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瞬间沦为战场。
凶徒破门而入,最先反应过来周瑜猛地掀翻食案。陶器碎裂,汤汁四溅,他顺手抓起分肉的铜叉,反手刺入敌人咽喉。身边亲卫已接连倒下,他怒而不乱。
“保护伯符!”
呼喊四起。没有武器者,一切皆可为刃。
孙策临危不惧沉着冷静,此等小场面,不足为惧。但顾及身前,却难防身后。
步一乔的惨叫声刺破喧嚣,孙策猛然回头,见她被人扛上肩头。涌上的敌人如潮水合拢,迅速吞没了那道身影。
“一乔!!”孙策双目赤红,如被触及逆鳞,彻底杀疯了心。
敌人如黑云压城,仿佛永远杀不尽。一刻救不回她,便多一刻噬心的煎熬。他恨自己为何如此无力。
“伯符!”
焦急的声音再次回到堂中,孙策比起眼前险境,更先落下的是心头的巨石。他一刀劈开挡在他二人之间的障碍,艰难地前行。
可那道身影始终遥不可及。
步一乔被人从背后击晕倒地,孙策眼睁睁看着,大起大落的心绪如烈火烹油,恨不得立时生出三头六臂,将这满院贼寇杀得片甲不留。
另一边,孙权夺过敌刀,银光闪处血花飞溅。他无视周身呼啸的刀光,不顾厮杀与哀嚎,向着战火最炽处狂奔。
那里有他最重要的两个人。
“兄长!我来助你!”
孙策反手接过他抛来的长刀,剑锋出鞘锐响铮鸣。兄弟并肩而立,将步一乔护在身后,与层层围上的黑衣死士血战不休。
张昭等人早已指挥家丁疏散宾客,护送女眷退向后门。这群贼人,显然算准了婚宴防卫最松懈的时刻发难。吕蒙与众人随手抓起器物为兵,纷纷加入战局。
“领头的给我活捉!老子要亲自审!”孙策一刀劈开身前敌寇,血珠溅上他坚毅的侧脸。
然而敌众我寡,贼人如蚁附骨。
“他们是目的是我和一乔!仲谋,带她走!”孙策格开迎面劈来的横刀,丝毫不慌乱。
迎面嘶吼着冲来一人,他毫不犹豫蹲下身抽走脚边尸体腰间的匕首,敏捷而具有爆发力地挥出去,正正命中来者额间。
“我不能丢下兄长!”
“公瑾的援兵转眼就到。我还能撑住,但一乔绝不能落入他们手中。快走!”
孙权咬牙背起昏迷的步一乔,在亲卫拼死掩护下杀出重围。身后传来孙策一声吃痛的闷哼与皮肉绽裂的悚然声响,他却不敢回头。
怕这一回头,就再也迈不动离开的脚步。
因果结局,终究无法改变。
满院尸横血浸,孙策独自屹立血泊之中,长刀拄地,虎口已然崩裂。他望着弟弟与她远去的方向,染血的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的笑意。
眼前仿佛又见她从火海中来扛起他的身影;神龛前没有杀意的眸光下,她掐着自己的脖颈;皖城深夜庭院中她回眸时的怅然,支支吾吾半晌,要自己牵她的手……一幕幕画面至今灼痛他的心。
到底是前世还是今生,与她有关,总是虚实难辨,雾里看花。
“一乔……这份舍身救命的恩情,算是报了吧……”
*
破败的庙宇内,孙权再也讲不下去。他哭得难以自持,而步一乔的状态更让他心惊。
“一乔?一乔?”
掌心抚上她冰冷的面颊,无论怎样呼唤,都唤不回那双空洞眼眸里半分神采。
他紧紧抱住她僵硬的身子,心惊到些许慌乱:“别吓我……我已经失去了兄长,不能再失去你了……”
步一乔的视线摇晃着,耳朵嗡鸣,默然起身,踉跄着向外走。林间隐约传来狼嚎,枯藤树上有鸟兽蹿过。
历史的车轮真的无法扭转。她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牺牲、所有悖德的痛苦,最终都指向了这个早已写定的结局。不过死法千变万化,打她措手不及。
她没能救他。
又一次。
孙权快步拦在她面前,她却恍若未闻,拨开他从他身边越过。
“一乔?!你去哪儿!”
“我要回去找伯符,”她平静道,“现在还来得及,我能救他。”
孙权咬牙抓住她的手,才惊觉她一直紧握的拳中尽是冷汗,冰凉刺骨。
此时的步一乔宛若游魂,一步一跌撞,不知身在何处,却执拗地向前。她要回去,回孙府,回地牢,回到一切尚未发生之时,再来一次。
若失败,便再来。几次不够就上百次、千次,总有一次会成功。
孙权以为她伤心过度,一蹶不振,再也抑制不住,从背后死死抱住她。他哭得撕心裂肺,每一声抽噎都让手臂收得更紧。
“不能回去,一乔……兄长用性命换我们活着,那些贼人正在满城搜捕你!现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步一乔仍麻木地向前挪动,拖得孙权踉跄跪地,仍不肯松手。
“步一乔!你听见没有!兄长换你活着,不是让你这样回去送死!”
夜风骤急,她终于停下脚步,却仍背对着他。单薄的身影在夜色中摇摇欲坠。
孙权紧紧抱住她。他知道,此刻决不能放手。
“一乔……不能去啊……”
“孙权,”她终于出声,只是声音沙哑得不像她,“我可以救伯符。你带我回去,我可以救他。”
“一乔……”孙权的心痛得快要撕裂,悲痛兄长也悲痛步一乔现在失魂的样子,“如今不是孙府回不去,是连吴郡也回不去了啊。”
吴郡上下皆是逆贼,回头便是死路。
步一乔眸色一沉,低声道:“那就去皖城。或者……坟场。”她眼中骤然亮起异样的光,“对,坟墓、乱葬岗、水井……哪里都行!”
