很灵。”铠再次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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