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灰白色?”
祂坐在宝座上,除却眼前那个控制仪之外,八方一片苍白,而祂已经,坐在那里很久了。
“昨天还是红色?”
祂喃喃道,突然敲了敲扶手,“哦……对,在那个世界,已是十年。”
想到这儿,祂终于起了身,慢悠悠踩在柔软的白色沙砾上。
祂盯着控制仪许久,蓦的叹了口气,“那就只能这样了。”
【二】
陈暮沉睡了很久,久到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多久,倒不是她不会计时,而是因为,她懒得去思考这种无趣的事情。
一个人睡了多久,吃了多少,做了什么,细想通通都很无趣。
而她,实在是太累了,她没有精力。
在这个星球,懒惰者总是遭人唾弃,陈暮对此太清楚了,但她毫不在意。
那些指责和闲言碎语,细想也很无趣。
毕竟她倒霉了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了一身“铜墙铁壁”。
快乐、幸福、喜悦是人们都在追求的,陈暮过去也不例外。
可悲伤、痛苦、孤独却总是亦步亦趋,令人无奈。
或许一切都到了要结束的时候了。
或许吧。
她悄无声息地躺在床上,望着“一贫如洗”的天花板,一动不动,很快,她又一次闭上眼,进入了梦乡。
还好,最起码还能睡着。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这样想到。
再一睁眼的时候是一个下午,她转身看向窗外,是很温和的阳光,不凉也不燥。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出去走走了,至于出去之后要干什么,要去哪,暂时都不用去想,只要出去就行了,只要出去就是最大的进步。
桥下车流不息,她站在高架桥的最中间,脚下是一条由红黄绿三原色组成的绿化带,而绿化带的两侧是往相反方向行驶的车流。
她向下看着,汽车就像游戏里的一个个方格子,按照几乎相同的速度和轨道一辆辆驶来,等红灯、绿灯,走了、来了。偶尔有几辆发出突兀声响的摩托车驶过,才会打破这种诡异的约定俗成的平衡。
她又看向远方,远方有山,可是山却没有楼高,她的视线沿着最远处渐渐靠右,一点一点离自己越来越近,就在重新回来的时候,她看到了右侧的一个大商厦,商厦第三层最远处的一户,正有两名工作人员在擦玻璃,她们擦的很认真,很使劲儿。
“大家都很忙啊。”她看向自己的手,“他们都有自己要做的事,他们真的全都知道吗?为什么呢?”
这时候她听到身后走过的人对身旁的同伴说:“嗳老李家那个女子找着对象了没?”
“没听到,怕是找着了吧,那女子条件好,就是不好好找么……”
人能够同时关注的东西果然很少,当她只关注眼前所看到的那些东西,却在无意中已经忽略了身后那么多人的家长里短。
是啊,本来就很普通,很有限,这不就是人吗?
“热苞谷,热苞谷,糯米热苞谷……”
她的注意力又被左下角一个推着自行车卖玉米的人所吸引,秋天,这人却穿着棉衣。
陈暮想了想,恍然大悟,卖玉米的人要想糊口,这玉米总得卖一天,而北方的秋天昼夜温差大,他又一直在室外,可不得穿暖和些吗?
想到这儿,她又说:“大家也都很累。”
“可他似乎卖的挺起劲,还笑着哩,好窝火啊,不就是卖玉米吗?怎么这么精神?”
他是真的开心吗?
她又想到在许多年前,她和一个如今早已不是朋友的朋友一起逛夜市,朋友看着一条条链接在一起的摊位,问:“陈暮暮,他们明明在挣钱,可为什么看起来都不高兴呢?”
陈暮些微怔愣,顺着朋友的话仔细看了看那些人的脸,是啊,他们都没有笑。
“或许……”她回到:“他们应该都太专注了,只想着做好眼前的事,没有余力想情绪方面的问题。”
“哦。”朋友点着头,似乎对陈暮的话十分认同,甚至于有些惊艳。
嗡嗡嗡……
电话?真是奇怪,在家里躺了那么久没人打电话,一出来就有了?
