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后的第一天,钟娴一路奔波辗转几次,终于是到了家,一身的疲劳与困意。丁兰知道女儿要回来,一早就做好了菜热了又热,这会儿赶忙把锅里的鸡汤盛了出来,端给了钟娴。
刚吃完饭准备休息下的钟娴屁股还没坐热,就听到爸妈在那里聊天,过年又有多少人情要走,谁家收媳妇嫁女儿,谁家又是百岁满月酒各种,说着说着就提到了冯清,丁兰说:“冯清也讲对象了,说不定过不久也要吃喜酒了。”
“什么?”
“你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们有联系呢,就是十一月吧,别人介绍的就是隔壁村河堤边的。听说双方都满意,我还碰见过两回了,那个男生.....”
钟娴不等她说完就往外跑:“妈,我出去下。”
她把自行车踩得飞快,心突突的跳,脑子都是妈妈刚刚说的话,她竟然已经有对象了,难怪后面给她开始逐渐不再和自己联系,自己还抱有侥幸的以为是太忙了没精力,或者又是在担忧什么。
原来她就是在疏远自己,因为相亲有了对象而在疏远自己,钟娴抓着车把的手都在发抖,明明一条平时走起来不远的路,现在怎么长。
她憋着一口气到了冯清院子,车一丢就冲了进去,当时冯志国冯清冯依依正在烤火,看着一身火气冲进来的人,都错愕的看着她,钟娴才发觉的自己有些失控稳了稳心神:“冯叔好,依依好久不见,冯清我找你。”
冯清大概是猜到了,她也不多话,拉着钟娴就往外去两人一直走到河堤边。
钟娴也不啰嗦开门见山的问:“你找对象了。”
冯清迎上她的目光:“是。”
“你为什么选择他?你真的喜欢他吗。”
“他对我很好,也很关心我。”
“只图嘘寒问暖,不是谁给的都可以吗?为什么不能是我?”
冯清咬了咬牙说:“因为你不是男人,我们不能结婚,不能拥有一个被祝福被世俗接受,经得起别人审视的正常生活。”
“正常?你终究还是觉得我不正常了,就因为他是男人,因为他的性别,那我……我的所有不值得与其相提并论,你对于婚姻这么随便吗?”
双方一个咄咄逼人一个分毫不让,谁也不想退让一步,即使双方本意并非如此,偏就要像个刺猬不顾一切的扎向对方。
冯清将喉咙里的苦涩与委屈一并咽了下去,忍下钟娴嘴里的随便,那对于自己来说是一种侮辱,可这种随便也同样在侮辱着钟娴的爱意,她没资格去反驳什么。
钟娴看着她沉默不语的样子更难受,略微用力的调整了下呼吸,有些哽咽的开口:“当我发现我喜欢甚至于是很爱你,每天都在想念你时,百分百确定我对你有了别样的情愫时,我第一反应也是否认不敢相信,我也和你一样成长在同一片天地里。”
“面对着同样的世俗和伦理,我也活在别人的嘴里,可是关于我喜欢你,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却是真切万分不作半点假。”
钟娴抹掉脸上的泪水继续说:“我也害怕,害怕面对旁人异样的眼光和周遭的指指点点,那些没有道理可讲的恶意中伤,也同样对我是莫大的伤害,但是比起这些,我依然选择喜欢你,选择接纳这份情感,选择大方的向你表达爱意。”
“可我从没有一丝一刻,觉得我喜欢你是一件错误不正常的事情,这里不接受我们,那我们就走出这里,我会带着你,牵着你直到前路光明。”
冯清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她知道钟娴喜欢自己,但不知道她的喜欢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她的话像是在心里投掷了一块大石头激起了汹涌的水花,面对这么赤城热烈的表白说无动于衷那是不可能的。
尤其自己对她本来就那样的念头,她极力的忍住才没有让自己失态,揣在口袋的手紧握着拳头,指甲因为嵌进肉里带来的刺痛传导到大脑,才使得自己有了些冷静。
但还是别过头,她实在不敢对上那双热切的眼和早已泪流满面的脸,终是狠狠了心说:“我们要怎么保障以后,你会有很好的前途过上很好的人生,在大城市里发光发亮,而我呢?”
“我只能在这个村里,最多到骑车一个小时就能到的农场,在那个夏天堆满莲子秋季堆满橘子的地方,日复一日的做着同样的活儿,你要怎么保证你以后见到更好更适合的人,还会觉得那个站在田间坐在流水线上,什么都没见过的人,是知你心知你意的呢?”
她不顾对方已经哭成泪人,也不顾这些话是不是像刀一下一下扎在对方心上,继续将这些冰冷无情的话道出口。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应该往前走,你读那么多书就是为了走出这里,而我只想找一个安稳的人过一辈子无大风大浪的生活,我已经苦了前面了,钟娴后面的日子让我幸福可以吗?”
