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迁旋心中微动，他想起分神之术，他放下手中册子，就地打坐入定，片刻后，半缕神魂从他眉间飘出，神魂落在地上化成人形。
坐在桌案前的涂山迁旋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分神太消耗魂力，就是连他也做不到不受半点影响。
涂山迁旋对自己的神魂道：“剩下的这些交给你了，我要去找阿澈。”
他起身，却见那缕神魂双手抱臂，一抬下巴，道：“不行，我去。”
涂山迁旋：“……”
他默默地在这间屋内开了个复杂至极的结界，不顾神魂强烈反对，只许他在此处活动，而自己则向山下飞掠而去。
涂山迁旋于人群中寻找涂山澈，半晌后，他面色微沉——他找不到阿澈了，于是退而求其次，他找到沉顾二人道：“你们可有见到阿澈？”
两人被他的突然出现惊得有些发愣，沉月率先回过神来，行了一礼道：“抱歉少主，我们并没有遇到涂山澈。”
涂山迁旋蹙眉，却听有一道声音激动道：“少、少主，我见他往后山的方向去了。”
说话的正是西门娇娇，她红着脸，结结巴巴，没有半点先前趾高气昂的模样，倒是隐隐露出几分担忧。
涂山迁旋转身就走，阿澈去那里做什么，听说他有次回来浑身是血……
他心中一动——难道是涂山禁地。
之所以称为禁地，是因为先前入千秋门的人，最后都会以尸体的形态出现在那里，只是没人知道为什么。
心中一阵不安之感袭来，涂山迁旋迅速向禁地飞去。
西门娇娇正欲跟上，却被一条胳膊揽住了肩膀，一转头正对上沉月那张笑吟吟的脸：
“别走啊娇娇～我正好有事找你～”
西门娇娇顿觉背上一阵恶寒，警铃大作。
——她不会也看上我哥了吧？！！
“沉月！你……”
“什么沉月，叫沉姐！别瞎想，我们聊点别的～嗯？”
————
涂山澈断了一臂一腿，早已痛得麻木，血将周身的湖水染成红色，他发现这个毒会使人身体石化，他的一只手已经不能动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感觉时间很慢很慢，仿佛没有尽头。
眼前有点模糊，有点重影，天空的星辰落在湖面，湖像是天空，天空像是深谭，自己就像迷路的鱼，只朝着有光的地方游。
涂山澈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游到断崖边的，他背靠着断崖，气若游丝。
他的皮肤被水泡得有些浮肿，伤口外翻泛白，他伸出一只手，石化的手抓着断崖上的岩石，已是毫无知觉。他向上爬着，断掉的腿每牵动一下都是刺骨的疼，疼痛感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保持着清醒，他几乎自虐地咬着牙，一次次牵动那条腿向上爬。
他的灵力已经耗尽，剑落在了湖中，此时只能凭借体力爬上断崖中间的一小片平地上。断崖上偶有岩石落下，砸在身上也没有什么感觉，也许是因祸得福，涂山澈石化的手感受不到疼痛。
那些细小岩石坠下，他无法躲避，只能任岩石的利刃划破脸颊、衣服，反正早已是残破不堪。
以前外出历练的时候他也多次爬过岩石，所以对这种断崖十分熟悉。又是一次费力的向上攀升，他翻身仰躺在平地上，气若游丝，看着身边漫布的蓝色小花。
涂山澈忽然就特别想睡，他咬破舌尖试图清醒过来，但这已是徒劳无功，他偏执地不愿闭上眼。
他的胳膊已经全部石化了。
————
涂山迁旋此时身处一个奇怪的世界，他小时候也来过涂山禁地，却没能真正进去，他只听说禁地里面有一个古墓，驻守古墓的是一具千年不化的蛊雕尸骨。
可是现在这个世界四周皆是恶灵，远处有水有山，树上长满了白蛇一样的花，他总感觉此景似曾相识。涂山迁旋从怀中拿出千秋门取回的画卷，卷开，上面画着青山绿水，长河落日，眼前之景亦在其中，但却是倒映在水中的。
涂山迁旋一目了然，他迎着罡风，手中折扇划开空气，竟与罡风不相上下，他寻阿澈心切，混不在意手上被风划出的伤口，他很快穿过了风口。
四周的恶灵都一片寂静，不敢出声，涂山迁旋看着远处山脉投下的影子，阿澈躺在一片蓝色花海中。
浑身是血，生死不知。
涂山迁旋心中一空，以扇击冰，强行破了这幻境，向另一个世界而去。
涂山澈此时靠在一块巨石上，看着天边渐渐亮起的淡红色霞光，映入长河碧波，照着身旁淡蓝色的群芳，此时他神智已经不清，朝霞很远，时间很长。
——如果自己死了。
涂山澈垂下眼眸，他不甘心，他才刚刚当上他的弟子，他还未……
他后知后觉地有些后悔。
——时光匆匆，若是一直一直停留在昨日该多好。
涂山澈受伤的手臂微微抽动了一下，他颤抖着，指尖摘下一株引魂草，手指微微蜷缩起来，将蓝色小花小心的护在手心，一滴泪顺着他半石化的脸滑落下来。