她接通电话放到耳边,等待对方先开口。
“喂,小陈啊。”
是老板,准确来说,是过去的老板。
陈暮没有回应。
有什么要说的就说,没有的话,挂了就挂了。
“休息的怎么样?要是还没休息好,我还可以再给你放一周假,休息完就回来上班。”
听到这些话,陈暮的眼皮有些难以置信的抬了抬,但紧接着她便一声不吭的挂断了电话。
好奇怪。
但她突然觉得好累,或许刚刚抬眼皮耗废了太多力气。
既然这样,回家吧。
她像一具游魂一般,慢悠悠、轻飘飘地晃荡了回去,在打开防盗门的那一刹那,有个想法突然闪现在脑海中:这是我自己的房子,所以即便死了,也不会有什么不良影响,我拥有房屋的使用权。
她觉得自己会这么想,应该是受了前段时间一个新闻的刺激,新闻报道有一个人远离家乡,承载着亲人的期望去外地发达城市上大学,毕业后租住在一个小区里,深居简出,最后活活饿死了。
看到这个消息后,陈暮翻开了评论区。
[可怜房东了,出了命案,房子肯定不好租出去了。]
[要死为啥死在人家房子里?搞不懂。]
……
所以想要干干净净的走,不能死得太与众不同,也不能跟别人沾上关系,否则总会落人口舌的。
她走进房间里,象征性地喝了点水,吃了两口饼干,是真的两口,因为她很快便开始发呆了,手中还握着剩下的饼干。
“叮咚——叮咚——”
陈暮猛地回过神来,脚步虚浮地跑过去开门,打开门后,映入眼帘的竟是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她的前老板。
他此刻正笑眯眯地看着她,手里还提着一大袋水果。
陈暮没有说话,也没有请他进去,这个男人实在恶心,她每见一次就恶心一次,没有直接摔门,她便已经付出极大的努力了。
“嗳,小陈啊,休息的怎么样?”被拒之门外,他不恼,依旧笑嘻嘻的问。
陈暮打量着他,问:“有什么事?”
“哟,能有什么事,这不是我的员工生病请假了,我来慰问慰问?”
“生病?请假?”陈暮怒极反笑,“刘平,你忘了?不是你让HR直接把文件夹摔我脸上让我滚的吗?你让HR给我带话,让我再也别想踏进那个公司半步,还说我是神经病,是个祸害?这会儿你又是唱的哪一出?”
“嘿!”刘平脸笑得通红,眼睛眯成一条线,“小陈,之前那件事是我不对,我给你赔不是,你别往心里去,我保证,从今以后,公司一定会给你充足的发挥空间,你想要做的事,只要出个方案,我一定全力支持,怎么样?”
陈暮没有因为这些话感动的涕泪横流,相反,她感觉自己今天像是撞了鬼,她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极端的恐惧。
刘平,她的老板,为了挽回她,不仅亲自打电话,甚至跑到家门口来赔罪?还说出这么一堆“耸人听闻”的话?
为什么?可他分明不是这样的人。
一定是幻觉,对啊,五天没有吃饭了,饿出幻觉应该是很正常的吧?或许是梦?她这会儿在睡觉?
可,好真实的梦啊……
她一声不吭关了门,跑到卫生间里,将水龙头里的冷水一股脑往脸上浇,冰冷的水扑到脸上,刺得火辣辣的烧,反像像被灼烧一样。
她走出去,重新打开了门,看到刘平依旧站在门口,依旧笑眯眯的模样。
陈暮觉得自己可能疯了,她再一次一声不吭关了门,飞快跑到卧室里,将整个人埋进被子里,胸口朝下蜷成一团,双手抱着头,她的一整个身体不可控的颤抖着,泪水、口水像是失禁一般肆意往外流。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真的要疯了,她太清楚这种变化了,她还记得小时候隔壁家的姐姐,就是经历了这样一个过程。
她有一段时间总说自己压力很大,精神也很颓废,吃不下睡不着,突然有一天,当陈暮在小区楼下看到她的那一刻,她瞪着眼睛跑到她跟前,双手死死的摁着陈暮的肩膀,笑得诡异非常。
她的口齿还算清楚,口中不断重复到:“暮暮,我成功了,我考上了,快递员把录取通知书带回来了,就在刚刚,你看着了吗?你看着快递员了吗?你看,这是通知书,你看,你看这上面有我名字……”
陈暮被吓得目瞪口呆,她摆着僵硬的脖子看向她的手——什么也没有。
从那之后,她就彻底疯了,渐渐的,说话开始颠三倒四起来,四肢也开始不受控的乱摆乱甩,一段时间后,她被家人送去精神病院做治疗,陈暮便再也没见到过她了。
后来,小区里有个精神病的消息总被人们提起,而领居家叔叔阿姨也因此再也抬不起头来,没过两年便急匆匆搬家了。
他们去哪儿了?不知道。
那位领居家的姐姐,从此彻底消失在陈暮的世界里。
可陈暮却永远记得她那双癫狂的眼睛,以及她因为过份激动而剧烈抖动的身体肌肉。
她多希望她是真的收到了那本通知书。
而现在,现在终于轮到她了吗?
精神病会将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都合理化,即便现在打电话问物业,即便物业说她门口确实有个男人,就是真的了吗?
会不会也是她幻想出的?会不会?
为什么?陈暮愤恨的想,为什么刘平这要出现在家门口,为什么偏偏是他?!
该怎么办?该怎么证明一切都是真的?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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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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