“你真的会幸福吗?,这个选择真的会让你过上你所谓的安稳和幸福吗?你回答我,你告诉我一个恳切的答案。”
“会,至少比选择你会,放了我吧,求你了。”长久的隐忍与委屈都在此刻幻化成具体的东西,她忍住流泪的冲动转过头去,侧对着钟不让她看到此刻自己的模样。
她其实并没有去选择结婚的对象,大家都说他好,她看他实诚木讷,觉得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不需要花太多心思去隐藏自己,那就行了,她只能守着秘密守着心里的人过日子。
冯清生性冷淡不爱说话,有些人便觉得她冷漠不好相处,她又难得去解释,只有他不挑剔自己半点,待在一起两人半天不说话,他也不会没有怨言,这让冯清有了很多时间去想自己,想那个终是要愧对的人。
她不是随便的,她要嫁给自己不爱的人,她也觉得委屈,可总不能看着爸爸一天一天老去,然后自己全然不顾他的想法,他最大的心愿,却因为自己的自私不能完成,也不能因为自私将飞在天空的钟娴拽入泥里。
那天钟开明和丁兰来卖鱼,又说起钟娴,话里话外都是希望未来女儿可以嫁入好人家,不用留在农村,吃他们吃过的苦走他们走过的路,说他们这些年含辛茹苦好不容易让女儿成人成才。
这些话一字一句亲口落入冯清的耳朵,她要怎么去为了“爱”,将这一个未来幸福美满的家庭拉进泥沼呢?
钟娴我是不得不这样做,我遗憾不能爱你,但我高兴我没有连累你。
钟娴一直紧绷的身子,顷刻间像被抽掉骨头瘫了下来弯了肩膀,冯清心疼地想要立刻上去抱住她,但理智告诉自己不可以,只差最后一下她就会放弃,她就可以去过更光明的未来,不管以后她遇见的人是男人还是女人,一定都会比自己更优秀更加适合她,于是强装镇定,收起眼里的雾气冷漠的看着她。
天上突然开始飘起雪花,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书上说和心爱之人一起迎接初雪爱情便能永久,这话在此时此刻就像个江湖郎中行骗被人瞬间识破。
钟娴过了半晌重新挺起背,像是平息好了情绪终于下了决定,哑着嗓子说:“好,那我放了你,也放了我自己。”
又抬手轻轻拍掉落在冯清肩上的雪花,这个动作让她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去年夏天夜里,她们第一次正式谈论这份情感,冯清站在树影下也是拂过自己的肩膀,说你看,月光都是落在你肩上的,从一开始她就从未想过她们要走在一起吧。
从回忆中抽离出来,钟娴努力扯出一个比哭还难过的笑:“天凉,回去吧,我看着你走。”
冯清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觉得如今在多说什么也是徒劳,自己的关心与祝福于对方而言大概不是良药是□□吧,只好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两人的家在这个分叉口一个往北一个往东,钟娴望着冯清的背影一步一步离自己越来越远。
回到家看着钟娴还扔在院子里的自行车,只觉得头疼,她让冯依依找时间给她送回去。
钟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这冰天雪地里走回去的,只记得脸上的泪已经干涸,凛冽的北方刮的脸生疼,因为走路她手脚都暖和了起来,但是心里比这九寒天还要冷,回家后她就高烧不止,睡了几天才缓过来。
丁兰更是急坏了,吃了两天药还不见好,一早就去诊所请陈医生过来看看,到诊所的时候遇见了冯清和冯依依也是来买感冒药。
“你们两姐妹怎么也来了?”
“兰婶兰婶。”
“我感冒了来开点药。”
“你也感冒了,我们家钟娴也是吃了两天药都不见好,准备请医生去看看要不要吊水。”
“她也感冒了么?”冯清听到钟娴也感冒好像还很严重,担忧之情立刻浮现出来:“怎么会吃两天药还不好?是发烧吗?”
“一直断断续续发烧,昨天上半夜烧到了三十八度九,幸好后半夜又退了。”
“兰婶,你给她熬红糖姜茶发发汗,应该是那天吹冷风了,快让医生去看看。”
陈医生给冯清开完药,就锁了门和她们一同走了。
路上冯依依悄悄的问:“姐姐我们要不要去看钟娴姐姐啊,我那天送单车去也没见到她,她上次给我寄了生日礼物我还没当面谢谢她了。”
“可是她现在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我们去了会打扰她的。”这是冯清的借口,她不敢面对钟娴,尤其还有家人在的场合下。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看她。”
“你等两天了就给钟淑打电话问问情况,可以了你就去好不好。”
“好。”
来来来,极限拉扯开始,彼此伤害开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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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寒假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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