那引魂草化作一道光，入了芥子指环中。
他对涂山迁旋的思念像风，于此时翻涌成海。
——好想再看他一眼。
涂山迁旋破水而出，他周身水汽晕染，在阳光的折射下，映出道道绸缎一样的彩虹。
他朝断崖处飞掠而去，当他踏上那一片平地时，便看见少年背靠在岩石上，一身血痕，一条胳臂伤口露出白骨，半个身子石化，脸上满是血污，一行泪于升起的阳光下折射着微光，清风拂过，远处传来悠静的梵声。
“阿澈！！！”
涂山澈听到有人在喊他，像是无法抵御的幻觉，他慢慢抬起赤红色的眸子，视野中模糊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好像是他的神祗。
“涂山迁旋。”
涂山澈闭上眼，露出一个笑。
他身边，血染过的地方，又长出一朵朵蓝色小花。
————
涂山迁旋小心地搂着涂山澈，尽量避开他的伤处，可是他伤得太多了，触目惊心，竟不知哪处能碰。
他看着他，握着扇子的手在止不住地颤抖。
——他错了，他又错了。
涂山迁旋垂眸看着他，声音有些微哑道：“我以为……我现在有能力护你周全了，九澈……到底要我怎样，你才能平平安安地留在我的身边。”
“九澈。”
“不要总是把我一个人留在身后。”
他声音低低的，像是对涂山澈说，又像是质问自己。
——眼中的偏执情绪同涂山澈如出一辙。
涂山迁旋忽然平静下来，他看向四周开得正烂漫的小花，指尖摧动灵力，将引魂草摘了几株下来，淡蓝色的小花于空中化成数点星光，带着涂山迁旋金色的灵力落在涂山澈半石化的身体上，将他身内的毒气排出。
那缕毒气惊觉不妙，还欲钻出逃回湖中，却在游出的那一刻，被一把折扇割成了数道，烟消云散。
————
涂山迁旋抱着涂山澈回到了落梅别院，就见自己的半个神魂正坐在涂山澈房中，百无聊赖地玩着茶具。
涂山迁旋看到他并不惊讶，神魂听到他的脚步声，继续盯着手中的茶杯道：“你设的结界真是越来越差了，我这次半个时辰就破了。”
涂山迁旋抱着涂山澈走进药房，看都没看他，道：“过来帮忙。”
神魂闻到一股血腥味，这才抬起头来，他看到涂山迁旋怀中的涂山澈，瞳孔猛缩，他怔愣片刻，忽抬眸，冷冷盯着涂山迁旋道：“怎么回事，是谁干的？！”
涂山迁旋将涂山澈轻轻放在床上，神魂正欲上前，却被涂山迁旋拦了下来，神魂看着他道：“怎么？”
“别碰。”
神魂一怔，忽地嗤笑一声：“涂山迁旋，你这就没意思了。”
“涂山留雁，”涂山迁旋看着自己的神魂，道，“别忘了你的约定。”
神魂安静下来，涂山迁旋道：“你去准备药浴吧，我帮阿澈……接下骨。”
神魂抿了抿唇，转身向侧间走去。
涂山迁旋坐在涂山澈身旁，拉起他的一只手，先前因石化而看不出的伤口此时全部显现出来，涂山迁旋用灵力滋润着他磨破的指尖，像是进入了一段什么回忆一般，低喃道：“你应该……也不记得他了。”
“他还是那样，像个小孩子。”
“嗯，欠打。”
————
“迁旋取字了吗？”
回忆一个人时，最先想起的是他的声音，又或是他身上淡淡的冷梅香。
九澈和他并肩仰躺在屋檐上，头顶是漫天星辰，楼下是滚滚人间红尘。
涂山迁旋转头看他，他的模样已经变得有点模糊，像雾气留在铜镜上，用手一摸便又清晰可见，涂山迁旋看着他道：“没有，不如阿澈帮我取一个吧。”
九澈有点惊讶，他坐起来，背后烟火乍起，他的声音淹没其中，却又一字一句记得深刻：“我取……是否有些不妥？”
涂山迁旋只是看着他，道：“没关系。”
“那叫留雁吧。”那人微垂着赤红色的双眸，雪白色的长发散在屋瓦上，他轻声道：“我待着的地方不会有大雁，有次看到一只孤雁，我就想……将它留在身边。”
“后来呢？”
“后来，”九澈看向远方的烟火：“后来它飞走了。”
“唔。”回忆中九澈的侧颜在火光下映出柔和的轮廓，涂山迁旋不自觉地嘴角微微上扬道：“那如果美人哥哥喜欢留雁的话，那就叫留雁吧。”
许久未曾听到这个称呼，九澈弹了一下他的额头，笑了。
一个是过去的少主，一个是现在的，不过都是同一个人，神魂融合后就性格统一了，有点像可控的人格分裂。
别管啦，都玄幻了，设定什么的无所谓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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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分神魂｜涂山少主为爱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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