孙权被她的话惊得心头一颤,一把将她按进怀里,任她如何挣扎也不放手。
“不行!你哪里都不能去!”
“放开我!我要去救伯符!”
“冷静下来,一乔……我会替兄长报仇的。你别吓我……”
“我从未如此清醒过!”步一乔反手抓住他的手臂,“你忘了自己是怎么复生的吗?那个道士说的都是真的,他没有骗你,我也没有骗你!我真的能救他!地牢、乱葬岗,哪里都可以!你带我去啊!”
其实她不敢保证地牢以外的地方百分百能穿越成功,可以的话,还是想冒死回吴郡孙府。
“吴郡吧,吴郡保险一些。”她迫切地恳求着他,“你可以保护我的!回吴郡以后,我躺进棺椁回到过去,你就先在地牢躲追兵。而后我们——”
孙权蹙眉望着步一乔,像在听一个癫狂之人的呓语。
“孙权!你听我说啊!没时间了!”
他却已听不进这些疯话,只思忖着是否该将她打晕,尽快离开险境。二人仍在吴郡城外数里,追兵随时可能逼近。
“追兵将至,我们必须走了。”
孙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再容她挣扎,一把将步一乔扛上肩头,转身便向密林深处,往江边决然奔去。
“你走反了!孙权!孙仲谋你聋了吗!”
“闭嘴!要我眼睁睁送你回去送死,我如何对得起兄长!”孙权收紧抱着她腿的手臂,“求你了一乔,听话。好不好?”
步一乔霎时哑然,所有挣扎戛然而止。她伏在他后背,崩溃失声痛哭。
“伯符……我为何……我到底为什么改写不了你的命运……到底为什么……”
*
孙权扛着步一乔,在漆黑的林间深一脚浅一脚地奔逃。直到波涛声传入耳中,混杂着她逐渐微弱的啜泣,他才敢停下脚步。
江岸到了。深夜的渡口空无一人,唯有江水拍岸。
“没有船了……”孙权将她小心放下,扶着步一乔的肩站稳,目光扫过死寂的江面,“必须等到天明,才能渡江。”
“渡江?我们去哪儿?”步一乔有气无力地喃喃,“逃命吗?史书上没有这一段啊。”
“我们要去一个地方。”
孙权在背风的坡后寻了处凹陷,拾来枯枝,生起一小簇篝火。火光跳跃,勉强驱散四周的黑暗,却照不进步一乔空洞的双眼。
她抱膝坐在火边,下颌抵着膝盖,整个人蜷缩着。泪水早已流干,此刻只是盯着火焰,一动不动。还穿着婚服,可喜庆大红此刻比鲜血更刺目。
孙权在她身旁坐下,脱下外袍,披在她肩上,却被她轻轻躲开。
“你披着吧,我不冷。”
孙权不理会,将袍子固执地裹住她。
“你身子刚好,不可大意。”
步一乔没再挣脱。干柴作响,映着她苍白的面容。
长久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孙权搜肠刮肚,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发现所有言语在兄长的死讯面前都如此苍白。
“伯符会恨我吗?”她忽然轻声问,眼中又蓄满泪,“我明明可以救他,却没法救他……他用自己的命,换了我的……他会不会怪我……这么没用,连回去找他都做不到……”
“他不会。”孙权扶住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温柔地安哄,“兄长他……绝不会恨你。他可是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护你周全啊。”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步一乔苦苦支撑的心防。她将脸埋进孙权的胸膛,藏起呜咽。
孙权感受着怀中人撕心裂肺的痛哭,手臂收紧。他也哭了,尽管与道士预言的未来不尽相同,但他的兄长……真的离开了。
“我一生都敬重兄长,追随他的足迹走。小时候,他习武,我就在一旁看着。我读书、习字,学着处理政务,因为我知道,冲锋陷阵有兄长就够了,我为他稳住后方,无后顾之忧。此生甘愿做兄长的影子,随他称霸天下。”
孙权仰起头,望着苍天的树冠。
“兄长总笑我过于持重,不像孙家儿女那般洒脱。是我不敢行差踏错,我怕……辜负了兄长和父亲的期望。”
步一乔靠在他怀中静静聆听,寒风不寒。
“可我终究……还是辜负了他。”
我知道我不该,从久别重逢后,知道她心悦的是你那一刻起,我就彻底疯了。若我没有带她走,若我留下来与你并肩死战……结局是否会不同。
孙权垂眸看着怀中无力半眯着眼的步一乔,百感交集。
“一乔?”
“我认真在听。”
“……睡吧,夜深困乏了。”
“嗯。”
*
待步一乔睡去,孙权才稍稍松了口气,开始思量前路。
公瑾来信叮嘱一乔暂不可回吴郡,那些人正在四处搜寻她的踪迹。随信附来的,还有另一个消息——
那位道士的茅屋所在。
“此人现在南阳邓县……隆中?”
小小的线索提示(剧透?),树下孙仲谋的独白。具体到哪一句……第一句吧。
不能再说了!要暴露完了!
花了三天将这篇小说整体大纲疏离了一遍,也做了添加。之前确实存在很大问题,以及很多只有我知道的文段的意义。只有我知道有什么用!那不就是废了吗!
深刻反省之后,做了修整。也有收到鼓励的话,蛮开心的,非常感谢!如果可爱的你是修文之前看的前面的章节,不麻烦的话可以再看一遍[笑哭]爱你爱你爱你!(其实改动不算大,加了些情节和描述,修复了一些bug)
10.21写
最后感谢看到这里的你!我们下一章再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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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遥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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